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奇陣堂，白楓將一塊中級靈石塞入聚靈陣陣眼，接著他拿起一旁的陣臺，以靈力為刀，緩緩刻下一道道紋路，等一座靈陣刻陣結束，他的靈力也所剩無幾，正好沉浸在濃郁的靈氣中，反復錘煉經(jīng)脈吸收靈氣。
三個時辰后，密室里靈氣漸漸散盡，白楓睜開眼看向自己的左掌，三十六條經(jīng)脈均勻分布在肌理之間，如同虬龍一般盤踞在他的手骨上，隨著呼吸一張一弛，吐納靈氣。
“你的境界得到鞏固了?！笔T打開，方元手持靈牌進來，“靈武師的關鍵在于凝練靈力，想要加快修煉，只能依靠特殊的環(huán)境和手段，而你選擇利用刻陣的過程引導靈力凝合，再加上你的特殊心法，不失為一種捷徑?！?p> “掌柜。”白楓站起來想要行禮，被他抬手阻止。
“不必了，我已經(jīng)不是掌柜。”他將靈牌遞給他，“我已經(jīng)將你的事上報總堂，這是客卿靈牌，你且拿好。我這掌柜當了快十年，還沒離開過墨城，托段震的福，總堂派人將我?guī)P城，十有八九回不來了?！?p> “這是總堂降下的懲罰？”
“又不會把我銬起來關押，算什么懲罰?！狈皆酀匦α诵?，“留在這里，段震總會找其他的理由給我扣上帽子。”
“掌柜，為什么段震要針對奇陣堂？”
“我也不清楚。”方元沉沉嘆了一口氣，“段震當年是莫家推舉的城主，他的來歷、祖籍并不為外人所知。奇陣堂與莫家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只是這兩年來，墨城確實變得不平靜了?！?p> 白楓皺起眉，又是兩年，似乎很多事都是從兩年前開始露出苗頭。
“風柏，我看看你新刻的靈陣。”方元忽然說。
“掌柜，請指教?！?p> “需要空間靈力的陣臺?！彼谎劭闯鲞@座陣臺的關鍵，“你在淘汰賽上自創(chuàng)一個陣紋掩蓋空間靈力的存在，騙得彭老夫人以為你真的創(chuàng)作出可以影響空間的陣紋，她老人家差點拉上你的手把你寫進彭家的族譜?！?p> 白楓嘴角一抽。
“空間靈力過于少見，但在白鳳神黎上并不是鮮有人知，所以這樣的伎倆在墨城還可以糊弄一些老古董，若是去了高級盛會，萬不可再使壞?！?p> “風柏明白。”
“你的學習天賦固然不錯，但一昧地悶頭苦學如同坐井觀天，不過方寸之計?！狈皆H為嚴肅地說，“如今你自己創(chuàng)作的兩座靈陣都局限于空間靈力的運用，其實對于刻陣一事，并沒有任何的突破?！?p> “掌柜可有高見？”
“高見說不上，我的建議是你最好出去游歷一番。乾坤萬象，自有規(guī)律，我們黎族僅僅利用靈氣便能修煉出如此強大的力量，但還有更多的規(guī)則、真理、秩序蘊藏于天地之中?！?p> 方元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靈陣創(chuàng)作陷入瓶頸之時，不妨嘗試觀摩世間，尋一尋靈感來源，鍛煉自己的悟性，這對你未來靈圣階段的修煉也很有幫助。”
白楓鄭重地行禮，“風柏謹記您的教導?！?p> 次日，白楓駕馬出城，跟隨心的意志，來到墨河河邊。
據(jù)秦明月所說，她正是在這里發(fā)現(xiàn)昏迷的他，除了空間袋，他身上并未有其他可以識別的東西，不過墨城附近他也無處可去，便想看一看這墨城唯一的河流。
“小兄弟，迷路了嗎？”
蘆葦里竄出一葉漁船，只見漁夫站在床頭撐起船槳，緩緩駛過他的面前。
“打擾了?！卑讞飨埋R，禮貌地詢問，“請問您曾經(jīng)在河邊見過一個躺在河灘昏迷的人嗎？”
“你說那個小伙子？”漁夫將船停在河岸上，等白楓追過來，這才看清他的相貌，“你問的人……不就是你嗎？”
“對，是我，請問您當時可否看到我身邊散落了什么東西？”
“能落下什么東西？當時你暈倒在我的漁船上，我三兩下就把你扔到河灘上了，還能落下什么東西？”
眼看漁夫不耐煩地撐起船槳，準備離開河岸，白楓連忙開口，“我能跟您一起打漁嗎？”
“小娃娃一個，你能拖起幾斤的漁網(wǎng)？”
“阿叔，你別小瞧我?！彼_下蓄力一躍，踏上船頭，“我十歲就進林子里打鳥，十五歲下海打漁，手上力氣可不小?！?p> 漁夫看他撩起袖口，露出深色的皮膚，“不是糊弄我老人家？”
白楓笑了笑，熟練地拉開漁網(wǎng)，“阿叔，起桿?！?p> 墨河平靜的水面被漁船蕩起波瀾，白楓綁好最后一個羊皮囊，將漁網(wǎng)全部撒進河水中。
“你還真是熟手?！睗O夫撐起船槳，遠離漁網(wǎng)投放的水面，“你說你以前是下海打漁的？”
“沒錯，我爺爺給我做的羊皮囊比你這個大多了?！卑讞骺吭诖襁叄亮瞬梁?，“我們還用棕櫚樹的汁液涂在上面，做成白色的羊皮囊，這樣遠遠就能看到漁網(wǎng)的位置?！?p> “還真是個行家，這么說來，你不是墨城人?！?p> “我來大陸上游歷的?！卑讞鲾Q出外袍的水，掛在船篷上晾曬，“我來到墨城之前，還以為墨河是黑色的，墨城的山都是黑色，結果只有靈陣采石場里才有黑色的墨石?！?p> “你可別說，墨河在很久很久以前確實是黑色的。”
“很久很久是多久？”
漁夫哼了哼，“大概……四五萬年以前?！?p> 白楓不客氣地笑了，“那是煞神時期，正兒八經(jīng)流傳下來的史書都沒多少，您是從哪部野史里了解到的？”
“小伙子，民間傳說雖然雜亂無序，但可信度比那些文縐縐的史書靠譜多了?！?p> “那您說說，您還知道些什么?！?p> “大約是在煞神時期，墨河確實是深黑如墨，那時候靈陣并未流傳，自然也沒人趕著挖掘石料?！睗O夫摸了摸下巴的短須，頗為正經(jīng)地說，“人們發(fā)現(xiàn)墨河河水除了顏色奇特之外，還蘊有微弱的靈氣，便落戶于此，建成墨城。”
“那為何墨河不再是黑色了？又是何時開始變化？”
“這個我倒是不知。有一個說法就是，隨著靈陣的普及，修士開采陣臺石料時，意外發(fā)現(xiàn)墨石的存在，大量采石場接連建立，然后在一次山體崩塌中，碎石堵塞原本的地下河道，河水減少的同時，也不再是漆黑的顏色?！?p> 白楓將他的話記在心里，余光瞥見河岸上飄起的白煙，問道，“好像有人在燒野味，阿叔，要不我們拿條魚過去湊個熱鬧？”
漁夫擺擺手，“湊什么熱鬧，那是人家在燒香拜祖?！?p> “為何拜祖不在祠堂，而是來到墨河邊？”
“因為最近是墨城舉行四靈盛會，很多人都拜拜什么靈器之祖、靈陣之祖，但是家里有老祖宗的祠堂，肯定不能搶了位置，所以就跑到荒郊野外來燒香祭祀?！?p> 漁船漸漸靠近河岸，白楓一看，果然有一名修士正在堆砌祭臺，燒香念文，只是他看祭臺上的銅像既是青面獠牙，又是三頭六臂，不禁感到奇怪。
“靈物的起源可以追溯到青神時期，就連青神的畫像都是千人前面，他們?nèi)绾未_定這些銅像就是靈陣之祖？”
“銅像長什么樣不重要，都死了幾萬年的人了，還能留給世人什么力量，重要的不過是一個心理慰藉罷了?！?p> 白楓聽出他語調的細微變化，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漁夫，卻正好與他對視，“小娃娃，看我做什么。多搜集一些有趣的民間故事，你就會發(fā)現(xiàn)神明也不過如此。”
漁船蕩起波瀾，竄入蘆葦叢中收割牲畜的口糧，等到兩人再次回到河面上，夕陽已經(jīng)鋪滿天空，橘紅色的晚霞傾灑人間，唯有一兩只大雁曲頸長鳴，振翅穿霞，飛往天際之處。
“小娃娃，看傻了？”
白楓斂下滿目霞光，笑了一聲，“以前我也是這個時候起網(wǎng)收魚，海面浮了一層碎金，像是一面鏡子，與天空交相映照?！?p>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看個晚霞都文縐縐的。”漁夫爽朗大笑，“不如我給你念一首詩，你看水平怎么樣？”
“洗耳恭聽?！?p> “風催一舟渡，江轉孤嶼浮。擺擺青魚尾，幽幽白云廬。簫驚獨行客，鐘落萬崖鵠。日盡烏篷頭，月升桃花塢?！?p> 半晌，白楓沒了聲音。
“小娃娃，怎么不說話了？”
“阿叔，我水平不夠，可不敢評價，反正直覺告訴我，一定是一首好詩。”
“好小子?！睗O夫故意用船槳拍打河面，濺起水花，將白楓淋了一個猝不及防，“若是再見，你也要給我念一首?！?p> 兩人合力收起漁網(wǎng)之后，白楓又幫他挑了一筐魚，再看天色，已經(jīng)開始黯淡。
“阿叔，今天打擾多時，還請包涵?！?p> “客氣什么？你幫我不少活，不然拎兩條魚回去下油鍋？”
“就等你這句話。”他嘿笑一聲，挑出一條最大的魚，一個跳躍回到河岸，“阿叔，我這下就不客氣了?！?p> “哎呦，你這小娃娃?！睗O夫用船槳拍起水花，卻被他躲開，“行了，快回去，不然你家人該擔心了?！?p> 白楓一怔，“……好?！?p> 兩人分別之后，他順著原路找到正在吃草的馬匹，躍上馬鞍，駕馬踏上回城的道路。
“吁——”
墨城郊外的馬道上，白楓忽然警覺地拉緊韁繩，看向兩邊的叢林。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修士靈敏的五感也只能讓他看到林間飄落的樹葉，但他隱約察覺到某種危險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