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趙庭

　　趙大河一驚一乍，“這是小樹？怎么成了這個鬼樣子？還活著嗎？”

　　“你抱著他，我們得趕緊去鎮(zhèn)上醫(yī)館。”孟瑤支使趙大河。

　　趙小樹身上臟兮兮的，沾滿了不知道是哪里的泥跟草屑，趙大河覺得，應該就是亂墳堆的草啊土啊的，這些東西是跟死人共存的，所以，趙大河一點兒都不想抱趙小樹。

　　孟瑤冷冷盯著趙大河。

　　趙大河的倔強很快就軟了下來，認命的開口，“抱抱抱，我抱還不成嗎？”

　　牛伯趕著牛車，又把他們送到了鎮(zhèn)子上。

　　“我這老牛，今兒個一天可真是累壞了，多跑了這么久，疼死老漢我了……”牛伯唉聲嘆氣。

　　“車錢我再給牛伯補一倍?！泵犀幍馈?p>　　牛伯訕訕，“我沒想到漲車錢，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心疼牛。小樹這情況不太好吧，得趕緊治?！?p>　　“知道您心善，不是那意思，可也確實麻煩您了，這是應該的?！泵犀幍?，“您要是不收，難道我們這會兒要下去步行走回鎮(zhèn)上嗎？”

　　孟瑤不覺得牛伯趁火打劫，包車嘛，難不成還指望跟平日里一堆人乘坐一個價格？

　　“趙庭兄弟有福氣，有你這么個通情達理的婆娘?！迸２锌?。

　　趙庭二字仿佛開關一樣，打開了孟瑤腦子里原身的記憶。

　　趙庭是原身的男人。

　　原身當初被家里逼著嫁人的時候，原身把趙庭帶回來了，說已經(jīng)跟他有了夫妻之實，孟家要是不怕丟人現(xiàn)眼，那她也無所謂。

　　孟家還有好幾個姑娘沒說親呢。

　　真要是把失了清白的姑娘嫁出去，以后旁人不得以為，孟家的姑娘都是不守婦道的？

　　為了保全孟家的名聲，孟家只得對外說，給原身招贅。

　　趙庭就是那個入贅的男人。

　　同時，因為損失了一大筆聘禮，孟家長輩惱怒，直接把原身跟趙庭分出去了。

　　原身更虎，生了孩子，全都姓了趙。

　　孟家招贅招了個寂寞。

　　雖然沒有像宋秀兒跟宋家那樣立文書斷絕關系，可這十數(shù)年來，即便是住在一個村子，那也是不來往的。

　　原身跟趙庭成親后，不說多恩愛，也算是相敬如賓。

　　后來原身有孕，趙庭就跟原身商量，籌措點兒銀錢，做點兒小本買賣。買進賣出，賺個差價。

　　原身有一手好繡活，著實積攢了一些銀子。

　　趙庭也是個腦子活絡的，小生意做的順風順水。

　　一家人的日子，過的著實不錯。如今住的青磚大瓦房，就是那會兒修起來的。

　　可惜，好景不長，趙小樹，趙小花四歲那年，趙庭沒能再回來。

　　后來，有人報信，說他們遇上了劫匪，逃竄的時候，趙庭失足落水，找了好幾天，都沒能找到尸首。多半是遇險了，若不然，早就回來了。

　　一開始，原身還惦記著趙庭，心存幻想，說不準就沒死呢，許是被什么事兒耽擱了。后來，趙庭一直杳無音信，原身終于死心，要是不死，就算是不惦記她，也該惦記著孩子啊。

　　陸陸續(xù)續(xù)有很多人拿著借條上門要債，那會兒的原身，心力憔悴，尋求過孟家的幫忙，只可惜，孟家沒有出頭幫襯他們孤兒寡母。原身咬牙帶著孩子，堅持過來。并撿起了原本從懷孕之后就放下的繡花，靠著賣繡品，養(yǎng)活了孩子們。

　　從這一點兒說，原身并非一點兒可取之處都沒有。

　　只不過，在原身心里，原本對趙庭的愛，慢慢變成了恨，這種恨，在每一次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會加深一層。

　　孟瑤猜，原身被嚇死的那一刻，對趙庭的恨，肯定達到了極點。

　　還好趙庭死了，不然，孟瑤可沒把握瞞過枕邊人。

　　到了鎮(zhèn)子口，牛伯勒停牛車，“你們快去，我還在這兒等著你們?！?p>　　趙大河抱著趙小樹，一路小跑，勉強跟得上孟瑤的腳步。

　　按著原身的記憶，孟瑤直奔百草堂。

　　這是鎮(zhèn)上醫(yī)術最好的醫(yī)館。

　　趙小樹身上除了外傷，最要命的跟宋秀兒一樣。

　　長期饑餓引起的營養(yǎng)不良。

　　有多不良？

　　趙小樹跟趙小花是雙胎，趙小花肉嘟嘟的，目測兩個趙小樹綁在一起，沒有一個趙小花胖。

　　“這是你什么人？”郎中把完脈之后，沉下了臉。

　　是有許多當父母的脾氣暴躁，打孩子，可打到這樣的，他在鎮(zhèn)上行醫(yī)多年，還沒見過。

　　打就打吧，好歹讓吃飽飯吧。

　　摸著骨齡，有八九歲，可看個頭，也就六歲多。

　　“這是我兒子。”孟瑤道。

　　郎中打量著孟瑤，臉色更臭了。

　　家里要是吃不起飯，讓孩子餓肚子，他也不好評判什么。

　　可眼前這婦人穿著打扮也不像是吃不起飯的。

　　孟瑤抬手拭眼角，再開口，聲音哽咽，“郎中，您倒是說啊，我兒子這是怎么了？家里人口多，我就想著送他到鎮(zhèn)上的木匠鋪子學手藝，將來也好有糊口的本事。送來的時候，木匠說了，不學成不準回家，也不允許家中來人探望。我是日思夜想的，想的睡覺都不安穩(wěn)。夜里做夢，夢到我兒說想家，想我。后來，又夢到人在亂墳堆。我便顧不上木匠師傅說的了，急急趕來了。結果，在木匠鋪子沒瞧見人。當真是在亂墳堆找到人的！找到的時候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這要是我沒來……”

　　孟瑤抽抽噎噎的說著，郎中的臉色已經(jīng)緩和了許多。

　　有些當師傅的不拿徒弟當人看，這他是知道的。

　　“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可總有些人，不干人事兒。大妹子，你別哭了。你兒子這情況雖然糟糕，可以不至于連累性命，帶回去養(yǎng)些時日，慢慢也就好了。家里苦點兒，孩子肯定能理解的。還是等再大一些，體格健壯了，再送他去學手藝也不遲。”郎中勸慰孟瑤。

　　“您說的對，這件事兒是我考慮欠妥了?！泵犀幚⒕蔚?。

　　“你也別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是那黑了心肝的木匠的錯。”郎中義憤填膺的說，“這樣的人，遲早遭報應的。你且與我說說，你兒是在哪家木匠鋪？”

　　來了來了，這郎中終于get到她為什么來百草堂了。

　　趙小樹的外傷她帶回去也一樣處理，而且，她已經(jīng)為她會醫(yī)術找好了無懈可擊的借口，不擔心原身的兒女們質(zhì)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