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兩件煩惱事
寧圓圓一天天地長大，寧大夫和寧夫人卻半點沒有變老的跡象，坊間都傳是寧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駐顏有方，很多富家太太紛紛找上門來求駐顏的方法。寧大夫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才把她們敷衍過去。后來寧大夫和寧夫人便把自己打扮得越來越老氣，總算上門求藥的人能少上一些。對于食血鬼來說，搬家是常事，總在一個地方待著，周圍的人看著他們?nèi)蓊伈焕?，久了，怕是會把他們當成妖魔鬼怪來看待。所以食血鬼每過幾年就會給自己換個地方。只是寧圓圓還有兩年就成年了，到時候再搬家會更穩(wěn)妥些。而且在江都的日子過得過于舒坦了，倒是有點舍不得搬了。
不過寧圓圓最近卻有兩個小煩惱。
一個是最近她的繡品在江都城的富家小姐圈里非常受歡迎，人人都跑到如意繡坊訂購，一時之間，一件難求，伴隨大家的熱捧，她的繡品價格也水漲船高。給寧圓圓的訂單都排到了3個月后，寧圓圓一看到那些訂單就頭皮發(fā)麻。刺繡是她的愛好，但是當愛好成為你的工作的時候，就不是一件那么美好的事情了。寧圓圓無聲嘆息，但也只能認命地拼命工作，誰叫她當年為了拜師學藝，答應(yīng)必須同時為繡坊工作的條件呢。
有一次沈凝陽還買到她繡的一方手帕，高興地拿到私塾邀請她的小姐妹一起欣賞。評價這方手帕不僅繡工精細而且配色大膽，針法活潑，使得手帕上的圖案活靈活現(xiàn)，絕不同于市面上其它繡娘繡出來的那些中規(guī)中矩的繡品。殊不知在她口中夸上天的繡娘正坐在她的對面，很不好意思的接受她這些贊美之詞。如意繡坊一直遵照和寧圓圓的約定，沒有透露過她的身份。有很多人到如意繡坊想要見繡出如此出色繡品的繡娘一面，卻都被拒之門外。之后這如意繡坊繡娘身份神秘的消息很快又被傳了出來，不料因此她的繡品價格又升了一倍。寧圓圓啼笑皆非，如意繡坊李掌柜喜不自勝。
趙惜文原本也是要去買的，一問價格就放棄，為保全面子，只能說“訂一繡娘的作品還要等三個月，說出去也不怕丟了趙家的臉，不買了。”這會看到沈凝陽拿出手帕來，那股酸勁就上來了“妹妹你一知府千金，何必捧一個低等繡娘的臭腳?！鄙蚰栆宦牼蛠須饬耍瑳_上去跟她理論了個八百來回，先生走進來準備上課的時候，又是一陣頭疼嘆息。
這個煩惱尚可算是甜蜜的煩惱，畢竟刺繡這件事情，寧圓圓還是很熱愛的。但另一件事就真的是很煩惱，那就是她的師傅徐鳳娘，最近總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寧圓圓怎么想辦法逗她開心都沒用。
徐鳳娘可以說是寧圓圓除寧大夫和寧夫人外，最親近也最尊敬的人。
徐鳳娘原先也是養(yǎng)在深閨里大戶人家的姑娘，卻愛上了一個下人，名叫魏敬，因為他總會用甜言蜜語哄著她。徐鳳娘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小姑娘，哪逃得掉別人精心用蜜糖為她織下的網(wǎng)。為了和他在一起，徐鳳娘被徐家趕出了家門。
哪知魏敬娶了她后就原形畢露了，每日拿著她從徐家?guī)С鰜淼你y子飲酒作樂。徐鳳娘是個要強的人，又在閨中學得一手好刺繡，便自己湊錢開了如意繡坊。如意繡坊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徐鳳娘的婚姻生活卻矛盾越來越多。最后，徐鳳娘實在忍無可忍，和她的丈夫和離了，自己帶著出生沒多久的女兒過生活。
這在當時的江都，也算是一件很轟動的事情，畢竟夫妻和離在當時還是很少見的。但寧圓圓卻很佩服徐鳳娘，和離當天，她還是一如往常地去繡坊，看看繡娘工作，教教學生，再看看掌柜遞過來的賬本，一點都沒有被這件事情影響到生活?？赡苁窃缇捅惶嗍麧矞缌藵L燙的心，等到真的選擇分開的時候，竟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撕心裂肺。
徐鳳娘從來不愛標榜自己是個好人。許多窮苦人家為了自己女兒能有門手藝謀生，會帶著女兒來到如意繡坊，求著徐鳳娘收她們?yōu)橥?。徐鳳娘總看了她們兩眼就拒絕了，任憑她們是寒冬臘月還是炎炎夏日的時候跪在如意繡坊門口苦苦哀求。江都的人總說，徐鳳娘真是個鐵石心腸的女子，可以不要自己的父母也可以不要自己的丈夫，更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寧圓圓一開始想要拜徐鳳娘為師的時候，心里也是很忐忑的，畢竟跪在如意繡坊門口哀求的女子，她也是見過的。她在如意繡坊門口蹲守了三天，才和徐鳳娘說上話。小姑娘雖然模樣普通，但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尤其是看著繡坊內(nèi)陳列出來的那些繡品的時候。徐鳳娘也沒多問，當天就答應(yīng)了她。寧圓圓有點不敢相信，等到回到家里，腦袋還是暈乎乎的。
徐鳳娘是個愛才的，寧圓圓又確實是個有天分的，徐鳳娘自然待她要比其他弟子更用心了些。寧圓圓會的刺繡方法，都是從寧夫人那學來的，當然寧夫人的手藝讓人很不敢恭維，寧圓圓后來又自己琢磨著改進，雖然比起寧夫人的手藝好了許多，但還是略顯粗糙了些。徐鳳娘算得上是個十分優(yōu)秀的老師，只略指正了寧圓圓的針法，她就進步了很多。后來在她的悉心教導下，寧圓圓刺繡水平很快就超過了在繡坊學習多年的其它弟子。甚至現(xiàn)在，寧圓圓還成為了如意繡坊繡品賣價最高的繡娘。
以前徐鳳娘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那時候要嘛是繡坊營收不理想，徐鳳娘氣得把賬本摔李掌柜臉上，要嘛是學生繡工欠佳，徐鳳娘氣得拿起剪刀把她們的繡品剪碎。這個時候，也只有寧圓圓敢跟她說話了。寧圓圓每次都會偷偷地拿一塊甜甜的桂花糖出來，遞給徐鳳娘。徐鳳娘覺得她這副眼巴巴想要逗她開心的樣子很好笑，這一笑，也就不生氣了。甜甜的糖化在嘴里，這是她們師徒兩共同的記憶。
只是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桂花糖也不起效了。徐鳳娘只是摸了摸寧圓圓的頭，也不接過糖，就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