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祭!”
這聲驚呼并未在混亂的交戰(zhàn)中引起他人的注意,而詹北林雖然一直密切注意著白楓的安危,但也自顧不暇。
百丈外的白楓更是深陷血液焚燒之痛,只能雙眼通紅地盯著血鏈另一端的高嶸。
血液亦是生機的載體之一,而生機透支所帶來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壽元短缺。
以血祭悟道作為靈臺的法則之一,可謂是狠毒至極。
“我若舉刀,便是全力,而你,就是畏畏縮縮、保留手段的下場?!备邘V獰笑著。
他身上威勢再起,血鏈愈發(fā)凝實,其上血光流轉(zhuǎn),無數(shù)符文閃爍,似乎在召喚某種力量。
“嗤——”
忽然,周圍戰(zhàn)斗所留下的殘尸接連炸開血花,血紅色的鎖鏈從血肉中竄起,如同毒蛇張開獠牙沖向白楓。
以血為引,以死祭道!
即使白楓有很強的自我修復(fù)力,也難抵如此猛烈狠毒的術(shù)法。
任人虐殺,也絕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局。
如今容不得白楓再猶豫了。
七條鎖鏈瞬時逼近,只不過,他的法則更快——因為空間無處不在,空間鏡面的轉(zhuǎn)換只需要他的一個念頭,便能直接引動血鏈闖入鏡中,鎖定鏡像,為他的本體爭取到一線生機。
同時,空間利刃迎風(fēng)而落,在他胸前的血鏈上留下一道長痕。
斬不斷?那就崩碎它!
白楓調(diào)動靈力封鎖血鏈所處的空間,他的身前白光繚繞,似刀似劍,在肉眼可見的景象中,血鏈如同落入絞肉機那般,寸寸扭曲,環(huán)環(huán)崩碎。
高嶸臉色微變,沒想到白楓的空間靈術(shù)不僅僅是常見的禁錮,竟然是他從未見過的法則。
他的靈臺飛速運轉(zhuǎn),九條血鏈再度從尸體中孕育而出。
同時,他閃身上前,握緊血龍刀,手臂青筋暴起,使出蛟象之力,主動拽斷血鏈。
混亂的交戰(zhàn)場面中響起一聲怒吼,崩壞的血鏈殘片緊咬著半截肋骨飛向高空。
詹北林聽出了白楓的吼聲,側(cè)眼看去,只能看到層層重疊的鏡像,以及交織如蛇的血鏈。
高嶸滿意地大笑,“沒用的,沒用的!我的血鏈獻祭他人的血肉而生,而你的鏡像卻在持續(xù)消耗你的靈力。這里戰(zhàn)死的人越多,我的法則越強大,不管是硬拼還是死耗,你都只有死路一條。”
重疊鏡像并未實時復(fù)制白楓的狀態(tài),但是他此時狀況非常糟糕,血祭一旦命中,非死即傷。
即使他以破碎空間的代價絞碎血鏈,也斬不斷深入他胸腔的這一節(jié)。
高嶸深知這一點,硬生生拽斷白楓的半根肋骨,致使他的胸口如同破洞的皮球不斷涌出血水,甚至隱約能看到跳動的心臟。
山野賊匪大多都是亡命之徒,不受世人善惡觀束縛,如此痛快爽暢的殺人手段,直教人頭皮發(fā)麻。
層層鏡像之中,白楓嘶啞地喘著氣,右手聚攏大量靈力愈合胸口的創(chuàng)傷。
身體的疼痛早已麻木,不幸中的萬幸,運轉(zhuǎn)鏡訣所觸動的空間法則似乎對靈臺的裂紋有一定的修復(fù)作用,這倒是讓他少了一些顧慮。
“別縮在里面茍延殘喘!”高嶸還在不遠處叫囂,語氣多了幾分煩躁。
空間鏡片看上去偏向于被動防守,把白楓的本體保護得密不透風(fēng),硬生生拖了片刻的恢復(fù)時間。
即使高嶸不斷召喚血鏈,橫豎交錯,幾乎把這片區(qū)域封鎖成血色的囚籠,依然穿不過鏡像的虛幻,直抵真實的白楓。
“茍延殘喘?”白楓面沉如水,松開右手,胸口的血洞已經(jīng)愈合如初,只是缺少了半截肋骨,難以掩飾凹陷的皮肉。
他出手猶豫,吃了大虧,這個教訓(xùn)已經(jīng)足夠了。
“再戰(zhàn)便是!”白楓低喝一聲,鏡像法則再度發(fā)力。
高嶸倏地抬頭,原本漆黑的夜空竟是浮現(xiàn)是無數(shù)個與他面容相同的人。
白楓全力施展的鏡訣遠不止防御,當(dāng)方圓十丈的空間全部感召于他的意念之下,鏡片的破碎與交疊,轉(zhuǎn)瞬化生萬千鏡像。
高嶸橫刀劈空,龍首高昂,當(dāng)即破滅數(shù)個鏡像。
白楓不語,萬界如鏡達到極致,層層鏡像交疊拼接,如同聚攏的獠牙快速逼近高嶸。
“花里胡哨?!备邘V怡然不懼,持刀迎上,血龍沖天,快如疾風(fēng),攜破竹之勢擊碎層層鏡像。
他的第一層靈臺所修的法則名為重刃,任對手如何變化,他都能以瞬息千百刀的速度擊破攻勢。
更重要的是,他絕不是被動挨打的角色。
不過數(shù)息功夫,血龍刀暴漲三倍,龍首自行引動力量,在聲聲吟嘯中沖破鏡像。
高嶸的本體則是雙手結(jié)印,周身血光涌動如潮,神秘的符文再度浮現(xiàn),強行獻祭血肉尸體。
白楓眼皮一跳,隱隱察覺到那種詭異的契機再次將他鎖定。
當(dāng)真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白楓不動如山,靈力源源不斷地操控空間斷面復(fù)制、重聚,執(zhí)著地將兩人包圍在無窮鏡像之間,似是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反應(yīng)。
高嶸心中冷笑,上百條血鏈憑空出現(xiàn),同時血龍刀也破風(fēng)而來。
后者以蠻力破壞空間鏡像,前者則是靈活封鎖各處縫隙,互相掩護,直逼白楓本體所在的位置。
“吼——”
不消片刻,一聲龍吟在耳邊響起,鎖鏈如刺穿透白楓的身體。
高嶸本想暢快地大笑一番,倏地驚覺血鏈并未傳回任何血液的力量。
高嶸心中警鈴大作,一邊召回血龍刀,一邊點燃靈符,射向身后,一塊空間斷面轟然破碎,白楓的鏡像隨之消散。
可是,這還沒完,高嶸猛地發(fā)覺血龍刀被空間壁障擋在十丈外,一時難以回防。
在他的周圍、頭頂,原本破碎的空間斷面以破碎的形態(tài)浮現(xiàn),不規(guī)則的鏡片映照著他的模樣,而他的鏡像身后,更是有無數(shù)個白楓暴起,向他轟出猛烈一拳。
鏡像的虛實,誰能判斷?
高嶸不管不顧,直接將靈力聚于雙拳,重刃法則運轉(zhuǎn),拳力如風(fēng),悍然不懼地沖到鏡像前,眨眼錘裂十面鏡像。
也就在他出拳的瞬間,虛實扭轉(zhuǎn),這十拳的力量轉(zhuǎn)眼反向集火于高嶸的本體。
即使他有所預(yù)料,躲開了大部分的傷害,依然被自己的拳風(fēng)來了一記迎面痛擊。
“凈是玩花的?!备邘V罵了一句,抹掉嘴邊的血,狠厲的眼眸掃視這些變幻的鏡像,快速尋找破解之法。
血龍刀依然無法突破空間壁障的阻礙,高嶸暗暗咬牙,沒想到白楓修煉的法則竟是如此棘手。
還沒等他喘過氣,所有鏡像逐漸消失,白楓的靈力波動亦是難以感知,四周重新回到漆黑的鏡像,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一股難以言喻的危機感將他籠罩。
高嶸臉色冷厲,手指如刀,割開自己的手臂,一串血珠飛濺而出,轉(zhuǎn)眼變幻出一條血龍盤旋,忽地張開獠牙吞下他的身軀。
“吼——”
血龍吟嘯高亢,渾身龍鱗豎起,遍布法則道紋。
“以血祭道!”
高嶸厲喝一聲,萬千龍鱗光芒大盛,化作萬千血鏈沖向天地四周,這片區(qū)域隨即響起金屬碰撞般的鏗鏘聲,仿若有無數(shù)隱形的刀刃蟄伏在他身旁。
“給我碎!”
手腕粗的血鏈完全將這里淹沒成為血海,但凡靠近的修士不分?jǐn)澄揖潜欢创┬呐K,成為補充血祭的力量來源。
高嶸相信,即使白楓隱藏在無數(shù)鏡像中來回變換位置,也依然躲不開這無差別的傷害。
白楓避無可避,只能遠距離遁逃,而白楓只要離開鏡像,露出本體的氣息,就一定會被他的法則之力鎖定位置。
高嶸立于空中,身上的血龍黯淡了很多,但是他的這一招成效顯著,不僅再次感應(yīng)到白楓的本體,還沖破了空間禁錮,重新拿回血龍刀。
“這下我看你還能怎么躲!”
高嶸身邊血鏈狂舞,追向白楓,血龍刀更是血光滔天,威勢翻倍。
就在那!
萬千血鏈先一步將白楓重重包圍,以法則影響法則,阻止白楓創(chuàng)造鏡像。
緊接著,重刃發(fā)力,揮出三十刀血光。
這里血海無涯,如同必勝的定局,讓高嶸露出了幾分傲然的神色。
然而,他的傲然卻在血鏈逼近的瞬間破滅。
“任你血鏈萬千,你怎知我的鏡片亦不是?”
滔天血海中突然出現(xiàn)大量微弱的白芒,像是鏡面反射的片刻破綻,又像是鏡像秩序的道紋浮現(xiàn),如同密密麻麻的星光快速分散血海的威壓。
正如高嶸所說,血祭先是獻祭敵人的力量,而空間鏡像則是以他自己的靈力為支撐。
不管是硬拼還是死耗,白楓都占不到優(yōu)勢。
只是空間斷面唯獨有一點足夠讓白楓反敗為勝,那就是破碎的鏡片可以無形無色的狀態(tài)溢散在四周,吸收天地間的靈氣。
一塊空間碎片所增加的靈氣尚且微弱,成千上萬的碎片便足以威脅到靈圣修士的生命。
所以,他暫時隱而不出,任由高嶸打碎鏡像,而他則是需要耗費六成的靈力將所有碎片重新控制、聚合。
“鏗——”
漫天血鏈與無形利刃碰撞,盡管這種獻祭法則邪異霸道,依然抵不住無窮無盡的空間碎片,頃刻間驟然瓦解。
白楓手握日暮長槍,破開這片混亂的區(qū)域,同樣甩出三十道烈火,迎擊血龍刀。
“近身搏斗?正合我意?!备邘V轉(zhuǎn)憂為喜,揮刀與他交戰(zhàn),“你的兩把武器品階均是低人一等,我能打碎那把劍,也能打碎你這把槍!”
白楓恍若未聞,槍如驚鴻,烈火灼灼,以快速靈活的招式纏住高嶸,刻意地將他引向交戰(zhàn)的中心區(qū)域。
高嶸先是驚異于白楓的身手絲毫不輸于他,竟然打得他毫無反擊的間隙。
隨后,高嶸心念一動,召出三張靈符,接連襲向白楓的身后,逼迫他回槍防守。
可是,還沒等他作出下一步反擊,腳下忽然傳來嘹亮的鳥鳴。
大片霞光倏地收攏,化作孤鶩之身,一飛沖天。
“早就料到你的后招!”高嶸大手一揮,血龍從高空俯沖而下,與孤鶩撞出驚人的余波。
“那么這一招如何?”白楓威勢不減,傾軋而來,黃泉水與鬼霧縈繞于槍尖,依舊是快速進攻的連招,不給高嶸任何反應(yīng)的機會。
表面上,高嶸開始節(jié)節(jié)敗退,血龍已經(jīng)耗盡,血鏈又抵不過空間碎片,身上的靈符也奈何不了白楓;
實際上,兩人每過一招,日暮的火焰就會黯淡一分。
雖然真槍真刀的戰(zhàn)斗不如比拼法則所展現(xiàn)的那般耀眼奪目,但是靈器作為實力的一部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沒有奇跡可言。
圣階中品的昭影尚且在血龍刀的全力一擊下碎裂,更何況圣階下品的日暮。
所以,高嶸發(fā)現(xiàn)白楓選擇與他近身搏斗時直接轉(zhuǎn)憂為喜。
他對血龍刀的品階非常自信,就算白楓也拿出一把圣階上品的靈器,這把刀依舊不會遜色。
“感到絕望了嗎?”高嶸似乎很享受在戰(zhàn)斗時對敵人進行語言打擊,雙手亦是毫不留情地反揮一刀,日暮的火焰徹底熄滅,附著的黃泉與鬼霧也逐漸消散,銀色的槍尖開始崩裂。
槍尖可是長槍最為鋒利之處,槍尖一碎,日暮的品階必然掉下圣階。
高嶸咧嘴一笑,反守為攻,似乎已經(jīng)看到勝利近在眼前。
但是白楓絲毫不慌,直到槍尖完全崩碎的那一刻,碎片并未飛濺,反而定在血龍刀的刀刃上,空間禁錮術(shù)縮小數(shù)倍,暫時封住了血龍刀的威力。
“該死!”高嶸暗道不妙,血祭法則與血龍刀息息相關(guān),白楓正是意識到這把刀的不凡之處,不惜崩碎日暮也要暫時封印刀身。
“你的腦子,配不上這刀?!卑讞魇种兄挥腥漳旱臉寳U,雖然沒有了槍尖的烈火,但是他的氣勢不滅,以棍為槍,萬界如鏡幻化而出,九個完全相同的鏡像同時打出凌厲的一槍。
高嶸慌了陣腳,這些鏡像千變?nèi)f化,若是用血鏈擊碎,碎了又能重聚,力量還更勝一籌。
就是這片刻的猶豫,他便失去了進攻的機會。
鏡像的合力一擊抵達眼前,高嶸驚恐地大叫一聲,裸露的皮膚上忽然亮起大片的血色紋路,如同縱橫交錯的血管將他包裹起來。
“血繭,是父親留下的血繭……”
白楓皺眉,果然,能夠持有如此邪異的血龍刀,絕不是什么來歷尋常的山匪,一定有不少保命的手段。
厚厚的血繭將高嶸包裹在高空中,其上的血光也在快速流入他的身體,為他補充力量。
白楓退開兩丈,抬手一握,九面鏡像隨之崩碎。
這時,他身后的影子晃了晃,鬼婳的聲音傳入腦海,“靈尊留下的血繭,已經(jīng)被激發(fā)多次,殘余的防御力不足以抵擋你的法則。趕緊殺了他,還有一人在等你?!?p> 白楓神色凜然,當(dāng)即調(diào)動剩余的靈力召喚飄散四周的空間碎片。
原本他很難第二次使出這一招,只是高嶸心高氣傲,讓他利用近身搏斗的片刻時間恢復(fù)了兩成的靈力。
高嶸以為的破綻,從來不是白楓的破綻。
空間碎片被白楓聚攏而來,如同浪潮般傾覆而下。
只是這浪潮無形無色、悄無聲息,只有當(dāng)所有的碎片凝聚成一柄巨大的利刃時,敵人才會感受到那股危險的氣息。
“不——”
眾人聽到一聲不甘的嘶吼,抬頭便見夜幕被某種力量平整分割成兩半,細細的縫隙從厚重的血繭上穿過,濺出大量的血液。
白楓飛身上前,五指成爪刺入血繭之中,將血龍刀攥在手中。
“兩把靈器和一根肋骨,換你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