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異樣
陳恒行走在連前路都難以分辨的霧靄之中,身旁的唐竹死死地抓住自己手中的長刀,警惕著周圍的異動。
在陳恒分發(fā)機器人后不久,葉央就和他們走散了;最開始陳恒以為這是濃霧中的特性,會自動把人分開,用來避免應(yīng)答者之間的沖突。
但當(dāng)葉央手中的機器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信號,而唐竹還在陳恒身后不遠處跟著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是葉央本身的問題。
“她是什么?”唐竹忍不住開口問道,先前葉央軀體內(nèi)的異樣感著實不能讓她坐視不理,要不是經(jīng)過世界意志的百般錘煉,恐怕在葉央流露出異樣的那一瞬間,唐竹的橫刀就會捅穿面前的少女。
“你有沒有注意到,意志在針對她?”陳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拋出來一個疑問。
唐竹皺起了眉頭。
“你為什么會得到這個結(jié)論?”
她有些疑惑,這個結(jié)論太過驚世駭俗,要知道應(yīng)答者圈子里公認(rèn)的一個事實就是世界意志沒有自我,就像是最純粹的機器一樣,單純?yōu)榱司S護世界本身,修整里世界而存在。
這樣的存在去單獨針對一個人?唐竹自認(rèn)為葉央還沒有有能耐到這種程度。
“莫名其妙在逃命……出院的時候被卷進來,掉下來的路徑正好在我和目標(biāo)斗爭的范圍內(nèi),砸的海x絲正好把目標(biāo)最后一絲血砸沒被困死在這里,最后三個人一起走,只有她失聯(lián)了……”他的指尖不斷摩挲著下巴,神色逐漸變得凝重,“最重要的一點是,你真的覺得一瓶洗發(fā)水……能殺掉一個怪物嗎?”
“我自認(rèn)為還沒有把任務(wù)目標(biāo)打殘到隨便丟一點東西就能給砸死……還是海x絲這種日用品。”
陳恒的聲音低沉,就像一口洪鐘,聲聲都敲擊著唐竹的心理,“最可怕的是,葉央走之后,我才緩緩地意識到過程不對勁?!?p> 所有荒誕的事情組合在一起,最終融合而成的巧合……
問題是到了這種程度上,巧合還能夠被稱之為巧合嗎?
“但是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唐竹停了下來,直直地看向陳恒,“她是什么?”
陳恒輕輕搖頭,神色不改:“是普通人,我查了很多次,就是普通人。”
“屮,這是普通人?!”唐竹沒憋住,最終還是罵了出來,“這比我在狩獵任務(wù)里見到的很多驚悚型目標(biāo)都要嚇人了吧?”
“所以她的病歷單上戰(zhàn)績輝煌?!?p> “重癥精神病能這么嚇人的嗎???”
“但這不是我們決定去傷害她的理由;我們的目標(biāo)是那些怪物,不是她這種普通人?!?p> 陳恒嘆了口氣,隨后再次嘗試喚醒手中的機器去聯(lián)絡(luò)葉央,但是仍然沒有效果,只留下機器死機的刺耳鳴叫聲。
“不行,聯(lián)系不上。
“葉央沒有保護機制,只要稍稍有點意外,就能死在這里……
“而且她說了她之前在精神病院里呆著,還是重癥監(jiān)護——評價是社會危害性,并不是攻擊傾向……
“結(jié)合她有些詭異的病例傾向來看,很可能之前她就經(jīng)歷過一些巧合——并且有過瀕死體驗?!标惡憔従彽匚站o拳頭,神色有些難看,“我先前沒有當(dāng)著她的面告訴你,畢竟絕大多數(shù)有這方面問題的人并不喜歡自己被單獨拎出來特殊對待。”
“她的脖頸處有很明顯的勒痕,但是那種痕跡不可能是繩索造成的?!标惡愕统恋穆曇粼谔浦穸吇厥幹?,她閉眼,開始回憶起病服少女身上那些異樣的痕跡——隨后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她想起來了,葉央脖子那里確實有痕跡,而且和以前的某些帶有恐怖元素的劇情副本中角色的死法痕跡,對應(yīng)上了。
那是人手掐住脖子,勒到快要窒息,才會遺留下的痕跡!
但是根據(jù)葉央所陳述的事實,她已經(jīng)進精神病院大半年了,這期間這種痕跡應(yīng)該不會殘留到能夠被直接辨認(rèn)的程度……
“她應(yīng)該是疤痕體質(zhì),我先前用機器人掃描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身上到臉上的傷痕以及血痂遺留不下十二處,都是自己扣的……疤痕就更多了?!标惡闳嗔巳嗵栄?,眼神疲憊,“最早的疤能追尋到近十年前?!?p> 看來先前他們兩個問出來的東西還只是表面,唐竹看了一眼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片,頭一次感覺手里這東西如此棘手。
“精神分裂,人格解體,可能有人格障礙,多重人格……有社會危害性——目前基本確定病情穩(wěn)定,情緒穩(wěn)定,伴有無法控制的行為異樣,基本不會造成社會性危害……等等,為什么這里被水性筆涂黑了?!”
聽到唐竹的驚呼,陳恒扭頭看了過去,最終臉色變得更加精彩。
最后的診斷說明被水性筆劃到能夠透過薄薄的紙張,感受到筆用力的痕跡,而之后超出條格的范圍之外,則是潦草到難以辨認(rèn),甚至很難說的出是人字的筆記,密密麻麻地鋪滿了剩余的空間。
這不是醫(yī)生開藥方時用的特殊字體,只是單純因為某種情緒,讓字變得很難看而已。
以陳恒的眼力,最終能辨認(rèn)出來的也不過寥寥幾詞。
“異物……死……不是,不是……虛假……祂……殺了她……計劃……”他瞇著眼睛一點點看過去,最終停頓在了最后觸目驚心,也是唯一能看清的三個字——
【對不起】
二人的呼吸就這樣停滯在了原處,面對著凝重到似乎能夠滴出墨來的三個字,不知道該說什么。
“……走吧?!?p> 陳恒扭過頭,注視著灰霧中散發(fā)著紅芒與橙色耀光交織之處,嘆了口氣。
唐竹則是靜靜地低下了頭,隨后也朝著唯一一處能夠發(fā)覺光芒的方向前行。
他們無法猜測,也不敢猜測——在這種程度的異樣面前,哪怕是猜出一毫,都能對先前少女的身心造成沉重的打擊。
很明顯,先前葉央并沒有看到這張薄紙,又或者是下意識略過去了,甚至是不愿意提及。
但不管怎樣,二人都決定先保持默契,不把這個結(jié)果告訴少女。
就當(dāng)是為了他們之間所存為數(shù)不多的情誼。
就當(dāng)是為了他們二人自以為是的憐憫。
“陳恒,臥槽!”
唐竹尖銳的呼聲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默,只見她臉色有些扭曲,而手指則很明顯地指向光亮處。
陳恒也跟著她的目光看去,隨后神色一頓——在愈發(fā)稀薄的霧靄中,隱隱約約能看見有個人影,手里似乎還抱著什么東西。
那正是葉央。
令二人神色緊張的并不是那道有些熟悉的人影,是她身后的東西。
灰色的霧靄正在緩緩地聚集,而少女周身的霧靄則逐漸淡化,露出了她面前的事物——散發(fā)著橙黃色光芒的物體,以及逐漸燃燒融化的天幕。
熾紅天幕的空洞處,是漆黑,空曠,虛無的琉璃夜空,光是看上一眼,就令人感到心悸……
霧氣聚集成了一個讓二人感到有些熟悉的形態(tài),而這種巧合一般的戲劇性也讓陳恒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畢竟這種形態(tài),正好就是先前葉央用海x絲“砸死”的那個任務(wù)目標(biāo)。
渾身籠罩在霧靄之中,擁有著可怖的猙獰犄角與可以吞噬人類的巨口,加上宛如車燈一般散發(fā)著刺眼光芒的雙目,那看上去就令人恐慌的利爪,正在緩緩地,悄悄地探向葉央身后……
“小心!”“葉央!”
正當(dāng)二人的驚呼聲爆發(fā)之時,一陣更為刺耳的破碎聲從葉央的面前傳來,徹底蓋過了余下的所有動靜。
葉央的身體正以一種極其不規(guī)律違反物理定則的方式移動起來,而她踉踉蹌蹌的腳步更是證明了這不是她自己所能控制的行動;磕磕絆絆了幾下之后,她往上一竄,死死地撞擊在觸手可及的天幕之上,發(fā)出了更為可怖的擊碎聲……
而后,整個天幕,伴隨著愈來愈大的破碎之聲,逐漸整個崩塌,從而露出了其中的真正夜色——而葉央,還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在天上亂竄。
直到一聲尖銳到刺耳的驚叫在二人頭頂響起:
“陳大哥唐姐!快點幫我下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 “我他媽不會飛?。。。?!”
燼火黃昏
(記錄組在此特別提醒,葉央女士所描述的精神病院在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該診斷結(jié)果并不具有普適性準(zhǔn)確性,望周知。) (請向正規(guī)醫(yī)院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