6:朕想要你死,易如反掌
東街離這里很近,陸淮欽省了繞道尋馬車,小跑帶著夏予到了濟仁堂。
濟仁堂早就關門了,陸淮欽猛踹了兩腳門,門板哐哐作響,才將里面的張大夫喊了出來。
張大夫早已習慣眾人夜半尋醫(yī)這種事情,但見受傷的是夏予,還是錯愕了些許。
“救人?!标懟礆J不想浪費時間。
張大夫點頭,便要去救人。
陸淮欽想要跟進屋,張大夫將人擋在外頭?!肮?,你且寬心,在外頭等著?!?p> 陸淮欽在外頭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看著衣袖上的血跡已成暗色,自始至終未松開的眉宇又擰緊了幾分。
直到何幸上前為他披了一件狐裘,他才微微舒了一口氣。
何幸:“陛下,這里有奴看著,您先回去休息吧?!?p> “朕不累?!?p> 何幸見狀,不再多言。
屋內的張大夫替夏予包扎好了傷口,忙抬袖拭去額上的汗水,“還好,傷口避開要害,你命大。”
夏予臉色微變,淺笑應和。
等陸淮欽進來的時候,她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血色。
陸淮欽見狀也沒有多言,甚至只是站在門口,都未走到夏予的身邊。
“我想留在這里,可以嗎?”夏予因了虛弱,聲音也軟軟的。
“大夫說這傷避開了所有的要害。”
夏予藏在被子里的手捏緊了床單,面上卻淺笑,“是,我命一向大。真是沒如你的意,我知道你心里就盼著我死?!?p> “朕想要你死,易如反掌。夏予,你若還想逃,趁早收了這顆心?!?p> 陸淮欽留下這句冰冷至極的話就離開。面色冷漠,同剛開始知道她受傷時的模樣,簡直是天囊之別。
夏予卻是沉沉地舒了一口濁氣。
她知道以陸淮欽洞悉人和猜忌的本事,不可能現(xiàn)在還沒反應過來。
她是故意摔下來的,傷口也是她故意弄的,那些話也是故意說的。
只是沒想到,陸淮欽真的把她帶來了。即便洞悉她想留在這里,還是任由她留下。
夏予越發(fā)覺得,自己是有些看不透陸淮欽的。
按照清鴻寺那把火,他應巴不得她去死,以此埋葬他流落民間,略顯不堪的過去。
可他沒有。
得知自己死而復生,態(tài)度是那么的模棱兩可。
但當年,他是真的想過要殺自己的。
想到三年前滿眼的火,夏予胸口都是疼的。搶在眼淚落下之前,連忙將眼閉上。
這迷迷糊糊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晚上才醒。
醒來,便瞧見陸淮欽在桌案邊批閱奏折。
夏予連忙看了看周圍,還未反應過來,陸淮欽便道:“在濟仁堂邊上的宅院里,沒進宮。”
夏予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隨即又警惕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陸淮欽抽了一本書到夏予床邊,“孤本,你當初一直尋不到,朕從太醫(yī)院給你帶來了?!?p> 夏予睨了一眼書封,“我看過了?!?p> “溫故而知新?!标懟礆J把書放到她懷中,便摸向了她的后腰。
夏予掙扎不過,任由他的手繞進衣裳,最后輕輕地蓋在了傷口上。
陸淮欽的手很大,夏予的腰很細。對于陸淮欽來說,就是一掌盈握。
他帶薄繭的手觸碰到其它的肌膚,癢的夏予縮了起來。
陸淮欽見狀,興致甚好地微勾了唇角。不舍地在細腰上流連了一會,便替她把被褥壓緊。
“等下喝點小粥?!?p> 陸淮欽說完便去處理奏折,屋內一靜,便到深夜。
夏予睡了一天,自然不困,可也驚異于陸淮欽是個鐵打的人。
不過想想也是,這男人干什么都很拼。又是四書五經(jīng)養(yǎng)出來的皇子,身上滿是矜驕之態(tài),坐著的時候,連背脊都不曾彎過一分。
夏予打量了他許久,見他長指落在太陽穴上揉了揉,便知道他是要休息了。
“你回宮睡?”
陸淮欽長指微頓,徐徐道:“同你睡?!?p> “我不想同你——”
夏予還沒抗拒完,陸淮欽便掀了被褥躺進來。仗了夏予身上有傷反抗不得,還得寸進尺,與她緊緊相貼。
“陸淮欽,你——”
“別吵,睡覺。”陸淮欽闔眼,沒多久就傳出均勻的呼吸。
夏予卻是渾身僵硬,怎么都睡不著。
天色還暗的時候,陸淮欽就醒了過來。
他看夏予還睜著眼,只留了一句“慢慢習慣”,就趕著去上朝。
連著幾日,陸淮欽雷打不動地出現(xiàn)在夏予面前。
夏予的傷好了許多,已經(jīng)可以下地走動。
第一次出門,便見宅院全是看守的人,直讓她的心涼了半截。
伺候她的人叫星若,是個愛說話的姑娘。只要陸淮欽不在,她便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因為星若是從皇宮出來的,說的多是皇宮里的事。
比如太子身子很差,頻頻吐血,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再如皇后失語,從不說話。
再比如陸淮欽身邊的大太監(jiān)何幸,以前是陸淮欽的侍讀,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太監(jiān)。
還有一件皇宮密事,是關于先帝孝文皇的。
夏予知道先帝是個女人,還是陸淮欽的母后。聽說是她殺了她的夫君,也就是陸淮欽的父皇才得以上位。
陸淮欽那么努力,就是奪她的權。
有些好奇想要追問,星若卻捂住她的嘴。
“夏姑娘,這是陛下的忌諱,你可千萬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夏予眨了眨眼,表示了然。
星若這才放開了手,轉開話題:“你知道何啟儒嗎?”
從星若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時,夏予渾身都僵住。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他以前也是個書生,后來成了御凈房的總管。人長的不錯,為人也很好。可能是年紀較大,很體貼人?!?p> 夏予望著她帶笑的眸子,試探道:“你……喜歡他?”
星若臉帶羞澀,忙岔開話題,夏予便知道,玉方樓死了。
“那負心郎的原配挺著大肚子找上門,將玉方樓曾經(jīng)贈給負心郎的東西全部還了回來,還帶了一封負心郎的絕情書。玉方樓承受不住,便從醉風樓頂樓跳了下去……”
想到原先還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夏予滿心不是滋味,連星若后來說了什么,她都沒太聽進去。
直到陸淮欽出現(xiàn)在她面前,說要教她練字,她本能地排斥。
她以前滿心崇拜陸淮欽,恨不得將他身上的東西學來十成十,才覺得自己配得上他。
畢竟在浮玉山那種地方,陸淮欽是唯一一個禮樂書數(shù)射御都精通的人。
她學他剛勁有力的字,學他不經(jīng)意透露的禮數(shù),還要他教自己騎馬、畫畫、作詩……
可如今,她恨極了那個因為情愛而迷失自己的夏予。
“那便作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