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萊亞的神話中,記載了司掌世界法則的幾位神明相互牽制,謀求共生的關系。而其中的大部分都僅僅停留在“傳說”這個層面,就像是睡前的童話故事,也不乏有一些情節(jié)惹人回味,而回味的緣由,多半是在現(xiàn)實中找到了像是投影的東西。
傳說人類這個物種在被創(chuàng)造出來的時候,有兩位神明相互交流,司管記憶的神說,人類只需要吸收記憶,必要時調動儲存在腦中的記憶就好了;而司管智慧的神說,只有記憶,缺少智慧去理解記憶的生物,是無法發(fā)展和生存的。于是人類被設計成為了一種靠不斷積累記憶和經驗,發(fā)展思維和智慧的生物,而一旦這些記憶被抹去,與之相關的思維便徹底消散。
雖然是記載在古代石碑上的內容,卻有很多人反駁它,幾乎每個人都會忘事情,但在失去這些記憶后,卻依然有著培育出的,敏銳的洞察力和理解力,因此誕生了伊薩貝拉的靈魂鋼印理論,該理論結合實驗結果,幾乎完美地解釋了產生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還對神話中的“抹去記憶”下了一個更為準確的定義——該記憶無法被與之相關的任何事物重新喚醒的狀態(tài)。
比如說,一位年邁的母親患上病癥忘記了自己的孩子,透過無數張相片,無數份承載回憶的物品卻也無法回憶起那個人,當真找不到一點恢復的可能性時,才被稱作“抹去”了記憶。人們以為自己忘記了某件事,卻能根據提示或學習理解漸漸回想起來,并不算真正的記憶遺失。當方才那位母親處于所謂“記憶遺失”這種狀態(tài)的時候,是不會留有對孩子的任何感情的,也就是連對應的思維都已喪失。
“有的父母忘記了很多事,甚至不認得自己的兒女了,但他們卻依然愛著,這也不能算作是‘記憶遺失’,只能說是忘記了,對嗎?”
“你理解得很快呢,所以你對露娜和艾莉,有了什么新認知?”
“艾莉她……在為你提供記憶嗎?”
“是的,但這有代價,思維在此刻不再作為積累經驗的產物,而是媒介......
消耗一個人最本質的東西,靈魂,來維持運轉的媒介,所以她們才如此短命?!?p> “......”
尼古拉斯感覺腦子好疼,他想到了已經被下令處決的德米拉,想到艾莉背著露娜做的苦心謀劃。
“薇爾,你聽說過,靈魂對撞這個東西,或者類似的說法嗎?”
他沒想到,眼前的“藍發(fā)女孩”滿眼深意地沖著他微笑起來。
“那孩子的想法,是可行的。”
薇爾大概是知道這件事的,甚至可以說肯定,她肯定知道艾莉與露娜的關系,以及艾莉正在做的事。
“你知道艾莉在做什么,真沒別的辦法嗎?”
“很遺憾,如果我和奈利安能做到的話,很早之前就救下她們了,艾莉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救露娜,也可以換句話說,她在造神。
‘阿爾忒彌斯’的位置空缺,因而露娜會成為最年輕的‘劍’,一旦被劍之力認可,靈魂便可以永生?!?p> “……那孩子遲早會知道的,到時候該怎么辦?”
“不怎么辦?!?p> “?”
尼古拉斯驚訝于這番快刀斬亂麻的回答。
“對于世上的大部分人,父母會比自己先走,這些人遲早會經歷那種事,到時候又該怎么辦呢?”
“……是我太心軟?!?p> “心軟也沒差?!?p> 他抬起頭,薇爾正低垂著眼眸,目視茶匙攪動起的水波,就像一盤鐘,提示他匆匆流逝的時間。
“我馬上有會議,現(xiàn)在得走了,謝謝你這么配合我,講的我都記住了,也愿你早日恢復。”
“慢走……
他人的世界是很珍貴的,你可能會不理解不認可,但請不要輕易摧毀別人用一生構筑的東西?!?p> 尼古拉斯駐足不前,思索片刻后點了點頭。
“好,我走了?!?p> 【二】
蔻蔻與露娜在小哥的陪送下走出布萊頓商會的店鋪門口,雖然已經配合著錄入了神紋信息,但她依然對這突如其來的“富貴”感到錯愕和恍惚。
“那個,露娜,我覺得這個耳環(huán)還是你一副比較好,咱們一人一半的話,有點......”
“艾莉姐對我說,你是個社會氣息很重的女孩,有些頑皮,還有些物質,現(xiàn)在看來或許是她誤會你了?!?p> “她怎么這......其實,也不算誤會......”
“你知道艾莉是神督嗎?”
露娜想象中驚訝不已的那張臉卻沒有出現(xiàn),蔻蔻反倒是很冷靜地回復道。
“我也是在看了新聞后才知道的......
其實我很早就感覺,艾莉姐是個地位很高的人了,畢竟連皇家的領導都對她畢恭畢敬,只是沒想到會是最高的那一級。”
“看吧,蔻蔻周圍有很多可以攀的關系,有很多發(fā)財的路子,但你卻沒選擇其中的任何一條,打心底是善良的人,也愿意和庫賽爾一起幫助剛認識的我尋找?guī)装倌昵暗拿麊?,其實我很羨慕你......
我覺得,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就該活成這樣,在錯誤與迷茫中蹣跚成長?!?p> “噢,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說我呢?!?p> 一番認真的話語似暖風拍打在蔻蔻的臉頰,泛出瓊脂般的紅暈。
“這耳環(huán)是禮物,我希望你,不只是你,我們一起好好保管,可以嗎?”
突然間,露娜捧起她的手,周圍穿行的人群及目光逼得她有些窒息。
“......當然啦,好啦好啦,我們走吧,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干呢?!?p> 蔻蔻兩個大腳步走到露娜身前,像是站在帆船頭的水手,實則是在規(guī)避露娜的視線,害怕她發(fā)現(xiàn)自己羞澀的一面。
“嗯!”
【三】
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室內的琴聲戛然而止。
“請進?!?p> 奈烏斯推開門,這里是露娜和艾莉第一次見面的房間,距離那時已經過去了快四年。
“您在彈琴?”
“很驚訝嗎?”
“嗯,畢竟您很久沒彈過了。”
“露娜正在跟我學琴,我這個做老師的,也得熱熱身嘛?!?p> “彈的什么曲子?”
“赫菲特耶夫,《新聯(lián)邦奏鳴曲》的第一樂章,我很喜歡這段。”
赫菲特耶夫是典伊帝國時期的一位鋼琴家,新聯(lián)邦建立后,他為期間經歷的戰(zhàn)爭于新生的政權寫了一首奏鳴曲,即便是過去了四五百年,依然是古典音樂范疇中的教科書。第一樂章即是描寫戰(zhàn)爭結束、悼念死者、走向新生歷史橋段的部分,無論是真實歷史上的這段時期,還是這段樂章,都稱得上刻骨銘心的悲慟。
“可惜我是個樂盲,不然還能和您有共鳴的?!?p> “你能這么想,我就已經知足了?!?p> “有一件事我需要向您和露娜說明一下,芙瑞雅她,結束第一階段的學習和治療,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下個月會和伊薩貝拉一起回到奇卡里,需要安排見面嗎?”
“芙瑞雅......那孩子才剛滿五歲吧,竟然恢復得這么快,從德米拉手里救下她的時候,都沒想到她可以活下來,真是堅強呢,和她姐姐一樣。
那就安排一下吧,我也通知一下露娜?!?p> “好的,另外關于芙瑞雅,有一些具體事項需要溝通,屆時伊薩貝拉彗使會告訴您的?!?p> “我知道了。”
......
時間臨近傍晚,露娜吃過晚飯,回到調查署內,因為艾莉在終端給她傳了話。
夕陽的余暉透過落地窗灑進琴房,在黑白相間的琴鍵鍍上一層暖金光暈。艾莉的手指輕輕搭在琴鍵上,指尖隨著旋律起伏,音符如細水般流出。露娜駐足于她身旁,目光專注地追隨著艾莉的動作,試圖記下每一個細節(jié)。
“坐我旁邊吧?!?p> 露娜照做了,然后拘謹地將手放在大腿上。
“艾莉,我才剛學琴幾天,就上手這么高難度的曲子,真的可以嗎?”
雖然只學了幾天,可她具備驚人的學習效率,艾莉都看在眼里,至少在手指靈活度上,已經和正常的鋼琴演奏者沒差了。
“我們今天只彈簡單的部分,而且露娜很聰明,很快就可以學會的,我相信你喲?!?p> “好,好吧?!?p> 她將手放上琴鍵,彈出了第一個音符。
“手腕放松,像這樣。”
艾莉抬手示意露娜模仿她的姿勢。
“力量從肩膀傳遞到指尖,不要僵硬?!?p> 她握住露娜的手腕,引導她感受力度的變化,琴鍵冰冷,雖然隔著手套,艾莉的體溫卻很暖和,露娜配合著生澀地按下一組音節(jié)。
“沒關系,再試一次。”
艾莉的聲音溫柔堅定。
“音樂和戰(zhàn)斗一樣,講究節(jié)奏和呼吸?!?p> “呼......”
她重新彈奏起簡單的練習曲,并示意露娜跟上。露娜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仿佛回到了與強者對決時的狀態(tài),專注、冷靜,將雜念摒除。她的學習能力很強,在艾莉的指導下,很快就熟悉了樂譜和手上的操作。
這一次,她的手指流暢了許多,音符逐漸連貫成旋律。
“很好很好?!?p> 艾莉的嘴角微微上揚。
“接下來是這段……”
她翻開樂譜的下一頁,指尖在琴鍵上跳躍,示范了一段復雜的變奏。露娜注意到艾莉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手指也在某個音節(jié)上短暫地停滯。
“艾莉?”
艾莉收起彈琴的手,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只是有點累,你來試試,這段需要左右手完美的配合,注意銜接處的處理。”
露娜沉默片刻,突然合上琴蓋和樂譜,語氣不容拒絕地說道。
“今天先到這吧,艾莉你需要休息?!?p> 艾莉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搖搖頭。
“變體貼了呢?!?p>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逐漸亮起的城市燈火,奇卡里這座超級都市的繁盛光景一覽無余。
“露娜,所有技藝的學習都有相同之處,即使暫時無法掌控,也不要畏懼嘗試?!?p> 隨后露娜也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低聲回應著。
“嗯,我知道了,但是累了就得休息?!?p> 艾莉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明天再繼續(xù)吧……
對了,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妹妹的治療已經基本結束了,下個月就回奇卡里,和我一起去接她吧?”
她的笑容里藏著未言明的期許,仿佛在透過露娜看向某個遙遠的未來。
“芙……芙瑞雅嗎?她身體康復得還好嗎,有沒有后遺癥什么的?”
“屆時確認吧,無論怎么樣她都是你的親生妹妹,你也是她唯一可以依賴的親人了,要盡到一個姐姐的責任哦?!?p> “這方面我可一直在向你學習!”
“可以啦,到時候你就直接跟她說,是艾莉教我的?!?p> “唉……也沒錯啦?!?p> 夜色漸深,琴房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交織在樂譜的封面上,那里寫著赫菲特耶夫的一句話。
——“音符是凝固的時間,彈奏者賦予它再次流動的靈魂。”
【四】
時間很快來到下個月。
4967年10月4日,首都交通樞紐中心,上一次露娜來到這,還是半年前——從祝融回來時,乘的是議會安排的座駕。
從典伊首都拉加瓦爾出發(fā)的列車專列緩緩進站,列車頭解除掉魔力構筑的“沖擊層”,座艙門隨即開啟。調查署方面,以艾莉為首的一行人守候在站臺邊,整個月臺都暫時被清空,附近的群眾聽說有名聲響的大人物到來,而變得有些吵鬧。
第一個走出艙門的是伊薩貝拉,露娜或許是第一次見她,可艾莉已經私下和她見過很多面了,兩人如老相識一樣打著招呼。
“林德伯格大人,久等啦?!?p> “我這邊才是不好意思,勞煩你呢?!?p> 艾莉一只手捎來佇在一旁的露娜,向她做起了介紹。
“這位就是伊薩貝拉·維爾薇,就是那位教科書上的人物,打個招呼吧?”
露娜上下打量著她一身時髦的裝扮,和印象中嚴肅端莊的高層人物八竿子打不著的漂亮妝容(她即便不化妝也是一等一的漂亮),或許是窺探到一絲不容小覷的氣味,恭恭敬敬地低了下頭,而后正式地說道。
“您好,伊薩貝拉彗使小姐,我是露娜·阿卡利亞,芙瑞雅的......”
伊薩貝拉輕輕打斷了她。
“我知道哦,芙瑞雅的親生姐姐,不過我已經不是彗使啦,但鑒于大家都習慣于這么稱呼我,也是沒有關系的......
喏,和妹妹打個招呼吧?”
伊薩貝拉側身讓開,一個穿著整潔白色連衣裙的小小身影出現(xiàn)在艙門口。
芙瑞雅·阿卡利亞,露娜記憶中幼小的妹妹,此刻安靜地站在那里,懷里抱著一個有些陳舊的兔子布偶。她的烏發(fā)梳理得很整齊,小臉蒼白,一雙與露娜小時候完全相似的琥珀色眼睛,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空洞洞地看向前方,對眼前的人視若無睹。
露娜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她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小步,喉嚨發(fā)緊,費勁力氣讓聲音聽起來更平穩(wěn)。
“芙瑞雅……?”
“?”
芙瑞雅無意識地轉動著布偶的耳朵,視線緩緩移至露娜身上。艾莉輕輕按了下露娜的肩膀,隨即上前一步,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芙瑞雅齊平,帶著柔和的嗓音說道。
“你好呀芙瑞雅,這里是奇卡里,我叫艾莉,是來接你的哦。”
芙瑞雅的眼珠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歸于沉寂。她只是更緊地抱住了懷里的兔子,小嘴微微抿著,依舊沉默。
伊薩貝拉踩著厚底高跟鞋,走到艾莉和露娜身邊,聲音平靜帶著理性。
“如二位所見,她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各項生理指標都已正常,但德米拉造成的靈魂損傷,在技術層面是不可逆的,它影響了她心智的一部分,尤其是情感聯(lián)結和對外界回應的能力。
她現(xiàn)在處于一種……自我保護性的封閉狀態(tài),很遺憾,典伊目前,甚至于當今的阿萊亞,都沒有能力治療這部分缺陷?!?p>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露娜漸漸陰沉的面容,繼續(xù)道。
“她能理解基本的指令,會進行簡單的自我照顧,甚至對一些生活中的事情有著獨到而有智慧的見解,但對情感、對人際關系的感知和回應,幾乎完全缺失。
這不是遺忘,林德伯格大人,是能力的喪失?!?p> 露娜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她看著幾步之外那個小小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是她血脈相連的妹妹,是她僅存的親人,是支撐她在無數個艱難夜晚堅持下去的微光。然而此刻那道微光似乎被冰冷的玻璃罩隔絕了,她能看到,卻感受不到溫度。
苦澀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并非劇烈的悲慟,卻是一種深沉、令人窒息的絕望和無力。她想象過妹妹可能會身體虛弱,可能對新的環(huán)境難以適應,可能會很難再次熟絡,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咫尺天涯。
嘴唇抿成一條堅硬的線,露娜下頜的線條繃緊,身側的手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她的臉,除了比平時更加陰沉、毫無血色之外,沒有淚水沒有質問,甚至沒有明顯的激動,只有一種沉甸甸的陰郁籠罩著。
“意思是……她永遠都會這樣?”
露娜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我沒辦法斷言,這方面世界最頂尖的科學家也都在全力研究探索著,或許有一天治療的方法就會出現(xiàn),又或許永遠都不會?!?p> 伊薩貝拉回答得很謹慎。
“靈魂領域太深奧,我們通過特殊的引導和治療,或許能讓她在熟悉和安全的環(huán)境中,建立一些極有限的、條件反射式的回應。
但像普通孩子那樣表達情感、建立親密關系……希望非常渺茫?!?p> 她遞過一個精致的藥盒和一份厚厚的文件。
“這是后續(xù)需要服用的藥物和所有說明,太具體的內容不便于在這里詳聊,待回到調查署內,二位可以深入咨詢,畢竟過去了三年,一時半會是說不清的?!?p> 艾莉接過藥盒和文件,她的表情依舊冷靜,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憐惜。
“帶上客人,準備回署?!?p> “是?!?p> 身后西裝革履的干員們邀請著一行人出站。
露娜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芙瑞雅,她看著妹妹被伊薩貝拉輕輕牽著手,引導著走下臺階,那雙空洞的琥珀色眼睛掠過她,卻沒有絲毫停留,仿佛她只是一根柱子,一片空氣。這些年她經歷了很多,也變得更加成熟,愈是這樣,那份苦澀就像釀在缸里的酒愈來愈陳,沉悶地壓在心里,訴說著無法出口的故事。
“露娜,試著打個招呼,至少嘗試一下?!?p> “……我知道了?!?p>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而后向前走去,步伐有些僵硬,最終在芙瑞雅面前停下,緩緩蹲下身,視線努力與妹妹平齊。
“芙瑞雅。”
露娜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我是露娜,你的姐姐。”
不知是不是錯覺,芙瑞雅的瞳孔有微微地放大,她抬起頭看了看露娜,又以一副思索的神情低下頭,玩弄著兔子玩偶。
站臺的燈光在她們頭頂灑下冷白的光暈,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籠罩其中。
空氣中彌漫著列車保養(yǎng)液的味道,以及一種無聲的苦悶,艾莉站在一旁,看著露娜強撐著挺直的脊背和芙瑞雅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側臉,只覺得那黑白琴鍵上凝固的音符,此刻沉重得再也無法流動。
“走吧?!?p> 艾莉的聲音打破了凝滯的空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她伸出手,溫柔地放在露娜的腦袋上,傳遞著無聲的支撐。
伊薩貝拉轉過頭望向軌道盡頭,夏天明明剛剛過去,這秋風卻似極北之地一般尖銳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