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香嵐見有人這樣說,抬起手拿手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說的話更加變本加厲,只不過這次不僅說了蘇玉錦,矛頭也指向了蘇玉瑤。
她什么話沒有聽過,就是覺得可笑,這樣的人,也配和蘇玉錦相提并論。
蘇玉錦知道蘇玉瑤不愛說話,很多時間根本就不說話,如今聽了這些…
“云香嵐,閉嘴?!?p> 蘇玉錦冷聲斥道。
“從此往后,諸位與我,還是不要來往了?!?p> 說完這句話,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拉著蘇玉瑤離開了這里。
蘇玉瑤覺得訝異,她沒想到蘇玉錦為了維護(hù)她和那些人斷交了,書上寫的,真的對嗎?
到了人少的地方,蘇玉錦松開了手,低著頭,想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口。
蘇玉瑤伸手,又拽了拽她的衣袖。
“阿姐,餓?!?p> 蘇玉錦回頭看她,臉上有些無奈。
“你這樣,還真像個小傻子?!?p> 蘇玉瑤聞言彎了彎唇,依舊美好純真。
“走吧,帶你吃東西?!?p> 京城第一才女帶她吃的東西果然也不是一般的,誰能想到蘇玉錦并沒有帶她回馬車那里拿自帶的糕點,而是直接帶著她去了太子帶的御廚那里。
一路上還偷偷摸摸的,要是蘇玉錦的傾慕者們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掉下巴。
“阿爹是太子太傅,我們吃他一塊糕點,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看在阿爹的面子上,太子也不會計較的。”
太子,不是說脾氣不好?睚眥必報嗎?蘇玉瑤心想。
如此看來,《落月無霜》這本書的前半部只是鋪墊,下半部才是整本書的重點部分。
“東宮里的廚子做的糕點是全京城最好吃的,先前我得了一塊,確實美味,你平日里不出門,難得有機(jī)會,一定要嘗一嘗。”
蘇玉瑤心里明白了幾分,她明白蘇玉錦為什么不常見她了,大概是見了總會傷懷吧。
書上說的她記恨蘇玉瑤,可蘇玉錦如今的樣子,哪有半分的記恨。
或許,她只是穿到了一個同樣背景的書里,主角們頂著同樣的名字,卻過著不一樣的人生。
是不是只有她的一生,是注定的呢。
她們倆來的巧,那廚子正在準(zhǔn)備中午要用的食材,下人都被他打發(fā)出去撿柴捕魚去了,如今帳子里只有他一個,把糕點擺了好幾盤,一個個的精致玲瓏,讓人看了就食欲大增。
蘇玉錦拉著蘇玉瑤躲在帳子后面,看清了里面的景象后,小聲道:“你在這里待著,不要動,我馬上回來。”
蘇玉瑤沒穿書之前,因為餓的狠了,也偷過商戶的包子,每次被追上都是一頓毒打,如今見蘇玉錦去偷糕點,提著一顆心緊張的不行。
柳兒和凝冬為了不引人注目,被蘇玉錦打發(fā)去了馬車那,如今蘇玉錦進(jìn)了帳子,她自己在帳子外,擔(dān)憂的蹲在地上捂起了眼睛,好似只要不看,就不害怕了。
這種害怕并沒有持續(xù)多久,蘇玉錦很快就從帳子里出來了,看到蹲在地上的蘇玉瑤,一手護(hù)著懷里的糕點,一手拉起她就急匆匆離開了這里。
蘇玉瑤起身起的急了,眼前黑了一瞬,沒注意到腰間的荷包落在帳子外。
等到二人趕到了馬車旁,蘇玉錦拿出被手帕仔細(xì)包著的糕點。
“嘗嘗看,還熱乎著呢?!?p> 蘇玉錦眼底還帶著一些興奮,這樣的事,顯然不是頭一次做了。
蘇玉錦擦了擦手,拿起一塊軟糯糯的糕點咬了一口。
那糕點咬起來像糯米,一口咬下去,里面還包著蜜餞,甜滋滋的,又軟又糯。
“好吃?!?p> “吃吧,這里還有,多吃一點?!?p> 蘇玉錦卸下了冷漠的偽裝,整個人有些跳脫。
“阿姐,也吃?!?p> 蘇玉瑤嘴里塞著糕點,口齒不清的說著。
姐妹兩個坐在馬車旁,吃了手里的糕點,凝冬和柳兒也得了一塊,幾個人吃的歡喜。
蘇玉瑤飯量小,吃了兩塊就吃不下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習(xí)慣性的去摸腰上的荷包,以往都能摸到的荷包,這次卻摸了個空。
蘇玉瑤愣了愣,她回想著荷包會是什么時候掉的,她記得,和云香嵐她們不歡而散之后,荷包還在,從帳子里回來之后她哪兒都沒去,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
她的荷包落在帳子外面了。
那上面還繡著她的名字…
蘇玉瑤苦了臉。
“阿姐,荷包,在帳子,丟了。”
蘇玉錦頭一次聽到蘇玉瑤一次性說這么多字,震驚之余又快速冷靜了下來。
“別著急,我們一起去找,那里很少有人去,不會丟的。”
“嗯。”
蘇玉瑤點了點頭,希望不會被撿到。
蘇玉錦帶著蘇玉瑤沿著來路一路尋了回去,走到半路,就有遇上了云香嵐。
蘇玉錦她們本想繞過那群人直接過去。
奈何云香嵐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嬌妗妗的控訴道:“錦兒,你當(dāng)真不再理我了嗎?我們這么多年的情誼,你說不要就不要了嗎?我如此看重你,你為何要這樣傷我的心?”
說罷捂著臉啜泣著,身旁跟著的一群人假模假樣的安慰,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嚷嚷的,聒噪的很,蘇玉瑤看著這些惺惺作態(tài)的人。
平靜無波的眼里帶上了明顯的不耐,這些人不過是見不到蘇玉錦樣貌學(xué)識樣樣都好,抓到一點錯處就添油加醋大肆宣揚(yáng),以此來滿足自己的嫉妒心。
總得來說,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鬧夠了嗎,我妹妹才不是傻子?!?p> 蘇玉錦的面上染上了一層霜,如高嶺之花不可褻瀆的樣子,讓那些人再一次嫉妒的咬牙切齒。
“鬧?蘇玉錦,是誰在鬧?你妹妹癡傻不是事實嗎?香嵐不過是實話實說,怎么就鬧了,我看是你惱羞成怒才對吧。”
“就是,傻就傻吧,還強(qiáng)詞奪理,你蘇大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不就得了,怎么,你擔(dān)心別人嘲笑你有一個傻妹妹???”
“哈哈哈哈……蘇大小姐的妹妹竟然是個傻子?真的假的?”
“喏,那不就在蘇大小姐身后站著呢嗎?到現(xiàn)在一句話都不說,不是傻子是什么?”
“……”
蘇玉錦握緊了拳頭,就要上前跟人理論。
卻被身后的蘇玉瑤拉住了,她不解的看著蘇玉瑤。
后者則搖了搖頭,眼里沒有怒意,沒有受傷,也沒有羞愧。
“阿姐,不配?!?p> 蘇玉瑤的聲音很輕,但她沒有刻意控制音量,足以讓那些人聽的一清二楚。
頓時,群情激奮。
“小傻子,你說誰不配呢?”
“……原來不是傻子,是結(jié)巴,怪不得不說話……”
“誰說不是呢…”
“……”
又是這樣,謾罵,詆毀,毫無緣由的傷害,鋪天蓋地的惡意,這樣的場景,讓她仿佛又回到了曾經(jīng)。
蘇玉瑤這樣想著,平靜的眸子垂了下來。
又是之前那種毫無生氣的樣子。
“太子殿下到~”
一道高昂的聲音響起,讓著嘈雜的聲音瞬間消退了下去。
蘇玉錦拉著蘇玉瑤跪了下去,周圍窸窸窣窣的響起的都是跪地的動靜。
這一刻,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喊道:
“參見太子殿下?!?p> 蘇玉瑤思緒活絡(luò)起來,她很好奇,這些人是怎么做到這么整齊的,就像事先排練好的一樣。
之后又緊張了起來,她和蘇玉錦剛剛偷吃了他的糕點,面對事主,總有幾分怯意。
“都起來吧?!?p> 這道聲音不復(fù)剛才的尖厲,這道聲音渾厚低沉,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
蘇玉瑤聽在耳朵里,覺得有幾分耳熟。
那人聲音落后,蘇玉錦就拉著她站了起來。
蘇玉瑤低著頭,看見了蘇玉錦衣裙上的干土,抬手拍了拍,又看了看自己的,也抬手拍了拍。
把土打干凈后,方才直起了身,只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又讓她眼前黑了一瞬。
“發(fā)生了何事,如此吵鬧。”
還是那個人的聲音,語氣變得有些不善,這個人,應(yīng)該就是太子了。
她聽到有人回話,可她沒有心情去聽,她扶著蘇玉錦緩了緩,眼前恢復(fù)了清明,耳邊也不在嗡嗡作響。
結(jié)果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蘇大小姐的妹妹是個傻子?”
蘇玉瑤有些氣悶,加上身體的不適,接二連三的變故讓她脾氣上來了些。
“稟殿下,確實如此。”說話的是云香嵐。
蘇玉瑤心想,剛剛,不是已經(jīng)澄清了嗎,這些人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慣會顛倒黑白。
“你是?”
尊貴的太子殿下又開了口。
“臣女左丞相云鵬之女,云香嵐,見過殿下?!闭Z氣里的欣喜怎么都藏不住。
“不認(rèn)識?!?p> “……”
“噗…”
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有一個人笑,自然就有第二個,一瞬間,此起彼伏的笑聲響徹護(hù)城河岸。
云香嵐哪里受過這樣的屈辱,不顧禮數(shù)的直接帶著丫鬟離開了。
蘇玉瑤站在蘇玉錦身后,見狀小心翼翼的朝著太子說話的方向看了一眼。
結(jié)果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因為這張臉太過俊美,就是她想忘,也忘不掉。
是他,在蘇府幫了她的人,原來他就是太子容楚。
蘇玉瑤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把視線移開了,偶然間瞥見了容楚手里的一抹白,看見了那眼熟的絲絳,心底發(fā)慌。
她伸手拽了拽蘇玉錦,小聲道:“阿姐,太子,荷包?!?p> 蘇玉錦聞言,也看向了容楚,他手里的荷包在他玄色錦服襯托下,十分的顯眼。
只見容楚抬了抬下巴,他身旁的太監(jiān)連忙道:“都散了吧,太子殿下邀諸位踏青,不是踏人的,更何況蘇太傅是太子殿下的太傅,諸位如此,可是不敬太子?”
此言一出,更是鴉雀無聲,有膽小的,直接便跪地求饒了,直到容楚揮了揮手,這些人才連忙退了下去。
很快,這方天地就剩下了蘇玉錦和蘇玉瑤兩個女子。
先前之所以一直未見公孫公子,是因為太子出游,都在太子身旁作陪,如今太子來了,自然浩浩蕩蕩跟了一群人。
也難怪有人說太子容楚脾氣乖張不馴,此次踏青,他只邀了京城的公孫公子閨秀小姐,皇室中人,竟是一個未請。
太子也算是給她們解了圍,還公然表明了要護(hù)著她們,此番恩情,自然要拜謝。
蘇玉錦拉著蘇玉瑤向前幾步,儀態(tài)大方的行了個禮,蘇玉瑤有樣學(xué)樣跟著蘇玉錦也行了禮。
“臣女多謝殿下解圍?!?p> 蘇玉錦說的異常誠懇,蘇玉瑤則不說話,默默的站在自家阿姐身后等待下文。
視線卻時不時的去看容楚手里的荷包。
容楚沒接蘇玉錦說的話,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二小姐好像對孤手里的荷包很感興趣?!?p> 蘇玉瑤聞言,呼吸頓了一下,她試探著抬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果然,和那人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她心情忐忑的垂下了頭,一旁的蘇玉錦連忙道:“殿下恕罪,小妹自幼不不能開口,近些年才能吐字,失了禮數(shù),還請殿下恕罪?!?p> “無礙。”
容楚看起來心情很不錯,踱步走到了離蘇玉瑤兩步之外的地方。
“曇花繡的不錯,只是寓意不太好,孤不喜歡?!?p> 蘇玉瑤依舊沒說話,她心想,好不好都是我的東西,與你有何干系。
“蘇,玉,瑤?”
容楚低沉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喊著蘇玉瑤的名字,耐心十足的等著她開口,直看的周圍眾人瞪大了眼睛。
容楚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最缺的就是耐心,何時這樣待過人?還是個女子?
良久,蘇玉瑤覺得這個人耐性真好,這都不覺得厭煩,她強(qiáng)做平靜的看著容楚,眼底有慌了卻無敬畏,先前不看他,估計也是為了掩蓋這種對皇權(quán)毫無敬畏的眼神。
蘇玉瑤藝高人膽大,蘇玉錦在一旁擔(dān)憂的不行,緊張的盯著容楚的一舉一動,好在他發(fā)火殺人前,救下蘇玉瑤。
“孤說,孤不喜歡曇花,下次,換成梅花,堅韌,頑強(qiáng),孤喜歡?!?p> 蘇玉瑤看著他,堅定的搖了搖頭。
你不喜歡,我喜歡。
容楚目光戲謔的看著頑固的蘇玉瑤。
“這荷包是孤在廚帳外撿到的,許是荷包的主人貪吃,偷了孤的糕點,匆忙逃離之下遺失了荷包,孤瞧著,這上邊繡了個瑤字?!?p> 說著笑了一聲,繼續(xù)道:“孤就想,蘇太傅不是有個女兒叫蘇玉瑤嗎?孤就很氣憤,帶著眾人就來抓偷吃賊了,你說,孤要不要罰她?”
容楚笑的妖孽,蘇玉瑤差點又晃了眼。
這人,是來算賬的。
一旁的蘇玉錦聽著,就要開口說話,被容楚制止了。
“蘇大小姐,孤在問蘇二小姐?!?p> 蘇玉瑤看著擔(dān)憂的蘇玉錦,搖了搖頭。
看著容楚那云淡風(fēng)輕又矜貴的樣子,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荷包,又指了指自己。
眼底的意思就是,荷包是我的,你要怎樣?
“小玉瑤這是承認(rèn)了?那可怎么辦呢,孤最不喜歡別人動我的東西了?!?p> 蘇玉瑤垂下來眼睛,行了個禮。
“臣女,知錯?!?p> 容楚聽著和糕點一樣軟糯的聲音,滿意的勾了勾薄唇。
“這樣吧,孤也不是小氣的人,你喊孤一聲殿下,孤就饒了你,怎么樣?”
蘇玉瑤低著頭不說話,她甚至覺得這個太子腦子有病,也難怪他弟弟想要取而代之。
容楚見她不說話,向前兩步,俯身。
“乖,喊聲殿下來聽聽。”
蘇玉瑤見他靠近了自己,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結(jié)果卻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臂,又給拉了回來,甚至比剛才更近了些。
蘇玉瑤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人,急喘了兩口氣。
“太子,殿下?!?p> 容楚聽著這聲殿下從她口中喊出來,那軟糯的聲音讓他滿意的瞇了瞇眼。
雖然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
“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