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撐腰
又過了一日，世子帶了丫鬟小廝來到客棧正堂，他揮手示意后，丫鬟小廝們打開各自的木盒，傾斜著以方便金婲觀看。
世子：“金小姐，上次是我唐突了，所以特地來給你和金大哥賠禮，希望你們不要生氣?！?p> 金婲掃了一眼丫鬟小廝們手里端著的木盒，有的是吃食，有的是茶葉，有的是刺繡，有的是首飾。
“世子客氣了?！?p> “金大哥？”
“不用管他?！?p> “還請姑娘收下這些禮物。”
金婲想，這些東西好歸好，卻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人家巴巴地送來，不收就顯得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于是笑道：“那就多謝世子了?！?p> 接下來的幾日，世子陪同著金婲游覽了幾處燕國王都的名勝和美景，坊間對于鎮(zhèn)安侯世子攜美出游的謠傳越來越多。
當(dāng)謠言傳入鎮(zhèn)安侯耳中后，精于算計的老侯爺首先派人暗中打探金婲的家底，得知其真實身份后很快做出了決斷。
當(dāng)世子與金婲一齊回到客棧時，就見客棧外站了一排人，世子認出這是自家的侍衛(wèi)，安撫金婲道：“別擔(dān)心，他們是我家里的侍衛(wèi)?！?p> 金婲問：“這么多人圍在這里做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圍追堵截的。
世子干笑著回答：“只怕是我父親來了。”
“你父親？”
金婲只覺自己行得端做得正，沒什么好心虛，就與世子一同走近了客棧。
站在客棧門口的侍衛(wèi)看到，就向世子行禮報告：“世子，老侯爺在里面?！?p> “進去吧?！?p> 金婲跟著走，金銑等人跟隨在后，卻被侍衛(wèi)攔了下來：“侯爺只想見金姑娘?！?p> 金婲隨口道：“沒關(guān)系，你們在外面稍微等一會兒隨后跟著世子一起走進客棧正廳?！?p> 世子朝鎮(zhèn)安侯行禮：“父親?！?p> 金婲便也向坐在正座上的人行了一禮：“見過侯爺?！?p> 鎮(zhèn)安侯“嗯”了一聲，正準(zhǔn)備開口讓二人起身，金婲已經(jīng)站直了身子。
世子知道父親一定會不高興，開口解釋：“父親，金姑娘是魏國人，所以禮節(jié)上和我們有所不同?！?p> “就算如此，也應(yīng)該早日學(xué)習(xí)燕國的禮儀規(guī)矩，否則日后入府為妾，什么都不懂豈不是壞了我們侯府的顏面?！?p> “入府為妾？”金婲有些糊涂了，感覺是在說別人的事情，然而現(xiàn)場只有她一個女子。
“不然呢？一個商戶人家的女兒還妄想做未來的侯夫人之位？”
金婲看向世子，以為他既然鐘情于自己，必然會告訴老侯爺誓要娶自己為妻子，最不濟也應(yīng)該說明清楚兩人現(xiàn)在任何婚約媒妁的關(guān)系，然而，這位世子卻如同雕像一般欠著身子頭也不抬。
既然如此，只能自己開口澄清了：“這位侯爺，我想你誤會了，我與世子只是萍水相逢，世子好心帶我出游而已，并沒有男婚女嫁的關(guān)系?！?p> 鎮(zhèn)安侯輕蔑一笑：“只是萍水相逢就與我兒朝夕相伴，不知檢點、目無尊長，果然是商戶家的女兒。”
“你！”
“知不知道你爹金萬是如何管教的女兒，家財萬貫又如何，教養(yǎng)出的女兒如此不懂規(guī)矩，若不是你爹擁有燕魏兩國的水陸運權(quán)，你只配給世子提鞋。”
等在外面的金銑等人聽到里面?zhèn)鞒龅穆曇?，知道事情不好，想要進去，卻立刻被院外的侍衛(wèi)用戕圍住，動彈不得。
客棧不遠處，一個黑布衣小廝見狀，立刻竄進小巷，幾個飛身進入綢布莊向掌柜報告：“客棧外有許多鎮(zhèn)安侯的侍衛(wèi)，客棧里傳出鎮(zhèn)安侯斥責(zé)金姑娘的聲音，金姑娘的下人被圍在外面?！?p> 原本在書房寫信的劉晨曦聽到消息，將手中毛筆丟入筆洗。
客棧內(nèi)，金婲看向世子，曾經(jīng)夸贊她人比花嬌，曾經(jīng)對她訴說一見傾心，曾經(jīng)體貼備至的男人，此刻就像一個木頭人似的不會說話不會動。
這是一個等級制度森嚴的時代，或許尋常商賈人家的女兒認為成為貴族的妾室生下帶有貴族血統(tǒng)的孩子可以實現(xiàn)階層的躍遷，但她金婲哪里受到過這樣的屈辱。
冷笑一聲：“看不起我商賈的身份，但是覬覦金家的水陸運權(quán)，還要讓我千恩萬謝地做妾，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
“放肆！”鎮(zhèn)安侯習(xí)慣了人們對他的卑躬屈膝，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有小輩敢對自己頂嘴，尤其只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商賈之女，因而怒氣上涌：“來人！掌嘴！”
很快，門外的兩個侍衛(wèi)走了進來，一人拿住金婲的胳膊。
世子于心不忍：“父親……”
“住口！”鎮(zhèn)安侯怒瞪兒子一眼：“連一個女人都管教不好，我還能指望你做成什么大事兒？”
世子縮了身子不敢言語了。
金婲掙扎著，奈何她怎么可能有擺脫侍衛(wèi)的力氣，而另外一個侍衛(wèi)得了鎮(zhèn)安侯的示意，抬起手掌就要朝金婲的臉上煽去。
金婲嚇住了，在魏國，她幾乎是隨心所欲地過活，現(xiàn)在卻被人粗魯?shù)啬米「觳矂訌棽坏?，金銑他們就算聽到了她的叫聲，外面有那么多人守著，只怕也進不來救自己，簡直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從來沒有感到這么無助，這么害怕，淚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忽的，一個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她被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看著他胸前的衣襟，聞著環(huán)繞在周身的氣息，她猜測來人應(yīng)該是劉晨曦。
聽到幾聲折扇擊打在人身上的聲音以及侍衛(wèi)吃痛的叫聲后，那人掏出手絹替她擦拭眼淚，對著她說：“沒事，有我在?！?p> 擦去眼淚后，金婲看到劉晨曦除去喬裝的面容，有他在自己身邊，真的好像什么都不怕了，她問：“你、你怎么來了？”
鎮(zhèn)安侯認出來人，驚奇道：“劉公子？”
劉晨曦打開扇子扇了扇：“侯爺，你們這么多男子如此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傳出去可不太好聽?！?p> 鎮(zhèn)安侯：“劉公子，我在處理自己的家事，外人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劉晨曦側(cè)頭看向金婲：“家事？”
金婲抬手指向鎮(zhèn)安侯：“你這人真是奇怪，都說了我跟你兒子沒什么了?！?p> 劉晨曦：“侯爺，據(jù)我所知，金姑娘待字閨中，與你侯府并無婚約，若要說她與世子有私，可有憑證？”
金婲：“莫不是你們覺得送我些糕點茶葉糖人的就算是信物了吧？”
鎮(zhèn)安侯看向兒子，兒子支支吾吾回答：“的確沒有。”
鎮(zhèn)安侯恨鐵不成鋼罵道：“廢物?！?p> 世子低了頭縮了身子。
鎮(zhèn)安侯：“就算如此，此女一屆平民，對本侯不敬，也該治罪。”
金婲正想開口理論，劉晨曦左手牽起金婲的右手，將他左腕上的黃玉手釧戴到她的右手腕上。
金婲不明白，劉晨曦就算要送她手釧，為什么這個時候送？
劉晨曦看向鎮(zhèn)安侯，淺淺一笑，鎮(zhèn)安侯和世子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世子指著金婲：“你們兩個？”
鎮(zhèn)安侯抬手打了兒子一個巴掌，而后對劉晨曦和金婲拱手道：“金姑娘，先前的事情都是一場誤會，望你海涵。”
金婲一頭霧水，這個蠻不講理的侯爺怎么突然狗腿起來，低頭觀察了手釧，看來這上好料子的手釧頗有來歷，足以讓鎮(zhèn)安侯對自己恭恭敬敬。
劉晨曦：“她累了?！?p> “那就不打擾了?！辨?zhèn)安侯背起手，臉色難看地走出正廳，世子緊隨其后，縮著脖子瞟了一眼金婲又迅速收回視線。
鎮(zhèn)安侯走出客棧，圍著金銑等人的侍衛(wèi)收了手跟在后面走了，金銑、紅寶、碧玉、小廝急忙沖進了客棧，站在不遠處觀望的劉喜也跟著跑進客棧。
“小姐，你沒事吧。”紅寶一把抓住金婲的雙手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金銑自責(zé)道：“對不起，小姐，我們在外面聽到了說話聲想要沖進來的，可是被那些侍衛(wèi)團團圍住了?！?p> 碧玉：“我們該死，一開始就不該讓您一個人進來的?！?p> “好了，好了，我沒事?！苯饗N看向劉晨曦，規(guī)規(guī)矩矩抬手朝他行了一個大禮：“多虧你，及時趕到，多謝，多謝。”
劉喜進入客棧后站到劉晨曦身邊，此刻就看到了金婲手上戴的黃玉手釧，驚訝地指著手釧：“這、這、這”又看向自家公子：“公子，這手釧？”
金婲摸了摸手釧：“對哈，這手釧是不是大有來頭？鎮(zhèn)安侯原本還氣勢洶洶，為什么一見你把手釧給我就換了副嘴臉？”
“這是燕國皇帝送給公子未來夫人的禮物?！眲⑾舱f下去，被劉晨曦的幾聲咳嗽打斷，劉喜只好停住。
金婲、金銑、碧玉、紅寶齊齊吃驚地看向劉晨曦。
劉晨曦又咳了咳，才道：“不要誤會，鎮(zhèn)安侯是燕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權(quán)貴，除了皇家他基本什么人都敢招惹，現(xiàn)在因為這手釧他才不敢動你。”
“你讓我不要誤會什么？”金婲朝劉晨曦擠了擠眉毛：“燕國的皇帝為什么要送手釧給你未來夫人？你們，什么關(guān)系？”
這女人……
為了避免此女想象出一些亂七八糟的的事情傳揚出去，劉晨曦只好詳細解釋：
燕國的某一位公主從前在殿前見過一次劉晨曦，就嚷嚷著非君不嫁，可燕國皇帝知道，像劉晨曦這樣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是不會貪圖駙馬的位置而放棄仕途的，然而駕不住女兒的糾纏，只得在一次晚宴上開口試探。
劉晨曦當(dāng)然是拒絕的，知道公主備受皇帝寵愛，有求必應(yīng)，為了讓她徹底死心，便說自己已經(jīng)有了心儀的女子且即將已經(jīng)定下山盟海誓。如此，尊貴的公主不可能為妾，燕國皇帝也不好強加賜婚。
燕國皇帝知道公主嫁劉晨曦?zé)o望，于是御賜了一只黃玉手釧，說是贈與其未來夫人的禮物，換句話說，誰戴了這手釧，誰就是未來的劉夫人。
鎮(zhèn)安侯想要以金婲的平民身份治她不敬之罪的時候，正是因為此手釧而不敢輕易動作，否則就是在打燕國皇帝的臉面。
“原來是這么貴重的寶貝呀，那我還是趕緊還給你吧?！苯饗N抬手要摘，被劉晨曦攔住：“你還是先戴著。我這次喬裝改扮過來原是想辦完事情速戰(zhàn)速決，如今在他面前顯露了身份，就不得不進燕國王宮一趟，你稍等我一兩日，等我從王宮出來后一起回魏國?！?p> “好?！苯饗N感到很安心，劉晨曦愿意無條件替她撐腰，甚至不惜得罪了燕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權(quán)貴，想想就覺感動，她紅著眼眶抱住劉晨曦：“你人真好。”
劉晨曦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子這樣抱住，僵直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被柔軟的身軀貼著，只覺眼前有些昏花，心跳越來越快，他很快推開金婲，徑直走出了客棧。
……
綢緞莊里，劉晨曦和掌柜相對而站。
劉晨曦問：“我不是說過不必再跟著金婲了，為什么背著我又派人跟著她？”這人居然把他的話當(dāng)做了耳旁風(fēng)，忠心程度實在可疑。
“那時，您和金姑娘不過是小兒女之間鬧了情緒，我當(dāng)然不能把您的氣話當(dāng)真?！闭乒衤冻鰣A滑的笑臉，眼睛里好像在說“我懂你”。
“小、小兒女？你覺得我跟她？”劉晨曦提高了音調(diào)：“沒有的事，我怎么可能跟她有什么?！?p> “沒什么的話，怎么您一聽到小廝匯報，丟下筆就飛身出去?！闭乒褫p抿嘴忍住不笑。
劉晨曦愣了一愣，當(dāng)時聽說鎮(zhèn)安侯找她的麻煩，他只擔(dān)心她出事，什么都沒有想就飛身出去。
“我、她，畢竟是大魏國的子民，不能任人欺負了不是?！?p> 劉喜補充道：“您還把黃玉手釧送給了她?！?p> 劉晨曦：“我是‘借’，不是‘送’，否則鎮(zhèn)安侯怎么肯善罷甘休?！?p> 掌柜樂呵呵道：“還不好意思承認了?！?p> 劉喜略顯擔(dān)憂：“不知夫人知道了會如何？”
劉晨曦感覺再與這兩人爭辯下去也是多說無益，大跨步走出了門。
夜半進入夢鄉(xiāng)時，他再次回想起今日之事，他原本在書寫要成交給皇帝的最后一份密報，突然聽到院中有人說鎮(zhèn)安侯在訓(xùn)斥金婲，他立刻丟下筆就飛身上了房檐，他知道鎮(zhèn)安侯是個蠻橫霸道的人，一路施展輕功朝客棧趕去，只擔(dān)心金婲受了欺負。
看到客棧外果然不少侍衛(wèi)，與他們糾纏只會浪費時間，因此直接伏上了客棧屋頂，不出所料，鎮(zhèn)安侯不止對金婲口頭訓(xùn)斥，還叫了兩個侍衛(wèi)來想要掌她的嘴，于是立刻落地來到金婲身邊，出手教訓(xùn)了那兩個侍衛(wèi)。
夢境中，金婲突然湊上來抱住自己，柔軟的身體觸感好像懷抱著一只小粘人的小狗，他竟然有些喜歡這樣的感覺，突然，臉上一片濕熱，好像有什么在舔自己，劉晨曦突然驚醒，眼前是一團白毛，他立刻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掌柜養(yǎng)的一條狗，毛色黑白相間，名字叫花花。
劉晨曦朝房門處望了一眼，門開了一條縫，許是昨日門沒有關(guān)嚴，花花喜歡與人親近，發(fā)現(xiàn)門縫就擠了進來?；ɑǚ趧⒊筷厣砩?，伸著舌頭似乎在朝他傻笑，劉晨曦抬手摸了摸花花毛茸茸的腦袋，軟軟的，嗯，很像昨日金婲在他懷中的感覺。
自言自語道：“原來我是喜歡這種軟乎乎的手感?！?p> 劉喜打水進房，見狀奇道：“公子，之前花花來找您您都不搭理它，現(xiàn)在怎么突然這么喜歡了？”
劉晨曦：“沒什么，就是感覺，它還蠻可愛的?！?p> 早上，掌柜奇異地看著抱著花花的劉晨曦：“公子，是不是花花纏著您了，我把它抱走，這家伙就是這樣，喜歡誰就纏著要跳到人家身上?！甭曇袈晕烂C：“花花，快給我下來，不然公子如何用早飯？”
“無妨?！弊潞笠皇謸崦ɑ兹椎哪X袋，另一手拿起筷子。
臨上馬車又讓掌柜打點，不能讓綢緞莊暴露，索性就搬去金婲的所住的客棧。
早飯后，劉晨曦乘坐了馬車進入王宮拜見了燕國皇帝，燕國皇帝贊許他的文采，禮遇有加，問過了一些瑣碎的套話后，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走了進來：“拜見父皇?！?p> 燕國皇帝笑得溫柔：“起來吧。”
劉晨曦：“參見悅公主?！?p> 悅公主走到劉晨曦面前：“晨曦哥哥，干嘛這么見外。”
劉晨曦迅速將身子往旁邊一移，好讓自己與之保持一臂距離。
悅公主雙眼看向劉晨曦的雙手，沒有戴著黃玉手釧，莫非真如鎮(zhèn)安侯府送來的消息所說？她心中一緊，急問道：“晨曦哥哥，你的黃玉手釧呢？”
劉晨曦心想，消息傳播還真是一刻也不耽誤。
悅公主：“你不會真送給別的女人了吧？”
“悅兒，怎么說話呢？”燕國皇帝對這個最寵愛的女兒有些無可奈何。
悅公主非常不服氣：“她就是一個商賈之女？”
“悅兒！不可無禮?！闭f到底，劉晨曦不是燕國的臣民，人家怎么樣是人家的事情，自己的女兒這樣的言行，說難聽些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實在有損皇家的顏面。
劉晨曦卻是淡然回答：“她很好?！?p> 悅公主氣得雙肩起伏：“我不信！我不信！”紅著眼睛跑了出去。
燕國皇帝安撫了劉晨曦幾句，又賞賜了一些東西，王宮之行總算結(jié)束，出宮后，他直接去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