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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雪長安道

第六卷:忘川126

風(fēng)雪長安道 舒涓 4188 2022-06-24 11:09:06

  巫族的封印術(shù)!糟了,要壞事!小閻王忙不迭地道:“息怒,息怒!事情鬧大了對你也沒好處。仙界有嚴規(guī),門下弟子不許進入冥界。若方清歌知道你私闖冥界,你此行的目的就瞞不住了。”

  “我此行的目的?”莫待笑得涼涼的,“我此來只為給好友求藥。小閻王不肯賜藥也就算了,該不會還打算扣我一頂破壞兩界盟約的帽子?太下作了吧!我得罪過你?”

  小閻王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忘記這人惹不得了!“不管怎么說,你壞了仙界的規(guī)矩,方清歌定會逐你出仙門。你好不容易才摘星成功,何苦來哉?”

  “若因此事被罰,我無話好說,接著就是。左右不過被她打一頓,再逐回人間界,不準我修仙。如此倒遂了我的愿。你呢?也能這般輕松?”

  小閻王意外了:“你不想修仙?不想長生不老?”

  “想與不想都與你無干。我現(xiàn)在只想殺了黑蛟,帶先生回草堂療傷。你若再磨磨唧唧耽擱時間,別怪我手黑。”

  “黑蛟身世凄苦,一出生就……”

  莫待寒聲道:“既知人間苦,便該行善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做鬼了都沒弄明白嗎?怎么,他苦他就有理了?他苦他就可以去傷害別人?他苦他就可以無法無天?這是什么道理!”

  小閻王干笑兩聲,心想:老太太看人可真準!論倔強,論剛直,論襟懷坦白,論有情有義,我算是遇上對手了。他朝向山谷,羽毛扇輕扇:“黑蛟,本王說過,只要爾等不惹是生非,不給冥界找麻煩,本王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借此處給爾等安生。冥界和仙界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爾等卻明知故犯,動不該動的人,惹下大禍。如今苦主找上門來,本王也沒奈何。出來領(lǐng)罪!”

  但見兩道黑光落在結(jié)界外,化作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和一個五六歲左右靈秀乖巧的小女孩。繼她倆之后,男女老少各色游魂跪了黑壓壓一大片。他們說盡了千種理由,訴盡了萬般苦楚,賭咒發(fā)愿了無數(shù)次,將悔恨向善的心表明了又表明,懇求小閻王和莫待寬恕,不滅其魂魄。

  “現(xiàn)在才知道害怕?晚了。下手行兇時就該想到凡事不可做絕!”莫待嘴角微動,冷冽的眼眸中寒光閃閃?!皠邮?!”靈犀繞著眾鬼魂飛了一圈,將那符咒碎成粉末,紛紛揚揚飄灑于空中。莫待甩出一點藍色的光芒,那些粉末便燃成了烈烈火焰。眾鬼魂還沒來得及發(fā)出哀嚎,就已化作塵埃。

  小閻王暗道:可惜了那幾個機靈老道的密探,正是用他們的時候呢!回頭見莫待怒目相向,忙漾出滿臉笑容:“莫急,莫急。梅染只是中了鬼毒,我這就替他解?!?p>  “還不趕緊!”莫待擦去梅染臉上的血,不放心地問,“先生的容貌還能恢復(fù)么?”

  “這還用問?你當(dāng)我小閻王是吃素的?”小閻王邊說邊作法,滿臉的不悅。

  “御下不嚴,有何面目為王!”莫待一臉鄙夷,“我要是你,就一頭撞死在鬼門前!”

  “我若撞死了,誰來給他祛毒?”小閻王嘀嘀咕咕地道,“就不能盼我好?!?p>  “當(dāng)然是你治好了先生再去死!”莫待恨不過梅染被傷,心中怒氣難消?!敖裉斓馁~暫且記下,等日后我有空了再跟你細算!”

  “還算?要不改天我上瑯寰山請梅染喝酒,向他賠罪?”

  “就這樣?沒別的了么?我怎么看不到你賠罪的誠意?”

  “還要怎樣?難道你要我從冥界一路跪到瑯寰山才算?”小閻王咬牙切齒地道,“我是冥界的王,我不要面子么?”

  “跪也不能補償先生受的傷害?!蹦钢鴱浡臐忪F道,“今日之事不許走漏半點風(fēng)聲。先生一世英名豈能叫這幫宵小鬼怪毀了!他日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入我耳,我一定砸了這鬼門!”

  “這個好辦。”小閻王念了段咒,笑道,“我已用離心訣將十二個時辰內(nèi)發(fā)生的事從眾鬼怪記憶里抹除。如此可好?”

  “離心訣?”莫待想了想問,“離心訣真有那么厲害,竟能消除記憶?看來冥界的好東西也不比仙界少?!?p>  “離心訣本來不屬于冥界,千萬年前從人間界傳入仙界,又從仙界流入冥界。后來不知怎么的竟絕跡于仙人兩界,倒成了冥界獨有了。”

  “凡人可以學(xué)么?如果可以,你肯教我么?”

  “只要你別再發(fā)火,我現(xiàn)在就教你。”小閻王說到做到,傾囊相授,將修煉離心訣的要領(lǐng)和法門講解得清清楚楚。“離心訣雖不是要緊的術(shù)法,但凡人使用會損陽壽,能不用就不用。這里面有些東西太過復(fù)雜,咱就先不細說了,只說適用于凡人的三種情況。第一種,受術(shù)者死了,施術(shù)者活著,記憶會立刻回到受術(shù)者的腦海。這是最沒意義的。第二種,受術(shù)者活著,施術(shù)者死了,受術(shù)者的記憶會慢慢恢復(fù)。第三種,若同時受術(shù)的人不止一個,達到兩人或兩人以上,就算施術(shù)者死亡,只要受術(shù)者都活著,離心訣也解不開。只有受術(shù)者中出現(xiàn)了死亡,離心訣才能解開。施術(shù)時折損壽命,結(jié)束時伴隨著死亡。這離心訣不是好東西,慎用!”

  莫待白了小閻王一眼:“瞎操心。我有分寸,不會濫用?!?p>  小閻王也不計較,笑道:“依你的天賦,應(yīng)該容易上手。”

  “少灌我迷魂湯。一邊待著。”莫待的臉色依然沒好看到哪里去。“這么久了,先生為何還昏迷不醒?”

  “雖然鬼毒已解,但是他以凡人之軀承受了萬鬼噬心的術(shù)法,傷損在所難免,要七天后才能醒來。在此期間,你要好生為他護法,別讓他再受驚擾。不然的話吉兇難料?!?p>  “這個自然。有沒有能讓先生盡快恢復(fù)還沒有傷損的好法子?”

  “有。孟婆湯,一天三次,每四個時辰喝小半勺,連續(xù)喝……”小閻王看了看莫待,收住了后半截話,“總之,重傷就得慢慢養(yǎng),操之過急會適得其反?!?p>  “我聽明白了,孟婆湯可以讓先生快速康復(fù)。你有孟婆湯么?”

  “沒有。孟婆湯的方子我知道,但熬湯的權(quán)力只有孟婆才有。私熬孟婆湯,在冥界是不可饒恕的重罪?!?p>  莫待心想:早知如此,我就該多喝幾碗。

  小閻王道:“問個問題,你為何不怕我?”

  莫待悶聲道:“為什么要怕?你又不是三頭六臂,青面獠牙。”

  “可我是小閻王?。髡f中所到之處必有災(zāi)殃,人人避之不及的小閻王。”

  “江湖傳言,我對凌寒并無真心,不過是貪慕他身份帶來的便利。你信?”

  “不信。對你來說,他那身份帶來的只有困擾,數(shù)不清的困擾。”

  “還有人說,我寄身草堂是想以先生為跳板,躋身神界。你信?”

  “這就更荒謬!梅染七竅心腸,你若有此心,恐怕早被拍扁了?!?p>  “所以,你品行如何我自有判斷,不需要聽人言。我不欠你人情,也沒想從你身上撈好處。大家話說分明,你愿意幫我,我謝你。你不愿意幫我,我也不會勉強。你是小閻王,我若犯錯,死后自然難逃責(zé)罰,可這些責(zé)罰不會因為我討好你或者怕你就減少。如果是那樣的話,你也就不配高坐閻魔殿?!?p>  小閻王看了莫待良久,嘆道:“有沒有人跟你說,把世事看得太透的人活得累。”

  “看得透,說明經(jīng)歷得多,確實很累。但看透總比看不透強,看不透的人不僅要受累還要受騙。我只是受累而已,你不用可憐我。我會放寬心,爭取超凡脫俗,不但看得透,還看得開??撮_了,也就不會累了?!蹦銎鹈啡?,又說,“你送我回草堂,我不想驚動任何人。還有,管好你那張嘴,別讓先生知道太多。懂?”

  “你以身入局,卻不讓他知道。你擔(dān)心他攔你?”

  “是擔(dān)心他攔你?!蹦粗啡镜?,“我中了梨花榆火卻不藥而愈,雪重樓已對我起疑。一旦我露了破綻,他與方清歌會立刻展開行動,給我致命一擊。我不想坐以待斃,自然要提前謀劃。先生一直覺得現(xiàn)在還不宜與雪重樓正面交鋒,必然不同意我以身犯險。他攔不住我,就一定會攔最想除掉雪重樓的你。你說,你該讓他知道么?”

  小閻王暗道:他是攔不住你嗎?他那是舍不得。哼!“我也很好奇你為什么不怕梨花榆火。能告訴我原因么?”

  莫待勾唇一笑:“別試探我了,你丟的那朵破花跟我沒關(guān)系。我告訴你,我不但不怕梨花榆火,還不怕鬼毒,你信不信?”

  “不想說就不說,吹這牛皮作甚?再見!”小閻王拔下一片羽毛化作長劍,載著莫待和梅染朝瑯寰山而去。須臾之間,兩人便置身草堂的梨樹下。

  飯團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渾身臟兮兮的,臉上還有傷。

  “怎么了?”莫待問,“又打架了?”

  “嗯。它們一群打我一個,我輸了?!?p>  “輸了就輸了,再贏回來就是。至于這般垂頭喪氣?誰還沒個馬失前蹄的時候。你跟我來,替先生換衣服?!?p>  “先生怎么了?也打架去了?”

  “是我的錯。連累先生受苦。”莫待步履沉重,神色抑郁。

  “受苦未必不是好事?!憋垐F跟著進了臥室,溫順得出奇。

  那一夜的桃林,不見花開,只有花落。不過半宿,樹上的花枯的枯,爛的爛,已敗落得不成樣子。莫待心急如焚,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到這時他才明白,為何仙界所有的神在換人時都要經(jīng)過漫長而嚴苛的選拔,時常有空缺。唯獨月老一職,總是無縫銜接。因為若無神的眷顧,世間將無有情人,亦無美滿姻緣。

  第二天,余歡收到了莫待送還的衣服。莫待說,多謝你費心替我打點,可我還是更喜歡人間的粗布青衫。余歡沒有問莫待此行是否順利,只說,我家先生就拜托公子了!兩人對視片刻,會心一笑。

  月出東方,夜色朦朧。草堂花香怡人。飯團臥在莫待新埋的種子上,夢想以體溫使其早日破土發(fā)芽。莫待用抹額蒙住雙眼,雙臂平舉,踮著腳尖立在只有大拇指粗細的樹枝上,正在訓(xùn)練平衡力與耐力。他沒有束發(fā),只用一根紫色的發(fā)帶松松垮垮地將長發(fā)綰在腦后。月光照在他身上,落下薄薄的一片影,無風(fēng)時紋絲不動。時間一到,他握笛在手,飛身下樹朝笑春風(fēng)撲去,憑著記憶在樹與樹之間穿梭,衣不沾花,速度極快。在穿越了大半個桃林后,他轉(zhuǎn)向冷泉,憑聲音尋到那窩臨水照影的大小兔子,用小石頭點了他們的穴道,又用笛子解穴。那些兔子早已習(xí)慣了被當(dāng)作練習(xí)對象,被解穴后也不慌亂,繼續(xù)聊天玩樂。

  一絲細微的聲音從草堂傳來,不是飯團的動靜。莫待摘下抹額,雙腳輕踏桃樹,在半空中轉(zhuǎn)身,如一道閃電竄出笑春風(fēng),帶起落花無數(shù)。

  草堂門口,梅染衣帶飄飄,手中握著一枚楓葉,含笑而立。

  莫待欣賞著那重新綻放的一樹樹繁花,緩步走到梅染面前,瞪大眼看了他半晌,笑容滿面地道:“這楓葉是我從忘川河畔帶回來的,好看么?”

  “好看,特別好看!就好像整個秋天都在我的枕畔一樣。”梅染替莫待收好抹額,柔聲道,“你怎么憔悴了?”

  “我新得了一套劍法,練得太勤了些?!蹦笸藘刹剑Φ?,“剛出了一身汗,還是離遠些好,莫熏著了先生。”

  梅染看著他的腳問:“為什么又不穿鞋?”

  “壞習(xí)慣。先生不必理睬?!蹦W身退回笑春風(fēng),高聲道,“青梅茶已煮好,先生不妨喝一盞再練功?!彼麃淼嚼淙?,對著水中那張消瘦的面孔默坐了好半天。沒有橫生枝節(jié),事情按照預(yù)期的方向發(fā)展,他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一股突然涌現(xiàn)的疲累讓他眼餳骨軟,提不起半分力氣。他軟軟地靠在泉邊,像往常一樣將身體浸在溫暖的水中,想好生緩一緩。功夫不大,他閉眼睡了過去,一睡不醒。

  一壺青梅茶喝見底,也不見莫待出來。梅染尋思片刻,化作一片桃花將笑春風(fēng)搜了一遍,最后在冷泉找到了莫待,他氣息微弱,已昏迷過去。梅染以黑紗遮眼,衣袖輕拂,卷他入懷。

  夜半時分,低婉纏綿的笛音飄過莫待耳邊。他伸伸胳膊腿,翻了個身,喃喃囈語:“長風(fēng),孟夫人的湯有點咸……”

  笛聲中,笑春風(fēng)的桃花落了一地。梅染對著天邊那朦朦朧朧,虛虛淡淡的一輪月,神色愁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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