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弊鲜街Z推開一間偏院的門，向著里面的一個女人喚道。
院內(nèi)有一角竹林，伴著荷花盛開。
竹林之中，有一小亭，她端坐在亭內(nèi)。
女子正在專心地刺繡，聽到聲音抬眸，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臉龐。
瘦了，頭發(fā)白了好多，她想道。
紫式茵和季野在看到彼此的時候都會心一笑。
“你老了?！奔疽靶χ?，似嫌棄道。
“滾。”紫式茵嗔怒道，“老了你別來?！?p> “哈哈，”季野跨入門檻，“怎么能不來呢？”
越見和紫式諾兩個人識趣地沒有一道進去，守在了門外。
“院子不大，栽種這些干嘛?！奔疽斑呑哌吙吹?，“還得收拾。”
“閑著也是閑著?！弊鲜揭鹂粗疽埃蛔杂X流露出微笑，“我還學(xué)了些女紅，已經(jīng)會刺繡了，還能做衣裳、手帕、香囊，好多東西。”
她如數(shù)家珍道，“還有茶藝、下棋、作畫，向哥哥給我找的先生學(xué)了好多東西?！?p> 季野看著眼前的愛人，靜靜地看著她，聽著她這些年來學(xué)到的東西。
直到紫式茵終于抬頭注意到他的目光。
紫式茵紅著臉道，“看什么？”
季野笑道，“看我的茵?！?p> 紫式茵道，“不走了吧。”
“可能還得出去一趟?！?p> “出去？”
“嗯，原氏小公子在這，他姑姑可能也來了?！?p> 紫式茵皺眉道，“不理他行嗎？”
季野溫柔笑道，“小孩子向我揮刀了，他怕是不會走了，你們動手，原氏就不會不管了?！?p> “至少，我得給他姑姑個面子?！?p> 紫式茵低頭道，“你還想著那里嗎？”
季野輕笑著上前，坐到了紫式茵身旁，摟住了她。
“家族給我的，我都還回去了?！?p> “除了你，我已經(jīng)沒什么想要的了。”
……
他還記得。
炎炎夏日的那天，在城內(nèi)的一條小河邊的陰涼處，他第一次見到了紫式茵和他的哥哥，紫式明珠。
兩個臟兮兮的小孩子。
賣著蓮子和蓮藕。
真漂亮的姑娘，季野第一眼就看出了紫式茵在臟泥下的美，盡管是染了塵泥，那雙眼睛仍然好漂亮，好亮。
她扎著辮子，季野正有些呆滯的時候，紫式明珠不友善地叫醒了他，“你干嘛呢？”
“買就買，不買就走?！?p> 他轉(zhuǎn)頭看向紫式明珠，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善和憤怒，也看到了他上上下下的勇氣和兇狠。
“買?！?p> 季野點頭后，跟在他身邊的老人一言不發(fā)地紫式明珠面前蓮葉中的東西都收下。
“對不起?！?p> 季野道歉道，“我孟浪了?！?p> 說罷后他便帶著身邊拿著東西的老者走出這條小河的地界。
老者看著他。
“帶回去吧，”季野道，“煮蓮子湯給父親喝?！?p> 于是之后的一個多月，季風(fēng)每天都能喝到最新鮮的蓮子湯。
季野和紫式兄妹的關(guān)系在每天中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慢慢增進，到最后那幾天的時候，他們終于能夠蹲在一起聊天了。
只是紫式明珠在中間蹲著，一直牢牢防著季野。
“你們啥時候回家?！奔疽暗?，“要不去我家住?！?p> “不要，”紫式明珠撇撇嘴。
紫式茵大大的眼睛看著季野，“可以嗎？”
“誒呦！”
紫式明珠直接彈了一下紫式茵的腦殼，“可以個啥，人家把你賣了你都不知道。”
紫式茵委屈巴巴地看向季野，“季哥哥才不會賣我呢?！?p> 季野開心地笑道，“當然不會，我家可大了，就我一個住，到時候我們一起練槍?！?p> “練槍？”紫式明珠無語道，“哪有人在一起不是玩，而是練槍的。”
季野疑惑道，“練槍不好玩嗎？”
“得?！弊鲜矫髦榉藗€白眼，“好玩極了。”
紫式茵笑道，“哥哥喜歡讀書呢?！?p> 季野道，“先生倒是教我讀書，可惜我不感興趣?！?p> 紫式明珠撇撇嘴，“書中自有黃金屋，你不讀書怎么能學(xué)會東西?！?p> 季野摸了摸腦袋，“父親說我喜歡練槍，只要一直練下去就行了，讀書他自會教我?！?p> “你們住哪啊?！奔疽袄^續(xù)問道。
“隨便住，在這呆個十來天就回白石村那邊?！弊鲜矫髦殛岁割^，“沒幾天了。”
紫式茵道，“回去后要是有叔叔來接我們就能走了?！?p> “走嗎？去哪?！奔疽昂闷娴?，“好玩嗎。”
“不好玩。”紫式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情緒一下子低沉了起來。
“好啦。”紫式明珠拍了拍她，“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季野想到，父親說過他們是瀛洲來的人，那邊戰(zhàn)事又多，讓自己留點心。
可是他們從來沒要過自己什么東西，也是自己靠近他們，并且每天都早早地把他們的東西買掉的。
還把想要接近他們和欺負他們的那幾個紈绔和敗類都打走了，雖然紫式明珠就這事還和他說過，“一群小屁孩，我一個打他們十個?！?p> 季野盯著一塊角落，忽然道，“你們要不要和我去紅樹林玩?！?p> “有什么好玩的?！弊鲜矫髦閱柕?，這條路通往他們暫住的白石村，每天都經(jīng)過，卻從不知里面還有什么好玩的。
“那有個亭子，我們?nèi)コ詿?，我再帶點蜜水，和帳篷，今晚住那?！?p> 紫式茵忽然燦爛地笑起來，“好！”
“但是你們今天先得去我家洗澡，外面洗不干凈?！?p> 紫式茵更開心，眼睛水靈水靈的，“好誒！”
紫式明珠見妹妹如此，只好撇撇嘴道，“行吧。”
季野見他們同意了，開心地笑起來。
…
季氏核心的族人在東海城內(nèi)也有一片專門的住宅區(qū)。
季風(fēng)本來不是核心族人的，他們這一脈已經(jīng)落寞太久了。
如果不是出來一個季野的話，呵，誰會記得他季風(fēng)是個什么東西。
季風(fēng)知道自己是憑借這個好兒子有的今天的地位，但他從來不會溺愛季野，對于季野的教育，他都是親自上陣。
季野的母親走的早，早些年季風(fēng)刻苦讀書只為考取功名，可惜多次落榜后，心性也就逐漸平淡了。
“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xí)乎？”
季風(fēng)道，“小野，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季野道，“知道的，父親?！?p> 季風(fēng)道，“那兩個兄妹的來歷為父大致已經(jīng)找到了，紫式部內(nèi)亂，他們兩個小孩子能跑出來，確實不容易?！?p> “嗯。”
“你和他們玩耍，不是出于惡之心？”
“不是。”季野直視著父親的眼睛，“我可能是喜歡紫式茵，但我也想和他們做朋友。”
季風(fēng)一直嚴肅的神情緩和下來，“那便好?！?p> 季風(fēng)忽然笑道，“平日也不見你和族中的同輩玩耍，怎地路上偶然看見的兩個孩子，反倒入了你的眼睛呢？”
季野低頭想了想，“族中的那些人，孩兒看著實在愚蠢，跟他們玩不來，茵和明珠不是那樣的?！?p> “他們會和我認真地說一件事，也會和我一起聊天，一起游船?！?p> “最重要的是，孩兒覺得，我們是平等的，這種平等不在于我們?nèi)缃竦纳矸?，而在于我們的關(guān)系和想法?！?p> 季野認真道，“和他們那些人不一樣?！?p> 季風(fēng)欣慰地點頭，“我的小野長大了?！?p> “你們?nèi)ネ姘?，錢財管夠?！?p> “謝父親?！奔疽鞍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