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睡得很香。
香的讓人不愿蘇醒,不舍離去。
……
“阿純?!痹叫褋砗?,坐在床邊,呆了一小會。
他又做夢了。
夢里他們?nèi)チ撕芏嗟胤剑黄鹫f了很多話,很開心。
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還親吻了。
親吻的感覺已經(jīng)忘記了,原平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聲。
算了。
要出發(fā)了。
推開門走出去,院子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著幾人,除了齊敏、道年,還有不知何時趕來的阿狗、麻雀。
“還要誰嗎?!饼R敏看似隨意道。
“嗯......夠了。”原平微微一笑,“我感受到了濕潤的氣息,是家里來人了嗎?!?p> 齊敏道,“這些天艾草巷這么不正常的動靜,百里將軍想藏也藏不住的?!?p> “嗯?!痹近c點頭,而后他邁步走到了院子中。
“走吧,吃飯先?!彼呐d致不是很高,而后便一馬當先推開門,出了院子去。
“他……怎么了?”麻雀疑惑地看向齊敏,這個今早上她剛認識的好朋友。
齊敏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以前路上的時候就每個月總有那么一兩天醒來不正常?!?p> 這種不正常的壓抑在他推開門進院子的時候就暗暗影響到了眾人,以至于阿狗和麻雀本來想好的話都沒有說出口,原平就已經(jīng)推開門出了院子。
就連齊敏,看到他這樣子,下意識想刺他一下的話到嘴邊,卻也是咽了下去,換成了正常的回復(fù)。
我想他干嘛,齊敏有些不高興地想著,一腳踢散了一片正要觸地的白色飛絮。
……
原平坐在一張木凳子上,默默地吃著飯。
白色的水氣咕嚕咕嚕地升騰在那口大鍋里,店主夫婦忙碌地準備著食物。
豆?jié){,油條,包子。
齊敏他們坐在他身旁,互相看了看后,齊敏率先開了口,“你還有要叫的人嗎。你這次閉關(guān)太突然了,時間有些緊,百里將軍就先叫了他們過來?!?p> 原平想了想,搖頭道,“沒有了,就這些吧,謝姨說她不來了嗎?”
麻雀道,“來接我們的人把謝姨帶走了,說她太弱,現(xiàn)在沒必要跟著公子走這趟?!?p> 阿狗道,“聽說事那位將軍是內(nèi)衛(wèi)的人。”
原平道,“行吧,我回來去找謝姨,不知道路上會有什么事情?!?p> “嗯……”齊敏抿了抿紅唇,接著道,“百里將軍還說,或許你應(yīng)該去景云城見見……”
“李氏兄妹是吧。”原平溫柔地笑了笑,輕聲道,“畢竟,景云李氏如今正鼎盛,當今族長還和先父有一段戰(zhàn)友情?!?p> 齊敏皺眉看著原平,道,“我不喜歡你現(xiàn)在的樣子,原平,你看起來很蒼白?!?p> 原平低頭默默看著白色的豆?jié){,眨了眨眼睛,道,“你知道,我們都是有感情的,我想起來一些不好的事情?!?p> 麻雀道,“你今早這是怎么了燕……公子?!?p> 是啊,我這是怎么了,原平想。
人的感情是有限的,我還有什么地方去寄托它們呢。
遇到的人,或許是可以的。
可是,我卻再也見不到你了,除了我們的記憶。
可是再深刻都終將會逝去,變成味道很淡的一碗豆?jié){湯。
齊敏的一聲冷笑驚醒了他,“知道你難過,所以呢?虧百里叔叔說他還以為你變了,你如今還這么自私?”
阿狗討好地笑道,“齊姑娘,原公子可能是有些累了,我想,原氏和李氏的關(guān)系想必也不會因此而出現(xiàn)問題?!?p> 齊敏撇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想?你懂什么。他這算什么樣子?!?p> 原平一口喝光了那碗豆?jié){,擦了擦嘴,而后起身冷冷道,“準備出發(fā)了。”
……
原來才想起來,他甚至沒有一件她的遺物。
想要抓什么的時候,卻抓不住。
晚風(fēng)習(xí)習(xí),他坐在船頭,吹著涼風(fēng),不禁暗罵自己一聲,原平啊原平,你可真是矯情。
這片土地上每時每刻都有被欺壓的百姓,世家大族向一座山沉沉壓在每一個庶民頭頂,在武者面前他們幾乎毫無人格尊嚴可講。
還需要什么別的理由嗎?
自己是他們培養(yǎng)出來的,卻也因他們而死。
你為何來此,你自己的志氣和愿望呢?你為何不回族,你拋棄了榮華富貴,你選擇了戰(zhàn)火中一步步走出,是為了什么?
歷練確實還不夠,自己確實仍然因江水原氏二公子等等這些身份受到了不少的恩惠與便捷。
可我確實在努力地自己走出一條路??!
他記得少時的榮華富貴,但他也不會忘記那些更多的苦難,和只有拼命拼命拼命!才能活下來的狼狽。
那個阿姨,他的丈夫就那么死掉了,沒有一點點的水花??!
若是阿純背后有一個強大的家族,他們的愛情,又怎么會那么破碎呢。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嘴臉,他真的已經(jīng)看夠了。
..
江風(fēng)習(xí)習(xí),天色已經(jīng)暗淡,遠山連成一副水墨話,飄渺浩蕩。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立于船頭,放聲嘶吼,驚起遠山一片水鳥。
“咚咚咚咚咚?!?p> 一些人出了船艙查看情況,卻只看見那少年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下了船頭,仿佛與周身環(huán)境融為一體,正在甲板上演練一套拳法,帶起長風(fēng)。
……
“麻雀,原公子最近不太對。”吃飯的時候,阿狗含糊道。
“嗯。”麻雀吃口餅,道,“聽齊小姐說,他最近都不與他們一起吃飯了?!?p> “修煉修煉,還是修煉?!卑⒐窛M臉的擔心,“我怕原公子,有什么心事。我不記得原公子是一個這樣的人?!?p> “恰恰相反。”麻雀皺眉道,“齊小姐說,原……公子以前就是這樣的,她小時候見過原公子?!?p> “可惜,二、三層樓不是我們能去的?!卑⒐穱@氣道,“我還是喜歡和原公子趕路的那段時間?!?p> “我還是喜歡和他一起在長城的那段時間。麻雀要低沉道,“他都變了?!?p> “誰在說我呢?”俏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二人抬頭,卻看見了原平正倚著門框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原公子!”在船艙的一眾士卒看到他都紛紛站了起來向他行禮,包括阿狗和麻雀。
“停停停停?!痹?jīng)]好氣道,“我剛聽到有兩個人在說我,下來看看,你們知道是誰嗎?”
所以人的目光一致看向了麻雀和阿狗,阿狗傻笑著撓頭,麻雀想了想后,毫不示弱地向原平看過去。
“哼?!?p> 原平笑了笑,而后才走過來環(huán)視眾人道,“都坐下吧兄弟們,我來找人?!?p> 而后他看向阿狗和麻雀,“走吧,出去說,帶上碗也行。”
.
原平爬在欄桿上,江風(fēng)吹起了他的頭發(fā)。
“這兩天,怎么不來看看我?”原平笑道。
阿狗和麻雀相互看了看,而后阿狗道,“不敢打擾公子?!?p> 原平抿唇笑了笑,而后忽然道,“阿狗?!?p> “嗯。”
“你還記得,我以前一直和你說,不要叫我原公子嗎。”
“啊,記得,平哥?!?p> “我理解你,也希望你理解我?!痹介L長眺望遠方長空的粉霞,“我們是朋友,你要永遠記得。”
阿狗撓頭嘿嘿笑道,“主要是叫著啥舒服我就叫了?!?p> “至于你?!痹角纹さ乜聪蚵槿福@姑娘眼睛已經(jīng)有些微紅的樣子。
“我是你哥。”
“滾!”麻雀瞬間暴跳。
“哈哈哈哈。”
而后三人一起笑了起來,倚靠在船舷邊,看大片溫暖的金光啊,它閃爍著,熠熠生輝。
少年的心事總藏不住,也總留不住。
……
原平知道,這就是他的生命,存在的意義。
我觀風(fēng)雨。
我覽江山。
我動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