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幾天怎么把城門關(guān)了,原來是在找孫玉秀!”
“誰說不是呢,整的人心惶惶的?!?p> “屠家的勢力大,又死了獨生兒子,能不鬧騰嗎?”
“就是,其實也是活該,誰讓他們家整天欺行霸市,這就是報應(yīng)!可惜苦了咱們,沒法進城賣菜?!?p> 老大爺咳了一聲,接著道:“屠家的人認為是孫玉秀害死了自家少爺,所以一定要孫玉秀償命。整整搜尋了十多天,還封了城,這才在一個地窖里找到了孫玉秀。屠家聲稱,要請巫師當眾將孫玉秀活活釘死在棺材里,給自家兒子陪葬,讓她永世不得超生。但就在昨天,本來應(yīng)該出席的巫師,卻突然死了,那口用來釘死孫玉秀的棺材,里面躺著的,竟然是屠老爺!一夜之間,死了兩個人,官府覺得奇怪,所以又開始封鎖城門,為的就是不讓兇手逃出去。”
“這真是邪了門了,孫玉秀都抓到了,竟然還會害人,這怕不是個妖怪吧?”
周圍人紛紛附和,畢竟孫玉秀害死了家人,害死了書生劉孟,如今又害死了屠家的老爺和少爺。就連巫師,也慘遭毒手,這孫玉秀若不是妖怪,怎么可能辦得到?
老大爺卻沒有再說什么,仿佛后面的事他也不知,若非如此,怎么也被擋在城門之外?
秋漠和張逸堯?qū)σ暳艘谎?,都覺得事情格外詭異,且不說孫玉秀很有可能是他們要找的青青,光是死了這么多人,導(dǎo)致封城,就足以引起兩人重視。
沒過多久,城門突然洞開,守城官兵聲稱屠家請來的巫師法力無邊,已于今日午正(中午12點)復(fù)活。并聲稱孫玉秀乃是妖魔化身,要將其于明日午時,火焚祭天。
百姓們對于孫玉秀是不是妖魔,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感興趣,再不抓緊進城,車上的蔬菜就真的賣不出去了。在城外耽擱了大半天,葉子早就蔫兒了,城里的貴人們,見了是要嫌棄的。
秋漠跟張逸堯使了個眼色,兩人裝作不認識,一人牽著馬進城,一人則是遠遠地綴在后面,觀察著進出城的人,一點兒都不著急。
這進城的人是酒中君子張逸堯,秋漠則是一身粗布麻衣,頭戴斗笠,嘴里叼著根草莖,頗像是經(jīng)常在街頭打架斗毆的兇狠少年。而他手里牽的那匹馬,高大威猛,肌肉健碩,讓人不禁眼前一亮,不知這少年是從何處所得。
方才聽故事時,秋漠和張逸堯就在觀察城外的這些人。老大爺故事講得那么好,讓二人很是懷疑,是不是有人授意,否則昨日巫師和屠家老爺慘死,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講得繪聲繪色,仿佛人就在當場。
人群中多是小販,在城外等得焦躁,這才互相說故事解悶兒,但也不乏進城抓藥看病的。在老大爺講起孫玉秀的故事時,一對趕著牛車的夫妻,還專門將車子趕得近了些。
喜歡八卦是人的天性,可這對夫妻卻非比尋常。妻子似乎病得很重,整個人蜷縮在牛車里,似乎在忍受某種痛苦,以至于喘息中都帶著痛苦的呻吟。丈夫很關(guān)心妻子,在一旁細細安慰,擔心妻子被風吹到,還細心地給她裹上圍巾。
秋漠看不清她的面容,從偶爾透出的皮膚看,應(yīng)該是個年輕女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莫非自己的母親,在病故前也如此痛苦?母親去世得太早,他沒有絲毫記憶,只知道母親去世的時候還很年輕。
之所以關(guān)注他們,只因妻子雖病痛難忍,卻還是艱難地豎起耳朵,聽老大爺說孫玉秀的故事,以至于連喘息聲都變得微弱了。
秋漠覺得奇怪,一個病人,為何會對陌生人的遭遇如此感興趣,竟連病痛都可以忍受?
一個帶著書童的書生則是擠過牛車,鉆到了老大爺面前,不時提出疑問,和老大爺一唱一和,就像是一場排練多次的表演,只為了在此刻上演。
還有一位挑著菜筐的菜農(nóng),聽到有人在前面說故事,直接將菜筐扔在地上,伸長了脖子擠進去,直到聽完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秋漠和張逸堯則是分別觀察這些人,待到城門一開,張逸堯跟著老大爺和書生,秋漠則跟著那對夫妻和菜農(nóng)。
進城后菜農(nóng)直接去了一家飯館,跟老板討價還價半天,終于將菜賣了出去,只是菜不新鮮,被扣了幾個銅板。秋漠看著菜農(nóng)拿到錢后眉開眼笑去了旁邊的賭館,想了想,還是決定跟進去,結(jié)果剛進去就發(fā)現(xiàn),這位菜農(nóng)已經(jīng)輸光錢財被人扔了出來。
暗自翻了個白眼,秋漠知道跟錯人了,于是從賭館出來,去醫(yī)館尋那對夫妻。醫(yī)館人多,那對夫妻趕著牛車,一眼就能看到。只是妻子在牛車上躺著,丈夫卻不見蹤影。
秋漠掃了醫(yī)館一眼,并沒發(fā)現(xiàn)丈夫的蹤跡,剛想上馬去追,卻見一群人在街上橫沖直撞。秋漠皺了皺眉,牽著馬走到人后。就見一群家丁模樣的人正簇擁著一個頭戴羽毛、臉涂油彩、身披五彩羽毛大氅的巫師,趾高氣昂從街上穿過。
想來這就是屠家請的巫師了,秋漠嫌惡地瞥他了一眼,早晚要揍這江湖騙子一頓,竟然敢草菅人命。
待到巫師和屠家的家丁離開,街上才恢復(fù)了秩序。秋漠定睛一看,就發(fā)現(xiàn)那位消失的丈夫回來了,手里捧著一張餅,原來是給妻子買吃的去了。
妻子從牛車上緩慢坐起身,輕輕咬了一口,秋漠瞬間僵住,雖說只露出了半張臉,可他不會認錯。
剛想牽著馬上前,秋漠頓住了腳步,如今孫玉秀的事鬧得滿城風雨,他還是莫要節(jié)外生枝比較好。
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街上的行人也變得稀少,可醫(yī)館門前,卻依舊擠滿了人。那對夫妻似乎也等得絕望了,丈夫焦急地望著人群,卻根本不見隊伍變短。妻子已經(jīng)睡了一會兒,可病痛折磨,讓她在夢中也不得安穩(wěn)。
秋漠啃著手中的燒餅,并沒有離開的打算。而屠家請來的巫師,卻又從街上穿過,此時秋漠無處可躲,那匹駿馬被巫師多看了幾眼,眼中的狂熱毫無遮掩。
據(jù)說巫師要在城北搭建祭臺,只待明日午時一到,就在眾人面前將孫玉秀點火祭天。如今這巫師的方向,是從城北來。
“你這匹馬不錯?!?p> “我知道。”
巫師那畫著油彩的臉變得扭曲,“有意思?!?p> 家丁們想上前將馬搶來,卻被秋漠的眼神嚇退。
等到巫師一行人離去,秋漠已經(jīng)成了此處的焦點,大家卻只能偷偷打量,不敢上前說一個字。
夜色來臨,醫(yī)館亮起了燈,很快有童子出門,說醫(yī)館已歇,問診請明日再來。
門外排隊的人苦苦哀求,可童子卻道大夫忙了一天,水米未進,再忙下去,怕是吃不消,請大家明日再來。
牛車上的妻子拉了拉丈夫的手,讓他無需執(zhí)著,然后起身,望向了一邊的秋漠。
“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