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結(jié)緣47
“放過?夫人這話說得嚴重了,哪里就到那個地步了。我呢,就是一個傳話筒。話帶到了,我就該按照夫人的意思滾蛋了?!泵擅媾畬⒇笆兹M靴子,飛快地捏了胡冰清的臉一把。“只要夫人不再攪擾大公子的安寧,不做傷害謝家人的事,我家先生絕不會找你麻煩。小米也就還是小米,不會變成粥?!?p> “你家先生是什么來歷?為什么對小米的事知道得這么清楚?”
“夫人這個問題太蠢了!上門談生意,自然要先摸清對方的底細,做到心中有數(shù)。再說我這樣的身份怎好自述來歷,自揭老底?不都是裝得越神秘越高深越能震懾人么?人美也不能太任性,說話前也先要過腦子,知不知道?”
“我就奇了怪了,你我無冤無仇,你們卻把我查了個底朝天。我不信就只是為了保護謝輕塵!八成是有人想借謝家的手,扳倒我背后的勢力吧?”
“你背后的勢力?你的老相好?他是誰?你不會跟我說吧?那我就不問了?!泵擅媾劻寺勏丛杷?,笑道:“我家先生還真沒騙我,美人的洗澡水都是香的。夫人繼續(xù),小女子就先告辭了?!彼秊t灑地翻出窗外,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只是那不太合身的衣裙被廊下的花枝鉤了一下,被撕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胡冰清抓起衣服裹住身體,跟了出去。庭院深深,靜寂無人,入眼的只有明晃晃的月光和再熟悉不過的花草樹木。她轉(zhuǎn)身回屋,再沒有泡澡的心情,換了衣服出門去了。估摸著她走遠了,從窗前兩棵高大的樹上跳下兩個人來,一個是謝輕晗,一個是莫待。兩人望著胡冰清去往的方向,表情大相徑庭。謝輕晗微有薄怒:“她竟然背著我跟別人!”
莫待拈掉衣服上的葉子,神色淡然:“有人出面干預(yù),就不用我跟她磨嘴皮子了。那女子沒把事情說完全,胡冰清并非背著你和別人好,而是在來魔界之前她就已經(jīng)有了身孕。你與她的那點夫妻情說不定是她做戲,有可能是假的?!?p> “這就合理了?!敝x輕晗的表情已恢復(fù)了平靜,甚至連語速都跟平時一般無二。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想了想,莫待又道,“以你的智商不意外才正常?!?p> “是,這件事我早有懷疑,只是沒有證據(jù)。新婚當(dāng)晚我喝了太多酒,怎么回到新房的我沒有一點印象。第二天睜開眼,她睡在我身邊,說我和她已行完周公之禮。可是緊接著她又說,她不喜歡我,是蕭堯逼著她來監(jiān)視我的。我當(dāng)時就覺得奇怪,既然不喜歡為何還要和我圓房?圓了房才又說不喜歡,怎么想都覺得荒誕。后來我想,大概是她遠離皇城,無人照拂,想在魔界找個依靠才出此下策。沒想到,她只是想給她的孩子找個便宜爹?!?p> “胡冰清本是宮中女侍衛(wèi),武藝超群,做事利索嚴謹,深得各宮娘娘喜愛。她與那侍衛(wèi)長相知相愛后,本打算找機會逃出宮廷,隱姓埋名生活,誰知道那侍衛(wèi)長被蕭堯殺了。胡冰清恨蕭堯,又無法與皇權(quán)抗衡,只得忍氣吞聲,伺機報復(fù)。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便想遠走高飛將孩子生下來,卻苦于沒機會。恰好這時蕭堯正為沒能替你物色到合適的媳婦發(fā)愁,胡冰清得到消息后暗中游說,以利益為餌說動了某位娘娘,成功將她舉薦給了蕭堯。有人自告奮勇替自己分憂,蕭堯當(dāng)然高興。又聽說胡冰清聰明機警,忠心耿耿,當(dāng)即封她為公主,擇日嫁往魔界?!?p> “原來還有這樣的隱情。”謝輕晗還是沒什么表情,很是隨意地問道,“這么看來,她倒也不是無情無義。小米是那孩子的乳名?”
“此小米非彼小米。叫你爹的那個不是真正的小米,是胡冰清用偷龍轉(zhuǎn)鳳之法換回來的棄嬰。說到這一點,我很佩服她,用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就牽制住了你和蕭堯。”
“孩子是胡冰清和那侍衛(wèi)的,干蕭堯什么事?”
“說出來你別惡心,在離開霓凰城的前一晚,蕭堯強要了胡冰清。所以后來胡冰清就跟蕭堯說,你從沒碰過她,孩子是蕭堯的。然后又回頭跟你說,盡管你們只有一夜之歡,她還是懷了你的孩子。如此一來,若蕭堯和魔界開戰(zhàn),無論哪一方獲勝她兒子都是王,她也就有了一張護身王牌。她擔(dān)心事情敗露或者突生變故,挖空心思把孩子寄養(yǎng)在一戶尋常人家,打算事成后再去認親。這樣的算計是不是很厲害?”
謝輕晗的眼底浮起一點輕蔑:“厲害。小米現(xiàn)在在哪?”
“小米是你控制胡冰清的法寶,別找他麻煩?!?p> “孩子無辜,我豈會拿他撒氣?我只是想見見他?!?p> “天慕山鳳來客棧的少掌柜米元暉便是。這孩子有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居然是他?!敝x輕晗想著往日情景,眉眼間有了點熱氣,“我去鳳來客棧時見過他幾次,倒是不陌生。聽說顧長風(fēng)是你的家仆?”
“長風(fēng)不是我的家仆,他是我的家人。”莫待冷冷地剜了謝輕晗一眼,“長風(fēng)非常喜歡小米,不到萬不得已,你別傷他。胡冰清掀不起風(fēng)浪,你不必擔(dān)心?!?p> “從她跟我攤牌的那一刻起,她就沒了威脅。”謝輕晗看著胡冰清的房間問,“剛才那個蒙面女子是什么來頭?聽她話里的意思,她背后的人與大哥頗有交情。可是,與大哥有來往的人我基本都認識,沒有誰會為他做到這個程度?!?p> “日子每天都是新的,因為變化無時無刻不在。”莫待想到了解意,心里有了猜測。他沒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只是說,“此人這么對胡冰清,他對謝家應(yīng)當(dāng)沒有惡意。有他暗中保護,大公子的安全多了一重保障,你也可以放心些?!?p> 謝輕晗側(cè)首,目光犀利:“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你我的交情到這個份上了?”
“只要目標一致,沒交情也可以合作?!蹦龑ι现x輕晗的眼睛,示意他將眼中的殺氣收一收,“咱倆都跟蕭堯有仇,也都想找他報仇,那不妨互通有無,互惠互利,看誰最后能達成目的。”
“你的意思是咱倆結(jié)盟,聯(lián)手對付蕭堯?”
“你我只是在黑暗中相互借光,相互扶持,不讓彼此迷路的同路人,只聯(lián)手不結(jié)盟。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利用我甚至出賣我,完全不用為你的行為抱歉,因為我們本身沒有任何關(guān)系。當(dāng)然,我也會抓住一切時機朝著目標前進,哪怕是踩著你的尸體過去?!?p> 謝輕晗終于露出了他從不在人前顯露的一面,極為冷傲地道:“你憑什么認為我會答應(yīng)你的提議?”
“就憑你想當(dāng)王,就憑我能助你稱王?!蹦瑯由裆铗?,“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須承認,目前只有我能幫你在最短的時間里擊敗蕭堯,成就霸業(yè)?!?p> 謝輕晗不以為然:“莫公子是不是太過自信了?”
“不自信我就不會走這一趟?!?p> “你對我有沒有要求?說說?!?p> “在你我意見相左時,你要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并且要將我說的每件事落到實處,不能打半分折扣。這算不算要求?”
謝輕晗的眉心不著痕跡地一緊:“不算。理由?”
“為你出謀劃策的人雖多,但他們多多少少都會考慮自身的利益,你也會有這樣那樣的顧忌和擔(dān)憂,瞻前顧后難免錯失良機。可我不同。我不在乎功名利祿王權(quán)富貴,也不在乎是流芳千古還是遺臭萬年,我只想助你奪取江山。我會鎖定目標,以最直接最有效也最有利的方式直搗黃龍。這一點,放眼天下除了我沒有人能做到。”
謝輕晗抬了抬眉毛:“輕云只是說你傲,沒說你狂?!?p> 莫待很自豪地道:“歷來‘狂傲’不分家,他怕我驕傲?!?p> 謝輕晗沉郁的眉眼間終于有了一絲笑意:“夠自信,有氣魄,好膽識!我喜歡!”
莫待微微一笑:“等哪日我讓你頭疼了,記得你我今日的談話,否則別怪我坑你?!?p> “既然承諾了聽你的,我就會做到?!敝x輕晗難得地對一個并不熟悉的人流露出了些許欣賞之意,“有你這樣的同路人,在下深感榮幸?!?p> “日后若有消息給我,可以去找鳳來客棧的大掌柜。暗號嘛……”莫待啃著大拇指想了想道,“你拿五十兩銀子給他,就說是謝三公子喝花酒欠的錢?!?p> “花酒錢?你……”謝輕晗愣了片刻后道,“你是認真的?”
“廢話。”莫待指著自己的臉,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看我像開玩笑么?”
謝輕晗立馬放棄了為謝輕云正名的念頭,換了問題:“那大掌柜是你布在魔界的眼線?”
“不算是眼線。早些年我救過他一家的命,他愿意幫我做事。”
“明白了。輕云知不知道你是這樣殺伐決斷,手狠心辣的人?”
“我很小的時候就當(dāng)著他的面殺過人(此處和諧20字)。你猜他怎么著?他居然夸我做得好,說我是好孩子。你信不信?”莫待半真半假的笑容給他的臉蒙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陰冷,“他不存在于你我的這段關(guān)系中,你也就不需要知道他和我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去。你只要記住一點,我不會害他,不會害謝家就夠了。從今往后,他為你做的那些事由我來做,他不曾沾手的事我也可以幫你做。你把他從你的宏圖霸業(yè)中摘出來,摘干凈,不要讓任何人看出他曾為你奔波謀劃。哪怕只是蛛絲馬跡,也不能留下。我要他只是一個古道熱腸,除暴安良的江湖俠客。這是我?guī)湍阕鍪碌奈ㄒ粭l件。”
謝輕晗沉默了許久,久到守在暗處的劍心都以為眼前的花已經(jīng)凋謝好幾回了,才聽見一個聲音幽幽地道:“你做了我一直以來想做而做不到的事。謝謝你!”
“我是為了他,不是為了成全你這個做兄長的心。你不必道謝?!?p> 謝輕晗深深地看了莫待一眼:“現(xiàn)在城封了,天牢的護衛(wèi)撤了,想給蕭堯傳信的人我也都殺了,接下來該怎么做?”
“你去見你母親,讓她使勁哭鬧,要鬧得闔府上下不得安寧,鬧得你不勝其煩。之后你就回停云居睡覺,不睡到日上三竿別起床。剩下的事交給我。”莫待活動著手腕道,“我先去鳳來客棧取酒菜,然后去殺人。挑選侍衛(wèi)的事明日再說?!?p> 謝輕晗沒問他要殺誰,也沒問為什么要挑選侍衛(wèi),扭頭就走,步速非???。
莫待自言自語道:“嗯,這個同路人還湊合,不聒噪?!?p> 謝輕晗的心情突然就變好了,他有點想笑,便越走越快。
莫待換洗完畢,取了酒菜算著時辰踩著點走進天牢時,正趕上謝輕云跟一群蒙面人打得難分難解。他手腳都戴著鐐銬,行動極不方便,左推右擋已到了自身難保的地步。莫待停住腳,靠著石墻看熱鬧:“嚯,這么狼狽的謝三公子我還是第一次見。有眼福……”
謝輕云于百忙中回頭:“你站那么遠干嘛?還不趕緊來幫忙?”
莫待不但沒去幫忙,反而縮了縮脖子:“管我什么事?我不要惹禍?!?p> 一個蒙面人提劍朝莫待刺去,莫待閃身避過:“別找我行不?我就是來看熱鬧的,你們繼續(xù)?!蹦侨艘膊淮鹪?,反手又是一劍。
“對,找他去,他身上有錢?!敝x輕云笑道,“好兄弟見者有份,別白跑一趟。”
又一個蒙面人沖到莫待面前,劍尖直指他的眉心。莫待沉了臉道:“要我的命可以憑本事來取。想要我的錢……哼,本事再大本公子也不給?!彼皇滞兄撇?,一手朝蒙面人拂去。不過兩招,那群人便一敗涂地。為首的見勢不妙,一個眼色后帶頭朝牢房外沖去。莫待抓起地上的干草隨意撒出,腳下沒有停頓:“我給你帶了最烈的酒?!?p> 謝輕云數(shù)著數(shù),看著接連倒地的蒙面人問:“留喘氣的沒有?”
莫待放下酒菜,又放了一小瓶藥粉在酒壺旁:“你負責(zé)收尾?!彼樦鴫Ω庾?,繞過尸體出了牢門,生怕沾上了蒙面人的血:“明天中午見?!?p> 謝輕云追著喊:“你不陪我喝酒了?”
莫待折回他面前,雙眼圓睜,語氣十分兇狠:“陪你喝酒?照你這意思我是不是還得哄哄你,給你壓壓驚?你幾歲了?”
“一百歲也想要你陪在身邊。不行么?”
“不行。我忙著騙人。”莫待用笛子戳著謝輕云的胸膛,兇神惡煞地道,“再敢說一句廢話,酒菜就都沒有了!”
謝輕云握住他的手,摸了摸他的頭:“看見你我就安心了。”
莫待甩開手,嫌棄地拍了拍被摸的地方:“我跟你很熟么?”
“我只是單純地表達一下心情,沒有別的意思。這也不行?”
“不行。說話就好好說話,動手動腳的像什么話?”
“我錯了,你別生氣?!敝x輕云蹲下身,呻吟道,“奶奶的,疼死我了!”
莫待臉色一變,急道:“怎么了這是?傷到哪兒了?”
“剛才被那家伙狠狠踹了兩腳,估計是傷到腰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