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拳一事畢竟是實打?qū)嵉乃スし?，沒有任何捷徑可言，所以李長樂最讓林一滿意的便是從來不會說是否有那種讓人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便能有很大提升的秘笈。
這種壓迫潛力，強行提升境界的心法，林一不是沒有，相反的，他知道的有很多。無名道觀立世已久，藏書樓的藏書之豐盛讓他在少年時期度過了好長一段無聊時光。
只是，一旦使用了這樣的心法，身體的創(chuàng)傷自不必說，更主要的是會消耗你更深的潛力，動搖你之前辛辛苦苦打磨出來的體魄，摧毀修出來的道心根本。
用過了這種心法不是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便有很大的提升，但過了這兩三個境界之后所面臨的境地或許就是終其一生，再無寸進。
因為從未中斷過林一傳下來的那套養(yǎng)氣口訣的運轉(zhuǎn)，所以現(xiàn)如今李長樂體內(nèi)的那一道真氣已經(jīng)十分壯大，每一次出拳的氣勢也更足。
這讓林一想著是否開始傳授李長樂本門的青蓮道訣，不然等到李長樂踏入武夫納氣境之后，再去修行道法，總會產(chǎn)生些許不平衡。
……
江湖武林喜歡用山上山下這樣的界限來劃分世俗與修行，但這并不表示山上之人便關(guān)起門來不問紅塵之事。
江湖中有過明確的規(guī)定，山上之人不可驚擾世俗，即使下山游歷，也要收起自己在山上的那套行事風(fēng)格以及高人一等的性子，在這一點上，絕大部分的山門都做的很好，當(dāng)然也不代表著就沒有那一兩個宗門會干預(yù)著世俗的生活。
山河宗的名字取得有些浩瀚，只是宗門卻很小，稍微躋身于三流宗門的行列。
不同于其他將宗門設(shè)立在人煙罕至的山川大澤中的門派，山河宗充其量只能算是半出世的狀態(tài)。
好在山河宗宗主性情純良，總是教導(dǎo)門下弟子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同為世俗中出來，便有著護住這一方水土的責(zé)任。
所以在隸屬山河宗的那片地域里，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鄉(xiāng)鎮(zhèn)居民不會麻煩在他們眼中猶如仙人的山河宗弟子，但是若要涉及到妖魔鬼怪之事，了不得會在一番商議后，由縣太爺出面，親自去往離鎮(zhèn)落一百四十里以外的那座仙人府邸叨擾一番。
破境之后的李長樂在腳程上倒是加快了不少，一路走走停停，若是遇到適中的小鎮(zhèn)便會進入置換一點衣物與干糧，當(dāng)然，酒水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一路上林一倒也樂得自在，藏鋒的同時，一有閑暇便會用以自身靈氣打熬自身體魄，頗有點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感覺。
李長樂破了練筋境之后便像是有了更深層次的東西，總之更加抓緊時間，行走間走樁養(yǎng)氣，小憩時擺架練拳。
夜色有些暗了下來，四下里除了山林樹木并沒有更多的東西。
林一領(lǐng)著李長樂繼續(xù)走著：“再走一段路，若還沒有人家，便只能在外草草對付一夜了?！?p> 李長樂點了點頭，出來這么久，李長樂想了想，似乎在外靠著一根樹木睡到天亮的次數(shù)遠比睡客棧來的多了多。
走了三四里路后，前方隱隱有點火光透過樹木之間的罅隙照過來，讓李長樂眼前一亮，林一看著火光照來的地方，瞇了瞇眼睛，并不出聲，領(lǐng)著李長樂像火光之處走過去。
那是一處早已破敗的山神廟，斑駁的斷壁上面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跡。
山神廟的廟門只掩了一半，另一半早就不知道被歲月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唯一剩下的這一片上面還都布滿了腐朽的印子，原先涂在門上的彩繪早已脫落干凈，露出了里層有些昏黃的木質(zhì)。
火光從半開的門中傳出去，里面噼噼啪啪響著火苗燒著干枯枝椏的爆裂聲。
林一領(lǐng)著李長樂進入廟中，之間廟中雜草叢生，山神爺金身所在的正堂更是門戶大開，只剩下了墻壁角落里還有著一點門榫的痕跡。
山神爺?shù)慕鹕硪呀?jīng)破落倒塌，在案臺下碎石滾滾，想必是從山神爺?shù)倪@具金身上面剝落下來的，山神爺?shù)纳碜由厦嬉惨呀?jīng)沒了當(dāng)初的黃金熠熠，一眼看去，渾身上下或許也就只剩下了零星的淡金色的點。
廟臺下面燃著一簇篝火，篝火邊坐著兩人，一位耄耋老者，一位青蔥少女。
老者頭發(fā)已經(jīng)灰白，衣服是普通的麻布衣裳，有些寬松，似乎并不合身，此刻睡眼昏忪的模樣，搖頭晃腦，像是在打盹。
一旁的少女身穿大紅色衣袍，紅色艷麗至極，像是要滴出水來。
老者半瞇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兩位不速之客。
林一行至老者跟前，看也不看那個少女，對著那位老者道：“老伯，我與我家后輩外出游歷至此，四周也沒有人家，就只有這么一個破落的山神廟，并不知已有人進入，希望老伯不要見怪，讓我二人有個落腳的地方歇息一夜?！?p> 老人一邊看著少女，一邊衡量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這兩位，可是在他看來，這男人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氣機流轉(zhuǎn)，反而那個少年，身上流露出來的氣勢應(yīng)該是剛剛不久才突破到了練筋境。
從他們的裝飾上也看不出什么，或許是附近小鎮(zhèn)上面的小民，不過也不能大意。
“不妨事，這里雖然破敗，好在地方還算不小，你們兩個自行找個地方歇息吧?！闭f完老人重又恢復(fù)到原先那種打盹的情形，只是低頭之前，目光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少女，眼神如刀。
李長樂從廟外拾了點柴火進廟點燃，在林一跟前蹲下，本想說點什么，卻被林一眼神制止，李長樂心中訝異，卻也沒有此刻就詢問的意思，用手中的枯枝撥拉著火苗。
“今晚養(yǎng)好精神，明天帶你見識一點世面?！崩铋L樂抬頭看了眼林一，剛剛到句話像是在心底響起。
林一果然已經(jīng)閉眼假寐：“一點小手段，等你境界上去了也會?！?p> 說完林一不再言語，看樣子像是真的睡著了一般。
李長樂偷偷打量起廟堂另一邊的一老一少，直覺告訴他林一的這些異常是因為那邊的那兩個人。只是李長樂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老人突然抬頭，看了眼李長樂，對上他的目光，嘴角揚了揚，露出一抹微笑，李長樂報以微笑，隨后自己也找了個稍干凈的地方臥下，用包裹墊著頭，閉上了眼睛。
一邊的老人看了眼林一，又看了眼李長樂，心中有些疑惑，卻又不知道這疑惑從何而來。
瞥了眼少女，雖然少女掩藏的很好，卻沒有逃得過老人的眼睛，當(dāng)下老人的聲音在少女心湖響起：“別想著搞什么小動作，你的靈魄在我手上，說不定老人家一個手抖，你便灰飛煙滅了，到時候你可怨不得我。”
少女眼中露出怨恨，死死盯著老人的臉龐，雙手狠狠攥起。
“別那么看著我，想想自己做的事情，我現(xiàn)在能夠心平氣和地和你坐在這里你應(yīng)該覺得幸運，要是在四十年前你遇到了我，境地只會比現(xiàn)在更糟，我說的。”
少女想起了老人的手段，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耷拉下去，像是泄去了一身的精氣神。
老人再次看了看一旁的林一與李長樂，搖了搖頭，自嘲一笑：“難不成是年紀大了？總有些心神不寧，看來人不服老真的不行啊?！?p> 老人重又落下了頭顱。
少女稍稍轉(zhuǎn)頭，看了看那個讓她從心底里不寒而栗的那個人，那種感覺來的很沒有道理，就算面對老人，少女也沒有過這般如墜冰窟，可是這個男人明明渾身上下并沒有一絲一毫的修為波動，可是給她的感官比之于自家的那位還來得可怕。
再看了看那個呼吸平靜的少年郎，少女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山風(fēng)輕輕拂過，火苗有些跳躍。
夜已經(jīng)深了，少女看著面前的這個老人，雖有想法，卻終究沒有什么動作。有些憋屈地攏了攏大紅色的袖子，少女低頭，開始閉目養(yǎng)神。
山林靜謐，山神廟里面除了噼噼啪啪的火簇聲，再沒了一絲聲響。
廟外，整個山神廟像是沉墜到了某個幽暗的淵藪中去了，火光漸漸暗淡，最終被無邊的黑暗掩埋。
樹葉漱漱作響，山風(fēng)不停，只覺得會將這細微的響聲一直傳遞下去，不知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