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探望胞弟
宗正院坐落在中都東南側(cè)，主要職掌宗室諸事，宗人登記造冊、圈禁宗人及責罰和教育子弟，也要管理皇族譜牒、爵祿、賞罰、祭祀等。按照八辟制，對皇親要另類處理，皇族宗室觸犯國法，司法衙門無權(quán)過問，由宗正院處置。
宗正院西南便是天潢貴胄都聞之色變的宗獄，成遂便關(guān)押在此。
十六年過去了，當年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大正帝欽定的太子，完全沒了當年的風采和神韻，只剩下曾經(jīng)的影子，雙眼無神，發(fā)型蓬亂，兩鬢灰白，坐在庭院，怔怔的望著南去的大雁，瞇起渾濁的眼睛，看到人字雁陣自由的飛翔。長期的軟禁讓成遂的心智慢慢耗散，終日面對碗口大的天空，經(jīng)常癡癡呆呆的呢喃。
宗正院安排兩個丫鬟服侍他，卻不會留下他的血脈。這兩個丫鬟最重要的職能就是是監(jiān)視成遂，要了解成遂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定期向宗正匯報所有情況。
在宗正院中，皇太后一直想毒殺成遂，一了百了，但皇帝不忍，為了防范姚家加害，便讓德高望重的公叔協(xié)執(zhí)掌宗獄，也叮囑小侏儒保護好成遂。
宗木林那晚，皇帝想起了曾經(jīng)的親情，決定來看看成遂。
厚重的鐵門被緩緩推開，當看到目光癡呆的弟弟，皇帝不禁想起了兒時打鬧的場面。先帝認為打架是男兒天性，成遂繼承了父皇強健的體魄和勇武精神，最喜歡和公師都掐架，想到在一起扭打的場景，皇帝心頭泛起淡淡的溫柔。
皇叔公叔協(xié)言道：“圣上，臣定會好好照顧震麟的起居?！?p> 本想和弟弟多交談兩句，但是看到癡癡呆呆的弟弟，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忍打擾，又兼梁興奴在旁催促，皇帝便賞賜每人十金，準備驅(qū)馬返回。
正在癡呆的成遂突然卻吃力的站了起來，盯著皇帝方向，似乎恢復一絲清明。
“哥哥?！背伤煊行┲е嵛岬暮暗?，“你是……哥哥嗎……”
見到皇帝點頭，成遂突然疾步過來，此時，梁興奴和公叔協(xié)趕緊的擋在皇帝面前?？傻瘸伤炜拷?，突然跪了下來，聲音有些嗚咽，“我娘……好嗎……”
皇帝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想起?夫人死時的慘狀，只是沉默以對。
成遂抬起頭來，眼中泛著淚花，似在努力的控制眼淚流出。當看到皇帝躲閃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一切，捧起地上的沙土，慢慢的堆成了墳頭的樣子。
成遂突然跪在地上，對著昭福宮的方向叩拜三次，頭埋在沙土中。
看到成遂頭埋在地中，身體輕微抖動，皇帝知道成遂在壓制哭聲。他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心酸，他知道成遂無以復加的痛苦，可他偏又不敢哭出聲來。
公叔協(xié)怕成遂的舉動惹怒了皇帝，對兩個丫鬟言道：“照顧好他?！鞭D(zhuǎn)過頭來，對皇帝言道：“圣上，走吧，他癡呆了，什么都不知道，讓這個傻子自己玩吧?！?p> 皇帝看到皇叔眼中的不忍，正要說什么，公叔協(xié)似乎害怕什么，低聲言道：“這個傻子畢竟是先帝的骨肉，圣上，我一定會看好他。”
皇帝點了點頭，梁興奴言道：“皇叔，我們先走了?！?p> 驅(qū)馬慢行，皇帝心痛言道：“師傅，震麟癡愚，就是從宗獄中釋放出來，也無心智去興風作浪了！關(guān)押了十六年了，震麟的那些附從都煙消云散了?！?p> “圣上，‘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臣五歲時，父母雙亡，是兄嫂每日起早貪黑的勞作，才讓臣識字讀書，兄嫂的大恩，對臣來說，就是死也無以回報，可臣也不敢因私廢公啊！”梁興奴小心的勸慰，“前朝十三任王子觀，人稱‘和事天子’，性柔慈，行寬容，他的弟弟有篡位野心，雖被發(fā)現(xiàn)，他竟不忍懲罰，只是獨自垂淚。等他駕崩后，繼任者雍丁無法控制這些無法無天的王室，王室貴族不遵王令，目無法紀，相互爭斗，致使國內(nèi)遭難，而雍丁也被貴族放逐而死。釋放成遂，還請圣上三思，且不可為求心安而禍亂天下！”
皇帝點頭，正色言道：“師傅說的對，‘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抟仓缼煾档男珠L曾有事求過你，卻被你拒絕了?！?p> “哎……”梁興奴微微嘆息，“這件事讓家兄久久不能忘懷，我的侄子允常因為臣不能枉法，還在常揚牢獄。圣上，不要忘記，‘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此事處理不好，傷及的恐怕不單單是兄弟親情了，可能會傷及天下的。成遂被釋放后，野心已失，難有作為，可是難保不會有人利用他來做文章，扯大旗，有時候，一個人的招牌比一個人的能力要好用的多。”
皇帝點頭，“朕只是于心不忍，震麟母親也在凄涼中離世。若能照顧，還是要照顧兄弟之情，你侄子的事，朕會讓輔國周旋，讓他們把令侄無罪釋放。”
梁興奴連連擺手，“圣上，我這個侄子，依仗臣的地位，橫行鄉(xiāng)里，多有不法，讓這小子吃吃苦頭，收斂他的惡性，這是在救他?！?p> 皇帝笑道：“朕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梁興奴繼續(xù)言道：“圣上仁愛，可帝王怎能憑感情來理政？自古無情帝王家！為何無情？因皇帝身系天下，稍有不慎，可會禍亂天下。前朝陽甲，武功盛極，但在國儲上幾乎誤了太子，若不是“神算子”太卜撥亂反正，幾乎斷送江山。我朝先帝襄仲，不知約束皇弟，若不是太子有雄武之才，豈能再開正統(tǒng)?！?p> 皇帝輕抬馬鞭，打斷梁興奴的勸諫，“朕懂師傅的意思，此事朕會好好斟酌的，不會冒然釋放震麟。今日朕才知道為何師傅能坐穩(wěn)朝堂，做人做事，無愧于天地，若我們皇領(lǐng)官員都如同師傅一樣，何愁天下不能大治。”
梁興奴笑道：“圣上掛念皇弟，以后多來宗獄看看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