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風(fēng)起79

　　見兩人為自己起了爭執(zhí)，他頗為得意，邊哭邊偷偷沖謝輕云做鬼臉。謝輕云不敢對他下手，又氣不過他挑釁，上躥下跳，嗷嗷直叫。

　　那時候可真好??！盡管被困荒山野嶺，又身受重傷，卻什么也不用愁。有雪凌寒在，就不會餓肚子。有謝輕云在，就不會寂寞。日子雖苦，卻單純快樂。哪像現(xiàn)在，我們都諸多算計(jì)……

　　想起雪凌寒，莫待悲喜交織。該慶幸遇見你吧！不然，那些日子不會那般鮮活有趣。是的，是該慶幸的，哪怕活下來的這些年我生不如死……他垂下眼簾，藏起眼中淚意。

　　疼！真疼?。≡瓉?，心上的痛楚能讓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莫待搖了搖頭，搖落了一地汗水。他討厭汗水迷眼的感覺，這讓他眼前總晃動著重重疊疊的人影。是誰？是誰晃得我眼暈？

　　小呆瓜，連我都不記得了？我是謝輕云，最愛自由也最喜歡你的謝輕云……瞧我給你帶什么了？這些都是劍門峽的特產(chǎn)，還有雪蓮，我走之前去采的。

　　好端端的你送我雪蓮干嘛？我又沒生病。

　　醫(yī)書上說雪蓮性溫，有通經(jīng)活血、散寒除濕、排毒祛毒的功效。每樣都對你的癥，多好！

　　再好也是藥，不能亂吃。你自己留著吧。

　　你不喜歡？不喜歡算了，下次送你別的。

　　我想說的是，雪蓮珍貴不易得，你不要為我冒險(xiǎn)。我還想說，雪蓮好美，我很喜歡！

　　雷霆音響起：“還受得住么？要不停下來？說話！”

　　莫待咧了咧嘴，笑道：“老頭，你肯定沒老婆吧。”

　　“為啥這么說？為啥？你怎么知道老夫沒有老婆？”

　　“我當(dāng)然知道。有個小屁孩說我總是冷冰冰地繃著臉，沒姑娘喜歡。你這么啰嗦，應(yīng)該也沒人喜歡?！蹦难哉Z中透著深深的同情，“神與人其實(shí)也沒太多差別。光棍就是光棍，在感情世界里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誰也不比誰好過多少。”

　　雷霆音爆笑，笑聲震得莫待的耳朵嗡嗡直響：“活得久還是有好處，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遇見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時辰到了。你以凡人之軀替它扛下了神的懲罰，身體嚴(yán)重受損，日后會落下咳血的毛病，年齡越大就越嚴(yán)重，神仙也幫不了你。你要用心調(diào)養(yǎng)，萬萬不可過分損耗，不然難享天年。”

　　疼痛感隨即消失，身體也沒有疲乏之感，反倒清爽了不少。“以后的事以后再說?！蹦撓乱剐蟹拥揭慌裕苁菨M意?！笆炙嚥诲e，竟看不出一絲傷損。多謝老神仙，我可以帶飯團(tuán)走了么？”

　　“當(dāng)然可以。剩下的三五年時間，你準(zhǔn)備怎么過？”

　　“跟你有關(guān)系？無關(guān)。那你問什么？你不會心生憐憫贈我數(shù)十年壽數(shù)，我也不會懊惱后悔搖尾乞憐。如此，大路朝天，你我從此陌路。”

　　“慢著，等老夫說完最后一句話咱倆就陌路。這家伙的真身是飛龍，乃靈獸之王。三界所有的靈獸都得聽他號令，厲害得不得了。”

　　“飛龍？嚯！”莫待眼睛一亮，伸手撓了撓了飯團(tuán)的下巴，“真是失禮了，在下有眼不識金鑲玉。然后呢，又如何？”

　　“你不想讓它認(rèn)你為主？飛龍一旦認(rèn)主，生生世世都會跟在主人身邊。”

　　“還是那句話，為什么要？騎著它上街買菜？還是騎著它去逛花樓？不好意思，那太招搖了，也不方便?！蹦e著鎖魂簪問，“這根簪子的初始名叫什么？”

　　“初始名？你還挺會問。老夫?yàn)楹我嬖V你？又沒有好處可拿?！?p>　　“神仙什么都不缺，要什么好處?！蹦龂K嘖兩聲，“越厲害的神仙就越小氣！”

　　“老夫才不小氣！告訴你，這是轉(zhuǎn)魄，可破結(jié)界亦可聚魂結(jié)魄?！?p>　　“轉(zhuǎn)魄？”莫待雙手叉腰，望著高處一頓數(shù)落，“我說老頭，你都一把年紀(jì)了還學(xué)江湖術(shù)士騙人，很好玩么？能不能學(xué)點(diǎn)好？你是欺負(fù)我奈何不了你是不是？如果這是轉(zhuǎn)魄，是四神器之一，方清歌怎么會舍得拿它跟我換飯吃？她腦子壞掉了？別跟我說她拿錯了。騙鬼呢！”

　　“方清歌，方清歌……方清歌眼瞎心盲，識得什么寶貝！在轉(zhuǎn)魄還未易主前，就被那老鬼封印了，無人識得其真面目。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因?yàn)檫@玩意陰邪至極，威力太大，修為不夠的人根本駕馭不了，很有可能被它蠱惑，墮入魔道。這千年萬年千萬年下來，它早就被當(dāng)作普通寶物了，最多用來測試人心?！?p>　　“聽你這么一說，倒也不無道理，我就暫且信你。”莫待拿出靈犀，將它和轉(zhuǎn)魄放在一處，“你說，我是不是要努力集齊四大件？靈犀，轉(zhuǎn)魄都在我這里，就差淚痕與斷魂了?！?p>　　“靈犀？還真是靈犀！它竟然認(rèn)你為主了！難得，難得……天地間最桀驁不馴的靈器居然認(rèn)了第二個主人，而最邪性陰狠的轉(zhuǎn)魄居然被用來綰頭發(fā)！有趣，有趣，太有趣了！”雷霆音說著笑著，聲音明顯溫和了：“小娃娃，若集齊了四件靈器，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上古的神仙有幾個鼻子幾只眼。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揪幾根你的胡子嘗嘗，看看到底是酸甜苦辣咸的哪種滋味。行不行？”

　　“行，行，行！老夫胡子多得很，不怕你揪，就怕你覺得難吃?！?p>　　“沒關(guān)系，我有長風(fēng)，他會替我準(zhǔn)備好油鹽醬醋和漱口水。對了，聽說集齊了四大件的人可以許一個愿望。是任何愿望都可以么？”

　　“是，任何愿望都可以，包括起死回生，改天換地。”

　　莫待摸著下巴，笑得奸詐：“那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嗯，不努力的人沒資格談愿望。既然說到了四大件，那老夫問你，你知道召喚它們的方法么？”

　　“這個我上哪兒知道去？我又不像老神仙這般見多識廣，法力高強(qiáng)，打個哈哈都有人嚇得想自我了結(jié)。你知道嗎？知道的話說來聽聽。”

　　“倒也不是不可以說給你聽，就是覺得白說有點(diǎn)虧，畢竟四神器的召喚和解封方法只有寥寥幾人知道?！?p>　　“我不讓你白說。回頭我給你樹碑立傳，讓您老人家的英雄事跡傳遍四海八荒?；蛘吣憧次疑砩夏膫€部件比較順眼，卸下來滋養(yǎng)你的花花草草。再不然，我給你磕三個響頭，叫你三聲老祖宗，夸你神勇無敵，天下無雙?！闭f完，莫待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嘴里還高呼：“老祖宗好，老祖宗妙，老祖宗呱呱叫！老祖宗，看在小的這么乖的份上，您就發(fā)發(fā)慈悲告訴我唄！”

　　“哈哈哈……”雷霆音的笑聲一波高過一波，弄得莫待有點(diǎn)擔(dān)心他會不會笑死了?！斑@馬屁舒坦！來來來，老夫跟你說明白。四神器在解封之前是沒辦法召喚的，只有等到封印解除了才可以。”

　　莫待嘶了一聲：“要不要這么麻煩？那要如何尋找，又如何解封？”

　　“這個啊……老夫真不能說。能不能找到并解封它們，全看機(jī)緣?！?p>　　“又是機(jī)緣！天底下哪來那么多的機(jī)緣巧合？要是機(jī)緣易得，為何我此前從未遇見過老祖宗？”莫待遺憾地道，“不瞞老祖宗說，我這人吧，不是個安分的，最愛做的事是周游列國，游名山大川。我去過那么多地方，怎么連老祖宗的一點(diǎn)蹤跡都沒發(fā)現(xiàn)呢？”

　　“那是因?yàn)椤崩做艉龅刈×丝?，惱道，“你套老夫的話！哼……你是要繼續(xù)套話還聽老夫說召喚術(shù)？”

　　“書接上文，言歸正傳?！蹦阒?，沒臉沒皮地道，“如果老祖宗想說點(diǎn)別的，小子我也非常樂意聽。”

　　“好，那老夫就多跟你說點(diǎn)。”雷霆音很滿意他的態(tài)度，樂呵呵地將召喚方法仔仔細(xì)細(xì)說了。等他說完，莫待跟著復(fù)述了一遍?！皼]錯，一點(diǎn)沒錯。臭小子的記憶力不錯嘛！”

　　“哪里是我的記憶力好，分明是老祖宗教導(dǎo)有方。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名師出高徒！”莫待面不改色心不跳，奉承的話說得相當(dāng)順口?！袄献孀诳蛇€有什么吩咐？”

　　“吩咐沒有，還有個問題。知道聚靈珠么？”

　　“三界還有人不知道聚靈珠？拉出來暴揍一頓再說其它?！蹦种改蟮酶锣皂懀训炔患跋氪蛉肆??！袄献孀冢阋娐剰V博，正好跟你確認(rèn)一下。有人說那玩意受巫族歷代圣女供養(yǎng)，是至陰至柔至純至善之物，且威猛無比。有人說圣女在轉(zhuǎn)生前會將畢生功力存入聚靈珠，然后一代一代往下傳。還有人說，這聚靈珠里的靈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是一個連九重天的神都想要的好東西……總之，說啥的都有，都快變成古今怪談了。傳聞哪個是真的？老祖宗也對它感興趣？不至于吧！老祖宗也老神仙，不缺東少西，要它干嘛？小心惹禍上身?！?p>　　“誰說老夫想要了？老夫是問你想不想要。正如世人所說，聚靈珠不但是巫族老祖的元丹，還存儲了歷代圣女的功力，蘊(yùn)含的靈力深不可測，可毀天滅地，危險(xiǎn)又實(shí)用。當(dāng)然，聚靈族最令人垂涎的并不是它逆天的破壞力，而是它可以凈化世間一切不潔。”

　　莫待眼珠一轉(zhuǎn)：“比洗心水還要厲害？”

　　“不能這么比。洗心水可入藥可療傷但本身沒有殺傷力，聚靈珠則恰好相反。老夫知道聚靈珠藏在哪里，你如果想知道的話老夫可以告訴你?！?p>　　“你打住！千萬別說！說了我立馬就碰死在這里。”

　　“為何??？老夫又不會告訴別人你知道它的下落?！?p>　　“我是怕我興奮過頭了，做夢說漏嘴。你最清楚不過，大凡寶物都是燙手的山芋，誰得誰招人嫉恨。我還沒有給飯團(tuán)娶老婆，我才不想因?yàn)橐粋€不能吃不能玩的勞什子丟了小命?！?p>　　“你剛才不是還說要集齊四大件實(shí)現(xiàn)一個愿望么？如果沒有聚靈珠，你集齊了四大件也操控不了。換句話說，除了四大件的原主，再強(qiáng)悍的人想操控它們都必須有聚靈珠的加持。”

　　“誰說我想操控四大件了？我不過是想對著神仙許個愿，愿諸神保佑好人能吃能喝，無病無痛，無災(zāi)無難，無憂無慮?！?p>　　“哈哈，通透，通透！老夫不說，不說就不說！”雷霆音的笑聲前所未有的輕快，想來莫待的想法很合他的心意。

　　忽然，靈犀繞著洞穴飛了三圈，發(fā)出清脆的錚鳴聲。一點(diǎn)紅霞落下，將它罩在其中，久久不散。待紅霞變淡，靈犀朝著東方拜了三拜，重新回到莫待手上。

　　莫待略加思索就明白了：這老頭多半是靈犀的舊主，上古的四神之一。他不愿意挑破身份最好，省得他跟我要靈犀，到時候我還得費(fèi)口舌?！袄献孀?，咱倆廢話了這么老半天，你是不是該送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