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公道:“那少年就是張家的大少爺,金槍門的張大少爺!”
珠珠聽了,心中不快。
張家大少爺,金槍門張大少爺當然就是張大槍了。
頭回來嘗個鹵味。這太叔公就瞎扯什么千年不遇的姑娘和張大槍的什么故事?
珠珠瞅瞅太叔公。
太叔公卻未看珠珠,摟著酒瓶子,瞧著張婆婆。
這么多小姑娘喜歡張大槍,張大槍可是珠珠搶來的。
珠珠拽拽張大槍,眼睛看著張大槍,意思當然是我倆走吧!
張大槍看看珠珠,沒動,沒說話,喝了口酒。
珠珠白了張大槍一眼。
忽然想起好看的小鳳。張大槍對小鳳倒身下拜的傾慕,張大槍也聽珠珠的話,這么長時間也就只想著珠珠。
珠珠略感放心,也喝了口酒。聽太叔公怎的瞎扯,鹵肉已沒初嘗甘美。
太叔公道:“這姑娘就奇怪了。說金槍門張家大少爺怎么會親自來這小店買鹵味?我說這不奇怪。奇怪的是張大少爺月初扛著桿大槍出門,去那江湖上放浪,月底扛著槍回來?;貋碓诩遥蜁硇〉曩I鹵味。有時買了回去吃,有時在這吃。至少來一次,多則看他嘗夠沒有?!?p> 張婆婆道:“這姑娘有沒有再見到張家大少爺?”
太叔公道:“從此,這姑娘月底幾天天天來。店里沒客時,我會到門口透透氣,就會看到這姑娘手里拿著鹵味,站在里街口街邊,向西張望。這姑娘初向我打聽張大少爺時,是很害羞的。這在街口等那張大少爺,是得有勇氣的。見到張大少爺?shù)娜?,還得有勇氣開口說話。”
張婆婆道:“到底有沒有見到?”
太叔公道:“見沒見到,不知道。不過,太叔公倒是親眼瞧見過一回。”
張婆婆道:“這話咋說的,不是見到了嗎?瞧見一回是怎么回事?”
太叔公道:“我說這話,最少已過去了大半年光景。那天天是陰的,張大少爺是步行來的,在小店喝酒。”
“這喝著酒,突然電閃雷鳴的,下起了大雨。雨小些時,也比今兒個這雨大些。張大少爺走時,也沒找我借傘?!?p> “我拿傘攆出門外時,就看見張大少爺沒走幾步,腳一滑,摔在了低洼處水坑里?!?p> “我正要上前。就見這姑娘已走來,撐著一把傘,拿著一把傘,將拿著的傘遞給張大少爺,卻沒說話?!?p> “天雖然黑了,還是能看清楚。這姑娘滿臉通紅,很害羞,害羞的沒能說出話來?!?p> “我看張大少爺抬起頭來,頭上是那把撐著的傘,還有那千年不遇的容顏!”
“我清清楚楚瞧見張大少爺看見那千年不遇的姑娘容顏,眼睛亮了一下,跟著就黯了?!?p> “然后,張大少爺就從水坑里爬起來,也沒接這姑娘遞過來的傘,就跑了。”
“這姑娘就呆在了雨里。我瞅見她,眼睛突然發(fā)亮,那是淚光!”
張婆婆從太叔公手里拿過酒瓶,道:“這酒,老婆子也喝一口!”
珠珠聽到這,心里一寬。
張大槍和這千年不遇的姑娘,連話都沒有說過。
看張大槍。張大槍低頭喝酒。
太叔公走兩步,又拿了一瓶酒。喝了一口,道:“這姑娘長大了,是要嫁人的?!?p> 張婆婆道:“嫁給誰了?”
太叔公道:“龍虎鏢局總鏢頭是好心,當然也有些奉承之意。牽線龍虎鏢局總局唐家二少爺唐如虎,唐老爺子還親來槐樹鎮(zhèn)看過,當然是滿意了?!?p> 張婆婆道:“這姻緣,也算是不錯?!?p> 太叔公嘆了口氣,道:“這姑娘還未嫁過去,出了點事,這親事也沒成。”
張婆婆道:“出了啥事?”
太叔公道:“張大少爺喜歡扛著大槍在江湖上放浪。張家張一綱這少爺卻喜歡結(jié)交武林中的權(quán)豪?!?p> 張婆婆道:“這張一綱結(jié)交的是誰?”
太叔公道:“降龍門掌門大弟子南宮且。”
張婆婆道:“你怎么知道?”
太叔公道:“張一綱在家里待客,派人來鎮(zhèn)上采買酒菜,在我這切些鹵味,說這事。還說張一綱陪南宮且觀覽槐樹鎮(zhèn)時,在這里街口,看上了一個姑娘,稱羨那姑娘的美?!?p> 張婆婆道:“南宮且看上的這個姑娘,就是等張大少爺?shù)墓媚铮俊?p> 太叔公喝了口酒,點了點頭。
張婆婆道:“這說了半天,等張大少爺?shù)墓媚?,叫啥名字??p> 太叔公道:“等張大少爺?shù)墓媚锝猩睹瑥埓笊贍敳恢恢?,這個最后再說?!?p> 張婆婆道:“南宮且看上這姑娘,可人家姑娘已許龍虎鏢局總局唐家二少爺唐如虎了?!?p> 太叔公道:“這姑娘來買鹵味,有時也會帶弟弟來。來的多了,弟弟西宮白就和這里面的福來客棧老板的兒子張小甲玩上了?!?p> 張婆婆道:“這小孩子玩玩耍耍,好上是常有的事?!?p> 珠珠一聽。自己來槐樹鎮(zhèn),入住的就是福來客棧,馬匹行李還未取。
太叔公喝了口酒,道:“有一天,福來客棧,來了三個客人。住了還沒三天,丟了三百兩銀子,說瞧見是張小甲和西宮白拿了。”
張婆婆道:“張小甲和西宮白拿沒拿呢?”
太叔公道:“拿沒拿不知道。這三個客人倒是當場將張小甲西宮白的腿打斷了。張小甲的爹娘自然不愿,又當場將張小甲的爹打死了!”
張婆婆喝口酒,道:“這三個客人也太狠了!”
珠珠想那福來客棧的小老板是個跛子,竟是如此,怪不得。
太叔公道:“這三個客人拿了西宮白去了龍虎鏢局,南宮且跟著也到了。”
張婆婆道:“這三個客人是降龍門的人?”
太叔公點了點頭,道:“降龍門要拿西宮白的命逼西宮白的姐姐嫁人。龍虎鏢局派人去福來客??戳丝矗傜S頭說西宮白姐姐已經(jīng)許給龍虎鏢局總局唐家二少爺。南宮且就寫了信,還沒三天,唐家二少爺飛鴿傳書退了婚。西宮白的姐姐為救弟弟,只得跟南宮且走了?!?p> 張婆婆道:“龍虎鏢局的人說,龍虎鏢局是武林中第一鏢局,也沒得法子?!?p> 太叔公道:“在江湖上,開大鏢局的,不僅武功好,人脈也是極廣的。南宮且逼了這姑娘,唐家二少爺連個屁都沒放,就可知降龍門的勢力有多大!”
張婆婆嘆道:“可惜了,這姑娘!”
太叔公喝了口酒,道:“真是可惜了這姑娘!我雖沒見過南宮且,卻聽說過,不僅身矮,長的極丑,而且瘆人!那唐家二少爺唐如虎,后來聽說,也是個好拈花惹草的,不過也比南宮且好些!”
張婆婆道:“這男的好個色,有時也難免。遇見好姑娘,有的也會收心的?!?p> 太叔公又抿口酒,道:“事情到這并沒有完。張大少爺,這幾個月只上我這來了一趟,怕是還未聽說。”
珠珠心中歡喜,張大少爺張大槍這幾個月想珠珠找珠珠來著。
張婆婆道:“又出了什么事呀?”
太叔公道:“降龍門又來人了。來了十幾個人,將龍虎鏢局百十來口人殺了,又放了一把火,將龍虎鏢局燒成了廢墟。不過,人未殺完,跑出來了八九個人,總鏢頭是死了,西宮白和爹娘也死了?!?p> 張婆婆嘆了口氣,道:“這千年不遇的姑娘,爹娘和弟弟都死了,這兩年也不知道怎么過的?”
太叔公也嘆道:“這誰能知道?”
張婆婆道:“跑出來的人當然要告知龍虎鏢局總局,這事怎么說呢?”
太叔公道:“沒有咋說了。過段時間,來人了。鎮(zhèn)上有人去問,說是猛虎鏢局,只是來看看,要不要重建。又說龍虎鏢局已經(jīng)不存在了,唐老爺子已退出江湖,唐二少爺已死了,連唐大少爺也死了?!?p> 張婆婆道:“唐老爺子退出江湖,會不會又是降龍門干的?”
太叔公道:“唐家出事,這叫活該。是不是降龍門干的,不清楚,也不操那心。”
張婆婆道:“這春上,聽龍虎鏢局人說。江湖上有個武林城,出個驚艷榜,將武林中的高手排了名,西宮家有個叫西宮綽的,排在第三名。”
太叔公道:“西宮綽應(yīng)該不會和西宮白家有牽扯,就算有干系,也不知道隔了多少代。老婆子姓張,福來客棧張小甲姓張,和金槍門張家沒有絲毫關(guān)系,八竿子也打不著?!?p> 張婆婆道:“這說的倒真是?!?p> 太叔公喝口酒,道:“這輩子如果能夠重來,太叔公絕不接家傳鹵味這一攤!那千年不遇的姑娘就不會買鹵味時,遇見張大少爺,喜歡張大少爺,等張大少爺出了事。張大少爺有沒有喜歡過這位姑娘,太叔公也不能說清楚?”
張大槍低頭喝酒。珠珠忍不住有些潸然,千年不遇的姑娘的悲涼,是張大槍以前的事。
張婆婆苦笑道:“張大少爺喜沒喜歡過這姑娘,死老頭也不是張大少爺肚子里的蛔蟲?”
太叔公嘆道:“這人是容易忘事的。張大少爺兩年沒見千年不遇的姑娘,怕是已經(jīng)忘了,尤其是兩人還沒說過話,忘的就更快了!我給老婆子講故事,就是提醒張大少爺,這是他正年輕時經(jīng)歷過的事!”
張婆婆道:“提醒的好,好教張大少爺別忘了,曾有一個千年不遇的姑娘如此癡情過他!”
太叔公道:“這世間男男女女,有時搞不清啥叫最初喜歡?太叔公一把年紀,給最初喜歡說道一下,定個界限!”
張婆婆道:“那什么是最初喜歡,界限在哪?”
太叔公道:“人來到世上,小時候喜歡鄰居四周的小哥小妹。大了些時,出來走走,喜歡街上擦肩的小哥小妹。二十郎當歲左右,正青春時,喜歡又心疼的,才叫最初喜歡!”
張婆婆笑道:“你這說的最初喜歡,叫初戀!正青春喜歡感到心疼的,這界限,定的好!”
太叔公喝了口酒,道:“千年不遇的姑娘給張大少爺雨中撐傘,那淚光,就是最初喜歡!”
張婆婆道:“張大少爺也不是笨蛋,想起來了,記起來了,就會知道那是什么樣的淚光!”
太叔公道:“張大少爺,爹娘走的早,在那金槍門,也必然不會太好過。張家張一劍在這槐樹鎮(zhèn)上跺一腳,就得抖三抖,誰不怕呢?”
張婆婆道:“張大少爺若是好過,就不會扛著槍,打小就在江湖上放浪?!?p> 太叔公道:“張大少爺與千年不遇的姑娘相遇,自己前途渺茫,不敢喜歡!就算喜歡了,也是心里喜歡,人有可能或許不知道。這只因姑娘太美,豈敢瞧第二眼!”
張婆婆道:“張大少爺,就算人不知道。這樣一說,他心里,也該清楚了!”
太叔公抿口酒,道:“今兒個歡喜!張大少爺出頭了,做了金槍門張家掌門人。殺了張一劍,立了威!又大敗白龍門掌門慕容九峰!槐樹鎮(zhèn)的人都知道了!”
張婆婆嘆道:“就是遲了兩年,錯過了和千年不遇的姑娘的緣!”
太叔公道:“張大少爺,出頭了,有能力了!太叔公才敢講這個故事!張大少爺心里若有過千年不遇的姑娘,就該為這姑娘出口氣!”
張婆婆喝口酒,道:“要出氣,就當下!做了金槍門掌門,殺了慕容九峰,正是意氣風發(fā)時!若再等等,兒女情長,有了妻子,有了娃,名不正,言也不順!”
珠珠瞅了一眼張婆婆。張婆婆瞧著門外,雨仍在下。秋雨凄苦,也沒這故事悲愴!
張大槍酒沒喝了,仍是低著頭。
太叔公道:“這出氣,降龍門勢大,金槍門也勢大??蛇@千年不遇的姑娘和張大少爺并沒有名分,動用金槍門的力量,得有說辭。江湖上朋友多,為了一個連話都沒有說過的女子,也說不過去。最好,南宮且總有出門時,這時候去給氣出了?!?p> 張婆婆道:“這樣是最好的了!”
太叔公道:“當然,張大少爺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若不愿為那千年不遇的姑娘出口氣,也沒有人會說什么?!?p> 張婆婆道:“太叔公沒有瞧見張大少爺和千年不遇的姑娘說過話,張婆婆也沒有看見過。這古往今來,也不知有多少女子遭了殃,也都過去了?!?p> 太叔公喝口酒,道:“槐樹有花,芬芳純白!槐樹有刺,尖銳鋒利!”
張婆婆道:“這刺,也不是一般平常人能做的!死老頭的故事講完了,也該笑一下了!”
太叔公道:“太叔公的故事講完了,太叔公的鹵味小店也該關(guān)門了,太叔公對不住千年不遇的姑娘!”
張婆婆道:“故事講完了,千年不遇的姑娘叫啥名?”
太叔公嘆了口氣,道:“千年不遇的姑娘,已經(jīng)不在了,死了,叫西宮雪!”
張大槍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