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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雪長安道

第四卷:風(fēng)起83

風(fēng)雪長安道 舒涓 3019 2022-01-25 11:39:10

  孟星魂同樣沒想到——沒想到方清歌居然推個書童出來做擋箭牌,而且這書童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像個未經(jīng)世事的大姑娘,一雙安靜的眼眸清澈得叫人心喜。他仔細(xì)打量莫待,神色中透著譏誚:“如果我沒猜錯,小公子一不是仙門嫡系,二并非人間富貴,三沒有名師加持。沒背景沒靠山,就是一個靠著一口氣才走到這里的人。你們推他出來做我的對手,良心不會痛么?”

  方清歌淡淡一笑:“你先打贏他再來譴責(zé)我。既然入了仙門,他就該面對他該面對的。”

  “你是賭我不忍心對他下狠手,還是說你原本就想借本公子的手殺了他?他得罪你了?”

  方清歌被說中心事,也不辯駁:“孟公子說這么多,是不敢跟他打么?”

  雪凌寒去到莫待身邊,提劍在手:“我來做你的對手?!?p>  孟星魂笑了:“小公子,我剛說完你沒靠山,就來一個?!?p>  莫待懶聲道:“書童靠書不靠山。既然仙后抬舉,孟公子也不嫌棄,在下奉陪就是。”

  雪凌玥暗暗頓足:壞了!這孩子太年輕,不知道孟星魂的厲害!這可如何是好?

  雪凌寒定定地看了莫待片刻,隨手遞過去青鸞劍:“當(dāng)心!”

  莫待屈指叩了叩劍身,嘴角飛起一抹笑意:“好劍,好劍!”

  孟星魂看著兩人,目光閃爍:“小公子當(dāng)真是碧霄宮的人?”

  莫待摘下抹額,指著額上的飛花令道:“你看這像假的么?”

  孟星魂搖頭:“真的不能再真了。只是,你真要跟我過招?”

  “我有路可退么?要不你罷手?你也不肯?。 蹦呎f邊把抹額往袖子里塞。雪凌寒拿過抹額,仔細(xì)替他系好扶正,溫聲道,“別逞強,量力而行。不是還有我么?”說完,在他眉間印下一吻。

  剎那間,永安殿前靜如無物!誰也沒想到,冷得像冰山,幾千年也難得露個笑臉的凌寒上仙會有如此舉動。要知道,從雪凌寒成年時起,提親的人就快把瑯寰山的山門擠破了。敢上門提親的仙家,誰不是有權(quán)有勢的高門巨族?養(yǎng)在家中的姑娘,哪個不是百媚千嬌,閉月羞花?偏偏無人能讓他動心。最開始,礙于面子他還應(yīng)付幾句。到后來,他連敷衍也不愿意。但凡有人為提親而來,他都閉門不見,就是雪凌玥去叫也不應(yīng)。為此,雪慶霄和方清歌沒少向人賠不是。最有名的當(dāng)數(shù)二十多年前的七月初七,他生日那天發(fā)生的事。當(dāng)天,火神門掌門南宮哲帶著家眷親自登門,為二女兒南宮敏敏提親。南宮世家是正宗的仙家血統(tǒng),正位上神的人數(shù)最多,在仙界的地位不用多說。南宮敏敏有才有德,傾國傾城,是家族中最受寵的女孩子。若結(jié)下這門親事,仙界必將多一段佳話。哪知雪凌寒卻一口回絕,說他的終身大事不勞旁人操心,他自有主張。若是他心悅之人,哪怕是凡夫俗子,貌若夜叉,他也不離不棄生死相隨;若不是他心悅之人,不管對方有如何顯赫的身家與驚世的美貌,都跟他無關(guān)。說完這番話,他甩手離了生日宴,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一年后被雪凌玥從人間界強行帶回仙界。南宮哲當(dāng)眾折了面子,憤而離場,無論雪慶霄夫婦如何道歉也無濟于事。后來,還是梅染出面才將這件事平息下來。自那以后,凡是仙界的活動,火神門一律不參加,除非有戰(zhàn)事才會奉召出征。當(dāng)然,也再沒人提及雪凌寒的感情。每每見他獨來獨往,沒人覺得不妥,倒自然地認(rèn)為他天生就該是那種狀態(tài)。誰曾想,他的心竟已經(jīng)有了歸宿。

  眾人從難以置信到恍然回神,從竊竊私語到恢復(fù)常態(tài),不過就是轉(zhuǎn)眼的時間。除去新入門的俗家弟子,其余的人哪個不是千年的狐貍?cè)f年的妖,什么世面沒見過?就是那些俗家弟子,也是大風(fēng)大浪里闖過來的,誰還沒個見怪不怪的定力。

  見雪慶霄神色如常,方清歌心想:看來是我多心了。她哪里知道,此刻雪慶霄心里亂糟糟的。他想趕緊弄清楚莫待的真實身份,打探出柳朝煙的下落,還在想如何盡快從瑯寰山脫身。

  雪凌玥高興了:這層窗戶紙總算捅破了!只是這樣一來,母后要睡不安穩(wěn)了。

  謝輕晗的座位距離季曉棠不遠(yuǎn),他無比清楚地看見從謝輕云眼角滑落的淚水。他暗嘆造化弄人,原來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穆婉秋也看見了謝輕云的眼淚,她想起了與自己情定三生卻戰(zhàn)死沙場的戀人,不由嘆了一句情深緣淺,天意難違。

  一時間,莫待也慌得手腳無措。他很清楚雪凌寒的心意,卻沒想到他會在這種情況下坦白對自己的回護(hù)與愛意。這無異于向天下人宣布:他,雪凌寒,深愛著莫待!“你……”莫待聲音輕顫,眼里浮起一層薄薄的淚光。

  雪凌寒展顏一笑,柔聲道:“別怕,我永遠(yuǎn)在你身邊!”

  莫待緊握青鸞劍,含淚笑了:“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不斷有侍衛(wèi)趕來,將永安殿圍得水泄不通。原本就劍拔弩張的氣氛越發(fā)殺機重重。雪凌寒晃眼看見人群中有守衛(wèi)洗心池的侍衛(wèi),正待細(xì)看卻被人擋住了視線。他顧不上細(xì)想,將心思都放在了即將開始的對決上。

  莫待上到高臺,抱拳行禮:“孟公子的仙法是出了名的強,在下就是再修一萬年也只能望其項背,根本就沒有比的必要。若是單純的比劍術(shù),在下倒愿斗膽一試?!?p>  “只比劍術(shù)?”孟星魂心存疑惑,卻沒能從對方臉上看出任何信息?!熬鸵拦印U?!”他的劍法得令狐云驍真?zhèn)?,本就已難覓對手。加之他是劍癡,常年勤練不輟,鉆研不斷,多年下來,雖說不上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已絕對有資格睥睨三界劍豪。尤其是這套自創(chuàng)的驚魂劍法,當(dāng)真是驚魂攝魄,精妙至極!饒是莫待這樣的劍術(shù)高手,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兩人從臺下打到臺上,又從屋頂打到樹梢……直打得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為著兩人精湛的劍技與輕功,眾人時而歡呼雀躍,時而驚聲尖叫,時而屏氣凝神,時而又拍手叫絕。他們都慶幸來了瑯寰山,有幸觀看這場世間罕見的比斗。從前,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莫待不過就是一個運氣比較好的江湖白衣。經(jīng)此一戰(zhàn),天下人都將知道,這個江湖白衣具備驚人的才能。

  孟星魂又驚又喜!驚的是他得道多年,同輩中能與他打平手的不超過五人,沒想到竟和一個少年郎過了這些招還不見勝負(fù);喜的是能與這樣的高手過招,當(dāng)真是三生有幸!他認(rèn)真起來,一招一式都經(jīng)過算計后才出手。

  莫待躍上樹梢,借力跳上永安殿的屋頂,接著翻身而下。飛速旋轉(zhuǎn)的劍光如同舞動的白練,又好似傾瀉而下的飛流,將他裹在其中,已分不出人在何處劍在何方。兩片樹葉從劍光中飛出,直奔孟星魂胸前的大穴,青鸞劍則直指其天靈蓋。

  幾乎是出自本能,孟星魂揚手甩出四點靈力,其中兩點迎擊樹葉,另外兩點沒入劍光中,目標(biāo)是青鸞劍那端的莫待。

  糟了!雪凌玥出手相救,終究慢了半拍。半空中傳來兩聲輕響。他心里一緊。劍光散去,莫待手握青鸞劍,直直地朝下墜落。那兩點靈力射穿了他的身體,將他的五臟六腑盡數(shù)擊傷。

  雪凌寒飛身撲出,雙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莫待:“語……與我說說,你哪里不好?”他看著那一襲被血染紅的衣衫和青鸞劍上的血,眼中殺意翻騰。

  莫待擦去嘴角的血,咧嘴道:“抱歉,又讓你擔(dān)心了?!?p>  “小公子,你要不要緊?”孟星魂不覺得那幾點靈力有多厲害,不過是虛招而已?!拔覜]想傷……”他的話還沒說完,面前多了一道人影?!懊啡??”

  梅染臉色如鐵,冷聲道:“是你傷了他?”不等孟星魂解釋,他已揮手拍出。

  此時,孟星魂的心思都在莫待的身上。他想不通,一個在青英會上被方清歌推到臺上的人,竟躲不過他隨手彈出的并無多大殺傷力的靈力。他正觀察莫待的傷勢,沒想到梅染會突下殺手。等他看到梅染出招時,已來不及閃躲。

  “不要!”莫待拼盡殘力一躍,挺身擋在孟星魂身前,硬生生扛下了梅染的掌力。這一掌的威力遠(yuǎn)非那兩點靈力可比,他感覺生命正以流水的速度消失。

  孟星魂愣住了:“你……你為什么要救我?”

  莫待咳出兩大口血,撐住最后一口氣道:“我受傷不是你的錯,是我技不如人……我輸?shù)眯姆诜?!這場比賽很公平,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得為難孟公子!”

  “你……!罷了!”梅染無心多說,抓住莫待的胳膊騰空而去,直接到了禁地的桃花林里。他將莫待帶至桃林深處的草堂,安放在窗前的榻上。那是他夜靜時望月的地方。

  莫待已失去意識,深陷昏迷。梅染用黑紗蒙住自己的雙眼,揮手褪去莫待的衣衫。他要用他的靈力為莫待續(xù)命,否則莫待熬不過半個時辰。他的手不小心碰上了莫待的肌膚,猛地縮了回來。攥拳默坐片刻后,他才又將雙手準(zhǔn)確無誤地放到莫待背部的穴位上。

  至純至陽的靈力源源不斷地送進(jìn)莫待的身體。一炷香后,他總算不流血了。梅染收了手,替他穿好衣服后才去掉蒙眼的黑紗。

  莫待躺在溫暖清透的陽光中,安詳?shù)孟袷前疽购筘澦黄鸬娜藘?。梅染緊握雙拳,站了好一陣才替他拔下鎖魂簪,解下抹額。長發(fā)散開,鋪出一枕亮如水光,黑似深夜的愁緒。慘白的臉龐上,淺紫色的六棱雪花依然栩栩如生,沒有半點傷損。梅染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潑墨似的黑和霜雪似的白放在一起,竟好看得讓人心動。

  一只相思鳥落在窗臺上,嘀啾啼叫,婉轉(zhuǎn)歌喉。不知道它為誰歌唱,又為誰停留?

  梅染收回目光,準(zhǔn)備給傷口上藥。他盯著莫待胸前血淋淋的傷,不知不覺中雙手又攥緊了。左思右想盤算了大半天,他才動手。不到一個時辰,他便破了自己遵守了數(shù)萬年的兩條血誓:不與女人親近,不替女人寬衣解帶。他不知道是該自扇耳光呢,還是該宿醉一場。哦對了,他也曾立誓終身不沾酒。想到此,他搖頭苦笑,很是無奈。

  他打來溫水,開始清洗傷口周圍的血跡。手指碰上一點硬物,細(xì)看什么也沒有。他又按了按那處位置,確定自己的感覺沒有錯。想了想,他小心撥開傷口上的血肉,一根只有發(fā)絲一半粗細(xì)的銀針赫然眼前。是孟星魂的暗器?不像。那銀針寸許長,軟如絲綿,無異味也無毒物附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他捻著銀針,試圖將其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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