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駭的睜開眼睛,大夢一場,驚魂未定,眼前又是那個黑色的可怕的面具,我本能的將那面具推開,起身逃跑??缮眢w軟如爛泥,腳下白雪攔路,我摔在地上,濺起白雪落了一身……
我慌張的望著灰蒙蒙的天,天已經亮了,昨夜大雪,白雪絆膝,反復無常的天氣,此刻無風無雪。
我胸口像是被壓著大石頭,用力喘息還是覺得氣不夠用,呼吸不暢快。我忽然想起手腕的弓弩,忙抬起手來仔細看看手腕……空空如也。
都說大夢一場了,怎么會把夢里的東西帶來呢……
我垂下手腕,深呼吸了兩下,感覺剛剛抬手的力氣就耗費了許多精力。這時,踩雪的咯吱聲緩緩向我靠近,我騰的一下坐起來,大巫師已經站在我跟前了,我好忙跪下向他道歉:“求大人原諒!小人一場噩夢驚魂未定,醒來時,又見大人的面具,被嚇得魂飛魄散……小人不是故意傷您的!”
他就像沒聽見我說話似的,跪坐在我身前,認真在雪里尋找什么……我低頭隨著他的手看著,只見他右手指甲輕輕捏住一跟金線輕輕一提,一根虎牙針從雪里被提了上來。那根金線連接著我胸口的皮肉,我欲看向自己胸口的傷口,他卻用一方黑帕蓋在我頭上,遮擋我的目光。
在被黑色覆蓋的視線里,我感覺熾熱的絲線融化在胸口,熾熱之感完全覆蓋了針穿破皮肉的疼。
很快,他扯掉我頭上的黑帕,而后丟給我一身衣裳,說道:“你這一身衣裳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扔了吧。以后,獨天去哪里你跟到哪里,獨天讓你去哪里你就去哪里?!?p> 我連忙答應著:“大人放心,小人什么都聽大人的!”
他沒再說話,轉身去了寶塔里,雪地上,留下一條厚重羽衣的拖痕。
我趕緊將身上的舊衣服換下,穿上了他給我的新衣服,黑色短衣長裳,長長的黑紗披帛,還有一個繞著黑紗的銀頭箍,兩個圓扁的銀色臂釧,我將臂釧壓住披帛戴在上臂,剛剛好。銀頭箍戴在頭上時,我摸到了頭發(fā)……我抓住一縷頭發(fā)向眼前捋,是白色的,剛好到胸前,我又背過胳膊向后抓,抓到了一根松松垮垮的辮子……
我清楚的記得,我把頭發(fā)剃光了,怎么一夜之間長的這么長?
我跑去寶塔里,繞過九層寒冰屏風,問大巫師這個問題,他沒有回答我,反而交給了我一樣東西,寶塔里剛剛好的光亮,我看見了他手里拿著兩根白色的手臂長一指半粗的木頭。我接過他給的東西,仔細觀察著,一根木頭等距鑲著十顆銀鈴,而另一根就是普普通通的木頭,外皮粗糙皸裂,透出淡淡的香氣,好像我家門口的香楓。
“陰陽木上,有十鈴,能喚來十方山風。這是獨屬于你的武器,就像那八顆頭顱,是獨屬于死去的九悔的武器。”大巫師坐在白虎皮上,窗子投下的光將他的身體“切割”,他盤坐的腿被光照了一層霜,而上半身卻因強烈的明暗而模糊在暗色里,包括他的表情。他一字一字十分平靜,我無法猜測他的意圖…無法根據他的想法和情緒提前做出有益于自己的判斷與行動,我好像只能坦誠……
我手握那將條木頭看向大巫師的方向:“大人,這武器是從何處來的?我聞見了它的味道,與我故里之物極為相似。”
“待你神魄皆穩(wěn),你自然會知道它從何來。”
這回答不痛不癢。
我握緊這陰陽木向前半步問道:“大人為何不直接告訴我?”
他微微動了動身子站起來,我開始仰望他,他走了兩步,整個人暴露在光下,他的面具依舊駭人。
“獨天的話,你聽就是了?!彼拷宋遥袷峭虥]了我身上所有的溫度。
我趕緊低下頭回應:“大人莫怪,小人會慢慢懂得規(guī)矩,不讓大人動氣的。”
光下,我看到了他抬起的手臂的影子慢慢向我靠近,這時,寶塔中層的窗子突然被撞破,我忙抬頭查看,一道雷電血光噌的一下從破碎的窗口躍進來直沖沖的朝著大巫師落去。大巫師如幻影奪過我手里的陰陽木,陰木往陽木鈴鐺上敲了三下,第五顆,第三顆,第七顆的順序。五三七鈴聲一響,如同寶塔之頂架了一個很大很大的銅鐘,聲音穿透一切阻礙,只片刻,山風回音奔來,山風將那雷電血光阻擋在大巫師頭頂,而后,兩邊山風將其夾擊刺穿,就像一個被打爆的漿果,在空中爆炸而后散了一地……
雷電血光落地一刻竟然聚合成一條赤紅色巨龍,它龍角斷的長短不一,眼睛處也長上一層龍鱗,大概是之前眼睛遭受毀滅重傷沒有及時救治,皮肉茍且粘合,把她的眼睛徹底捂住了。
它朝著大巫師咆哮著,只見血盆大口,不見其舌……它一定想控訴什么……
而我見到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就在它向大巫師咆哮之時,大巫師將陰木刺入它的喉嚨,貫穿它的軀體,赤龍色巨龍就像被風吹散的晚霞一樣隕落了。它的骨頭碎成了渣,血肉鱗片濺在地上,墻上,屏風上,有如無形之木上盛開的紅花。
我眼睜睜的見識了陰陽木的威力……
大巫師伸手召回陰木,而后將陰陽木重新放回我手。我剛想開口問赤紅龍的來歷,喉嚨像哽住一般,將話咽了回去。
大巫師說:“陰陽木威力雖大,猶有竟時。你務必謹慎?!?p> 我點點頭。
滿屋子的血腥把我的好奇心遮蓋下去。龍是最厲害的獸,施云布雨,生于水火,更以水火為武器。被這陰陽木輕易擊敗,它被像蟲子一樣打死,也就因為這條赤龍是個眼瞎命不好的龍吧。
“一月后,玲瓏商樓會有一場血戰(zhàn)。漠邦國中,我需要日日坐鎮(zhèn)朝堂。你,前去阻止。”他以命令的口吻告訴我。
我將陰陽木插在腰封中,領命離開。他高大而孤單的身影就在窗子投進來的光下,光十分的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