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太后相勸
見到皇帝睜開眼睛,眾人長長松了口氣,懸著的心放下來。
朦朧的眼神人群中緩緩掃過,皇帝見到每張面孔流露出來的喜色,皇帝頓時有了些力氣,虛弱的聲音問道:“士子們都怎么樣了?”
“都放走了!”公師都恨恨道,“這些人,給臉不要臉?!?p> 想起剛才,皇帝有些后怕,“若朕不能醒來,不知會怎樣?”
聽出皇帝話語中的異樣,眾人趕緊寬慰道:“圣上萬壽無疆!”
“天佑仁明,圣上只是微恙,養(yǎng)幾天就無大礙?!?p> “仁君天照,圣上心懷萬民,上天豈能不照拂圣君?”……
有些無力的壓了壓手,示意安靜,皇帝平淡的言道:“這也是個契機(jī),此前從未想過此事,朕也應(yīng)該想想了,人說禍福旦夕,倒也不是嚇人的話?!?p> 見眾人紛紛過來請安,太后趕緊勸阻道:“所賴上天仁德,祖宗庇佑,圣上醒過來了,諸位可以安心處理朝政了,圣上需要靜養(yǎng),諸位先回吧?!笨吹交实坌褋?,太后喜極而泣,口中嘀咕著,伸出干枯的手,無力的顫抖著,給皇帝喂藥。
感受濃濃的母愛,皇帝伸出手來,將太后的眼淚擦拭掉,喊了聲“娘。”
看到沉默不言,靜靜守候的姚武,因為自己的目光而坐立不安,皇帝注意到了發(fā)根間的縷縷銀絲,突然感覺了親情的可貴,真誠的笑道:“舅舅?!?p> 姚武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回應(yīng)道:“圣上醒來就好?!?p> 見到姚武眼睛發(fā)紅,皇帝言道,“舅舅,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p> 姚武正要離去,太后言道:“盆子留下會兒,有些話,應(yīng)該告訴圣上了?!?p> “宮中戾氣怨氣過重,有傷天和,因果相循,皇室向來子嗣不旺?!碧缶镁每粗实坫俱驳拿婵祝娜绲窝?,“事關(guān)重大,你給為娘說句實話,當(dāng)今的太子,是不是你的血脈?”見到皇帝低頭不語,太后知道帛書所言不虛,心如刀絞,眼淚滾滾而出,“你可知道,為娘為什么總是帶著紗巾?要將全身裹起來?”
皇帝覺察到了異常,謹(jǐn)慎回道:“娘不是怕風(fēng)嗎?”
太后言道:“很多事,為娘瞞著你,不讓你舅舅告訴你,可是當(dāng)娘的,覺得還是讓你知道得好。十年前,你的父皇突然駕崩,你可知是何原因?”
見到皇帝久久不語,太后嘆了口氣,將遮擋面孔的面紗掀開。
見到面前這張臉,皇帝嚇得瞠目結(jié)舌,眉毛已經(jīng)掉光,頭發(fā)變得稀疏,一張皮膚潰爛的面孔,留著結(jié)痂后的層層傷疤,流出膿水散發(fā)著腥臭的味道。
皇帝痛心言道:“母后,這是怎么了?是什么惡疾?”
見到太后低頭不語,姚武接過話來,“圣上,十年前,先皇要修改詔書,臣就私下做主,討來了天機(jī)散。太后這身體,就是毒藥天機(jī)散留下的惡果。此毒讓人奇癢難耐,撓到皮破血流,不過是口中停留片刻,便把身體侵蝕成這樣?!?p> 姚武暗中觀察皇帝表情,見到皇帝平靜如水,知道他已猜出大概,才稍稍松了口氣,“臣只知道這是天下最毒的藥,當(dāng)時情勢危急,生死關(guān)頭,咱們有進(jìn)無退了!臣只想著效忠圣上,讓圣上坐了江山,其他沒有多想!就讓大姐帶著藥去了昭明宮,可?夫人將大姐盯得死死的,那天是最后的機(jī)會了,若不能匡扶社稷,圣上將會被廢黜,大姐沒有辦法,只能先把藥含在口中,等嘗藥吐出,才算是……”
知道了來龍去脈,皇帝看著太后的面孔,垂淚言道:“娘,你受苦了。”
“為了你,娘吃多少苦也沒關(guān)系,去的時候,也沒打算活著!”太后泛紅的眼睛看著皇帝,“當(dāng)時,娘趕緊出宮,服下了解藥,才撿回這條命。”
皇帝問道:“舅舅從哪里討來的這藥,他們還有解藥嗎?”
姚武對皇帝毫不隱瞞,“天機(jī)散是以制作棺槨的名義從大祭司那里要來的,他們熬煉制作金身的塑雕水,里面就有劇毒無比的尸毒。臣讓他們配過解藥,可太后那天接觸的太多,解藥只能救命,沒辦法消除這劇毒。”
太后心如死灰,“受了這么大的罪,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見到母后如此絕望,皇帝目露不忍,“母后,你的皇孫都六歲了?!?p> “什么?”太后目露狂喜,“我的皇孫那?為娘看看?!闭f著,露出笑容,“是不是和那個宮人的孩子?安置在宮內(nèi)那里了?為娘現(xiàn)在去看看?!?p> 皇帝笑道:“母后,我沒敢留觧文在宮中,將他藏在邕國少陽山中,三個皇子夭折,當(dāng)初璟榮偷偷進(jìn)宮,就是為了遮掩觧文的,本以為他會夭折,沒想到……”
“原來如此,可憐了璟榮??!”太后嘆息,“觧文?這孩子叫觧文。”
皇帝點頭,“角羊觧,明辨是非曲直的瑞獸,文,以文化之的文?!?p> “這個名字好!好!”太后擺脫了所有的煩惱,洋溢著幸福,“娘懂你的安排,皇后無子,這宮內(nèi)不安全,放在邕國也好,小嬌也能擔(dān)些事情。六歲了,都這么大了,再過幾年,就返宮了?!闭f著,臉上有了憂慮,“只是這璟榮怎么辦?”
皇帝回道:“打算過幾年,讓他去梁國就藩,還是去邕國更好?”
姚武面色擔(dān)憂,“圣上洞悉萬方,明察秋毫,國人卻不明就里,以璟榮為太子,將來,璟榮外出就藩,觧文立為太子,便是無端廢立??!為了保護(hù)觧文,圣上秘而不宣,可國人卻不知真假,若觧文久在少陽山,而璟榮占著大義名分,地位日漸鞏固,如此一來,二人將來命運(yùn)如何,不言而喻,留下總是禍患啊!”
皇帝言道:“觧文到十六,就要歸國加冕了?!?p> “那也有十年啊,這十年,指不定有多少波瀾那?!碧蠛苁菗?dān)憂,“能不能讓觧文早點到娘身邊來,娘帶著他,你總該放心了吧!”
皇帝提醒道:“母后難道忘了,不過是五年前,小皇子怎么死的?”
太后很是愧疚,“都怪娘沒有好好看住,哪里想到,急癥那么快?!?p> 皇帝搖頭,“母后,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啊,觧文可是唯一的血脈了!”
太后很是無力,“娘知道,可是,娘想派貼心的丫鬟過去看著?!?p> 姚武趕緊阻止,“大姐疼愛皇孫,想著她平平安安的長大,可此事必須聽從圣上安排,多個人,雖然多雙眼,可也多張嘴?。〈蠼憧梢级邪?!”
說起觧文,皇帝精神好了許多,起身將觧文的畫像拿了出來讓太后來看,姚武細(xì)細(xì)端詳,“天資純厚,明目有神,英瑞特達(dá),必是英主?!?p> 太后癡癡盯著觧文撲蝶,干枯的手禁不住的愛撫著畫像上的孩童,盯著孩子的眼神,問道:“潤輿,這孩子,是不是那個神秘的女人,如煙生的?”
皇帝有些擔(dān)憂,“母后,就是如煙所生。”
太后嘆了口氣,“真是可憐的孩子,娘親也不再身邊。將來連個母家人都用不上。你可為我這個皇孫鋪墊好了,讓他無波無瀾的登基?!?p> “母后不用擔(dān)心?!被实坶_著玩笑,有些撒嬌道:“娘親,我才三十那?!?p> “娘原來從未擔(dān)心過,就是沒有皇子,娘也沒怎么放在心上,就想著你還年富力強(qiáng),可昨天之事,娘能不擔(dān)心嗎?昨兒晚上,為娘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你萬一……”太后不敢往下說,“我這個將死的老太太,指不定哪天就去追隨先皇了,怎能扶立這個無依無靠的皇孫啊,我們走了,這皇孫怎么辦?”
攪著湯藥,太后突然問道:“你可想過年初的帛書案?!?p> 皇帝目露警惕,推開藥碗,“母后,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太后倔強(qiáng)的還要喂藥,“娘就問你,公翊紹是不知情?還是參與者?還是策劃者?太學(xué)門生一手遮天,看把你氣的,氣死了你,他們好推舉自己人上去?!?p> 氣氛陷入了沉默,太后言道:“當(dāng)年給你定親姜家,可是形勢所逼,這婚事也就作罷。說起來,姜家對你是有恩的,為娘知道你有心放過姜家,也沒多管。這妻族是有用的,四年前的少府屯田案中,公協(xié)也為妻族的張達(dá)印求過情?!?p> 姚武見縫插針的補(bǔ)充道:“不但為張達(dá)印求情,還為成遂師傅乜三許,門客丁本良求過情,成遂收監(jiān)后,黨羽沒有一哄而散,反而團(tuán)結(jié)在乜三許周圍,伺機(jī)而動,這么多年來,通過公協(xié)和梁興奴,求圣上憐憫,放了成遂?!?p> 皇帝有些疲倦的言道:“乜三許和張家也有姻親,丁本良父親在北軍任職,和公師都有袍澤之誼,公叔向來心善,別人求過來,也就幫他們脫罪了。”
太后生氣的言道:“你啊,就是心善,什么苦都是自己扛著?!币娀实廴绱耍蠼ㄗh道:“大外甥忠宣的女兒九靈,今年八歲,為娘見過,長得比當(dāng)年的錦兒還漂亮柔和,比觧文大了二歲,這婚事暫且定下吧?!?p> 見皇帝沒點頭,姚武趕緊勸解,“大姐,圣上向來反對外戚干政,臣弟坐著中宰,就很惶恐了,若讓九靈嫁給了觧文,怕是不妥?!?p> 見到皇帝依然不松口,太后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觧文是你親生骨肉,為娘就這點活著的指望了。”說著,看著姚武,鄭重言道:“盆子,圣上不喜外戚干政,咱們丑話說在前面,不管我活著,還是我走了,將來九靈嫁給了觧文,我們姚家就從朝堂退出,你也別做中宰了,其他姚家人也不許入朝堂。”
“大姐放心,滿而不溢,高而不危,才能長守貴富。我們姚家世受皇恩,到了臣弟這里,做個富家翁就心滿意足了?!币ξ湔f著,起身叩首,“圣上只管放心,臣在此立誓,觧文當(dāng)國,我們姚家定不入殿堂,若有違誓,天誅地滅?!?p> 皇帝轉(zhuǎn)向太后,柔和的問道:“母后身體欠安,找野穹山的真人看看?!?p> 太后搖頭,“昭福宮中早年常鬧邪,請三上師前來,也沒查出什么,為娘也順便看看病。以他們通天徹地之能,也都搖頭,娘知道,這就是命啊?!?p> 看到兒子臉上掛著傷悲,太后笑著寬慰道:“不用替為娘擔(dān)心,這幾日不用上朝了,好好的養(yǎng)養(yǎng)身子骨,你身體好,為娘就放心了,什么事都沒了?!?p> 太后招呼姚武出宮,問道:“盆子,潤輿答應(yīng)這婚事了嘛。”
姚武嘿嘿笑道:“這沒看出來,不過弟弟這條老命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