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歡月嬋
世界的盡頭,遙遠(yuǎn)的南方,是神秘莫測的百蠻地,群山阻隔,密林遮擋,造就數(shù)不勝數(shù)的大小部落,其中的四大勢力居于統(tǒng)治地位。
中部的白木梁山上,是南蠻百族的圣地,越閭,隱藏于群山之中,在巖石中開鑿洞府。越閭歷史比任何中土都城更為悠久,更富有傳奇,這里并不是百蠻地的商業(yè)中心和政治中心,而是神圣的信仰中心,信仰在這里不斷的傳承和發(fā)展。
山腰處的瀑布激起水霧繞繚,手臂粗的大血藤搭建的藤橋郁郁蔥蔥,通向宏大的巫神殿。古樸滄桑的巫神殿歷經(jīng)歲月,粗大廊柱上布滿的裂隙、深深的刀痕和蔓延的火燒痕跡,顯示著威嚴(yán)的神殿所經(jīng)歷的苦難和波折。周圍的水青岡上覆壓著厚厚的紫藤,在夜色中發(fā)出幽綠光芒,在信徒眼中,這是巫神的“神跡”,是他無上神力和無匹強大的現(xiàn)實存在??缮竦畲笪讕熜闹忻髁?,這些樹木被暗暗稱作“惡魔樹”,因為這些“神樹”需要不斷澆灌人尸養(yǎng)分,才能發(fā)出“神圣”光芒!
大殿空曠遼闊,人在其中,如同螻蟻,對高大的巫神頓生敬畏。居中的四面神像高達(dá)二十丈,雄偉壯麗,正面是酥胸飽滿,面容和藹,眼神慈祥的母親,左右分抱嬰兒,用甲文寫著“慈母”;右面是身穿麻衣,端莊嫻靜的妻子,笑容浸透著柔和,用骨文寫著“弇茲”;左面是手持法杖,威嚴(yán)肅立,用木文寫著“圣尊”;背面卻是身著戰(zhàn)袍,面帶憤怒,高舉長劍,勢做戰(zhàn)斗的雕像,用水文寫著“勇武”。在大殿的北側(cè)供奉著南蠻祖神帝明、左右是巫神女來和戰(zhàn)神刑天,其下擺放著密密麻麻的青銅牌位,供奉著歷代圣巫師。在最后的基座上,用金文寫著“扶利典”。
一名女子正心懷虔誠的給歷代大巫師的魂燈添油,等到了扶利典的魂燈前,注意到快要消失的燈光,近些年慢慢亮了起來,女子吃驚不已,緊盯燈光,眼神中透著迷茫和焦慮。這名女子便是百蠻地的圣巫師,歡月嬋,身材嬌小,四肢修長,五官精致,柳眉彎彎,一雙明亮的眼睛中透著滄桑,蘊含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近百年來,扶利典的魂燈忽明忽暗,本以為很快就會熄滅,可至今反而更亮,這表明這個可憎可惡可恨的女人非但沒死,反而生命更加的旺盛,難道巫神還在保佑這個最該死的女人?盯著巫神的雕像,看到她的目光似在嘲諷自己,歡月嬋感覺身體冰冷,巫神若是不讓扶利典去死,難道是讓自己去死?
想到這里,歡月嬋虔誠的跪拜下去,祈禱道:“巫神,請賜予我們力量和祝福,讓邪惡的光亮熄滅,讓圣光普照,讓你的子民沐浴在你的慈愛和力量中?!?p> 行禮之后,歡月嬋起身離開大殿,身后的男子輕輕的將青銅殿門輕輕合上。突然,男子腳步有些踉蹌,右手按在心臟處,露出了痛苦之色。歡月嬋敏銳的覺察到了男子的異樣,轉(zhuǎn)過身來,擔(dān)憂的問道:“怎么,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男子壓著心臟,面孔痛苦的有些扭曲,“蠱蟲的力量正在增強!”
急切的將男子拉倒密室,關(guān)閉厚重的石門,免得被人打擾,歡月嬋將男子外袍脫下,對著夜明珠散發(fā)的光亮,細(xì)看男子心口處,那里趴著不易覺察的肉色蠱蟲!蠱蟲和皮膚一色一體,只有蠕動時才能發(fā)現(xiàn),五寸長的蠱蟲形似甲蟲,八只堅硬的觸腳插入男子心臟中,透明觸腳鮮紅,那是蠱蟲在汲取心臟中的血液!
歡月嬋輕撫蠱蟲,玉手變得白氣縈繞,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聞到誘惑的味道,蠱蟲如同蘇醒過來,蠕動的更厲害了,身上豆大的毛孔張開,貪戀的汲取白氣,變得更有生機。男子的心臟被蠱蟲的觸腳所牽引,臉上的痛苦更甚,。
歡月嬋面色輕松,“不用擔(dān)心,你的生機更強了?!?p> 男子苦笑道:“我卻更痛苦了,真不知道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歡月嬋不以為然的言道:“蠱蟲侵入了你的神識,它想控制你,想融入你的身體,像你一樣永生!”說著,輕念咒語,蠱蟲才稍稍放松對男子的控制。
男子非但沒有感激,反而臉色突變,語氣帶些惱怒,“月嬋,我答應(yīng)過你,不會離開你的,你為什么要控制我?你救了我,就為了讓我做你終生的奴仆!”
歡月嬋臉色陡變,“莫要瞎說,這蠱蟲是艮榕孕育的,艮榕的生息快要枯竭了,蠱蟲感到了危險,才想通過控制你活下來!”說著說著,口氣更加嚴(yán)厲,“我再說一次,雄誕,我這么做,不是為了控制你!你的生機在消散,身軀在破敗,若是不用蠱蟲,能活到今日嗎?百年來,你靠它的生息維持!為了喂養(yǎng)蠱蟲,我的巫術(shù)百年來無法寸進(jìn)!”說著,取下繡刀,熟練的將手指割破,伸入蠱蟲口中。
充滿生息的血液正是它垂涎的美味,蠱蟲聞之大動,身側(cè)張開滿是牙齒的大口,死死咬住手指,瘋狂的吮吸鮮血。手上的鮮血汩汩流出,片刻功夫,歡月嬋臉色變得如雪般蒼白。男子見此不忍,輕柔的勸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p> 歡月嬋沉默不語,眼中流出晶瑩淚水,只是微微嘆息。男子更是不忍,伸出左手,輕柔撫摸著歡月嬋的長發(fā),呢喃道:“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飽飲鮮血,蠱蟲心滿意足的松開獠牙,歡月嬋柔聲問道:“你恨我嗎?”
武雄誕搖了搖頭,輕嘆口氣,步履沉重的離去??粗h(yuǎn)去的背影,歡月嬋眼神中浮現(xiàn)了復(fù)雜的情緒,有些落寞的進(jìn)入偏殿,就見到正在等待的老者。
見到歡月嬋進(jìn)來,老者趕緊施禮,恭敬的的言道:“圣巫師!”
這名老者是來自廣越部落的大巫師通奴保。在百蠻地,主宰萬物的圣巫師去世后,靈魂會在巫神的指引下轉(zhuǎn)生,轉(zhuǎn)生的嬰兒被稱為“圣嬰”。圣巫師會留下線索,讓大巫師們?nèi)ふ沂耄^承為圣巫師。圣巫師之下便是四大部落的大巫師,這五人牢牢的處在金字塔的頂端,如同天神般的俯瞰著百蠻地的蕓蕓眾生。
歡月嬋問道:“大巫師,何事這么急?”
通奴保言道:“四部國王聚齊,明日就要議事?!?p> 歡月嬋平淡的言道:“明日聽他們說吧,年年不是東家偷了西家的雞,就是西家搶了東家的菜,一說起來,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能翻出來?!?p> 通奴保深有體會,“年年如此,連我都覺得沒有新意了,不過……”眼神一轉(zhuǎn),語氣一轉(zhuǎn),“圣巫師,何不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我倒是有個主意?!?p> 歡月嬋知道通奴保心思,卻對他的提議毫無興趣,不待說完,強硬的轉(zhuǎn)移了話題,想起剛才魂燈之事,不滿的問道:“扶利典下落,追查的如何了?”
通奴保無奈的回道:“杳無音信,圣巫師,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翻遍了百蠻地,哪怕是中土,我們也不斷派人尋找,依然沒有絲毫音訊?!?p> “難道巫神還在眷顧這個陰毒的女人?”歡月嬋眼中露出了冰冷,“這個賤人當(dāng)年從黎納南大巫師那里繼承了卜筮之術(shù),冒著觸怒巫神的危險,不顧一切跟著鬼母學(xué)習(xí)招魂術(shù),復(fù)活了她的僵尸父母。殘忍的殺死了阮米阯大巫師,連我的師傅居土麻大巫師也沒能逃過他的毒手,她殺死了四大巫師中的二位,將我們巫教中最重要的卜術(shù)、魂術(shù)和咒術(shù)書籍都卷走了,讓我們?nèi)淮笪讕煙o法完整修行?!?p> “巫神怎么可能眷顧她!”通奴保嗤之以鼻,“若是巫神眷顧她,為何讓你成為我們的圣巫師,巫神只是忘記了她!整個百蠻地,除了你,連神都忘記她了!”
歡月嬋高懸的心放了下來,“這個賤人,連神都不會多看她一眼?!?p> 通奴保點頭,接著言道:“明日的議題,廣越王說……”
看對方如此堅持,歡月嬋愈加不耐煩,再次粗魯?shù)拇驍嗾勗?,有些失望的言道:“你現(xiàn)在忙著俗務(wù),追查扶利典有些難為你了,還是讓別人去吧!”
“圣巫師的決定,我沒有任何意見的?!蓖ㄅ|c頭答應(yīng),他本來就對尋找扶利典并無多大興趣,依然強硬的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只是這成立大越國的事情,廣越王布宏力促此事,也懇請圣巫師成為大越國的圣王。”
“是布宏讓你來游說我的吧!”圣巫師目光咄咄逼人,“樹立大越圣王?就算我同意,其他三家同意嗎?誰愿意頭上再有個圣王管著?我本就是圣巫師,圣王對我有什么用,難道圣巫師的稱號還不如圣王來的更有力量嗎?”
“圣巫師,廣越王布宏可是你最堅定的擁護(hù)者,是我們廣越和你們濮越同盟,才能壓制駱越和耶郎!”通奴保旁擊側(cè)敲的提醒歡月嬋,“上一任圣巫師扶利典被我們驅(qū)逐,駱越總認(rèn)為是我們設(shè)計陷害了她,對我們同盟一直心懷芥蒂,若是布宏認(rèn)為圣巫師摒棄了他們,而巫神不再眷顧他們,他們會如何想那?”
聽出言語中的威脅之意,歡月嬋冷冷的言道:“通奴保,我是百蠻地的圣巫師,不是廣越和濮越的圣巫師,若我心中沒了駱越和耶郎的子民,巫神怎么還會認(rèn)同我?怎么還會保佑我那?你告訴布宏,一切都是巫神的旨意,不是我能改變的?!?p> 通奴保露出失望之色,想說什么,欲言又止,只是微微嘆氣,轉(zhuǎn)身離去。
巫神殿中,歡月嬋居中,下面坐著的百蠻地中最有力量的八人。左手是四位大巫師,右邊是四位國王,這八人靜靜端坐,等待著圣巫師示下。
冷冷的目光掃過眾人,歡月嬋言道:“這幾年來,廣越王布宏一直謀劃著將四部合并成大越國。”迎著布宏的目光,歡月嬋用更有力量的目光迎戰(zhàn),居高臨下的口氣言道:“對于你的想法,我明確反對,百蠻地只需要圣巫師,不需要圣王!”
廣越王不再多言,只是仰起臉來,盯著巫神雕像手中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