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里來訪的時候,梅正靠在那張木制的老床上讀一本書,這張木制的老床是梅君母親的婚床,是這間臥房最上眼的家具了,梅君則正忙著燒水沏茶,梅看到客人走了進來,趕緊放下手中的書,下了床來。
梅,這是我們的鄰居張思里,……
梅打量了一下客人,這位張思里先生,矮矮的個頭,微胖的身材,平平庸庸,梅第一眼看到他,就對他產(chǎn)生了厭嫌之情,但是礙于禮節(jié),還是朝他微笑著打了招呼,
啊,聽說你到了我們這里來,啊,我們這個窮鄉(xiāng)僻壤,這真是難得啊
……
張思里用他夾雜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說著奉承她的話,他認為自己理應得到她的熱情,所以,他極力的迎合她。
然而梅君卻對張思里的來訪表現(xiàn)出了少有的熱情,他沒有注意到妻子的不耐煩,他們一邊喝茶,一邊東一句西一句閑聊著,張思里時不時打量梅一番,有時把話題也轉移到她的身上來,這讓梅對她更平添了幾分厭嫌之意。持續(xù)的閑談讓梅深感疲倦,但礙于丈夫梅君和他的友誼和吹噓,她不得不耐著性子忍耐著這極度的不適,最終她還是不能容忍了,便很明確的下了逐客令,因為天色確實暗下來了,她也很累了。
我不歡迎他,張思里走了之后,她給丈夫說。他一來就喋喋不休,沒完沒了,……
張思里讓你很討厭嗎?她的丈夫問
是的。
他是我兒時的伙伴,好朋友,我們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親愛的,祝賀你有這樣一位摯友,但是我確實非常討厭他。
哦,他也值得同情,他老婆跟人跑了,這是他第二段婚姻了,第一個老婆也離開了他……
梅聽了,心里對張思里有了想法,她給丈夫說,她不愿再見到他,
并蠻橫地對丈夫下了最后通牒,讓他不要再來訪問或來打擾她了。
但是梅君對張思里的來訪依舊熱情,有一天,梅卻把他拒之了門外。
當然那一天的情景是這樣的,丈夫去了他小姨梅蘭的家里,把梅一個人留在了家里,當張思里又把腳步邁進了他們的門坎,并露出了他的半個腦袋時,梅以丈夫不在家為由拒絕了他的造訪,他知趣的離開了。
梅君從小姨家返回家中,梅竟有了幾分怒氣,對丈夫產(chǎn)生了不滿,埋怨他不該去這么長的時間,把她一個人扔在家中。
自從梅拒絕了張思里的來訪,不久,街坊鄰居都認為這個北方女人并不喜有客人到訪,她整日里把自己關在家中,眼里除了她的丈夫,再無旁人。
自此,梅和梅君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不久之后,梅認為丈夫梅君應該出去找份工作做了。
親愛的,你去做點什么吧?隨便做點什么,總是會有回報的,解決溫飽問題應該是不成問題吧,
我也是這么想,一個男人總不能在妻子的福蔭下存活,這樣親友便會恥笑我,我正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情,馬上我就要去工作了,一份非常適合我的工作,每個周末我都可以回來陪伴你。
周末才能回家?
是的,那周一到周五的晚上,你也要住在那里嗎,是的,親愛的,不過你也可以到我哪里去,只是條件過于簡陋,而對于你是不相宜的。
你明天就要走了嗎?
我隨時都可以走了,只是我還是愿意留下來陪你一日。
一個男人總要有份營生才好,否則,何以養(yǎng)家糊口,但一想到讓梅君離開自己去謀生,梅又有一百個不舍,不,不能讓他走,但是,如果梅君不去工作,他們吃什么喝什么,光有愛情是不行的,經(jīng)濟才是支撐幸?;橐龅幕A。
她需要他去做工,掙得薪水,但是她又不希望丈夫離家太遠,她見過太多這樣的夫妻了,丈夫一去三年兩哉,年輕的妻子留守家中,不,這樣的生活她不想要,倘若她非常的了解梅君的過去,她便無論如何也不要嫁給他了。她寧愿一個人過,也不愿意有丈夫像沒有丈夫的,不,她不能過這樣的生活。
親愛的,你要到哪里去打工,帶我去吧。
那里的條件太簡陋,怕對你不適宜。
不能再找個其他工作么?
你知道的,我們這小地方,能有份工作已經(jīng)很不錯了,這份工作還是小姨托了關系爭取來的。
梅聽梅君這么說,心里便有些失落,今非昔比,誰說不是呢。
她想起她和梅君的過去,曾經(jīng)的激情,曾經(jīng)的斗志都消失殆盡了。而今繁華落盡,現(xiàn)在,她還是什么大城市來的女人,什么富家小姐,她不過是生活在一個叫梅花的偏僻小鎮(zhèn),跟著她清貧的丈夫過著最慘淡的人生。
為了生活,她不得不追隨者這個男人。跟著他開始流浪了。
梅君打點好行裝,要去工地上班那天,梅決定要跟著丈夫一道去看個究竟。
等她跟著丈夫來到了工地,才發(fā)現(xiàn)哪里不過是荒郊野外,一棟孤零零的大樓,空無一人,大樓還沒有完工,正在最后的竣工階段,而丈夫的工作則是住在臨時搭建的簡易房里,監(jiān)控整個大樓的安全情況,不分白天和黑夜。梅跟梅君走進宿舍,看了一眼那個小房間,又羞又氣,停留片刻便要起身返程。
我說不讓你來,你偏不信,你看,你來了,就要回去?;厝サ暮?,這哪里是女人住的地方,我無所謂,怎么都行,圖這里清凈。
梅看到丈夫這么說,心里更加不痛快,以前的那個梅君在她的心里已經(jīng)死掉了,消失了,而她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個南方佬,破落戶,而她則是這個破落戶的女人,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梅感慨
你要經(jīng)?;丶铱次遥?p> 她給丈夫說,她依舊依戀她的丈夫,
這個是自然,你一個人在家,要鎖好門窗,想我了,就給我打個電話。梅點了點頭,離開丈夫,坐上了返程的班車,到了梅花小鎮(zhèn)梅君的家。
回到老宅,她的心里便隱隱作痛,她為什么要跑到這里來,和他過這樣的日子,她現(xiàn)在也是一個留守女人了,在這座昏暗不明的老宅里虛度年華和生命,她哀嘆命運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