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督郵等人的尸首是在柳林縣外三十多里,一處山林間被發(fā)現(xiàn)的。
許緣帶著施安人,一路快馬加鞭,下了官道,還走過半刻鐘的崎嶇山路,方才在略微平緩一些的山坡處看到人影。
瞥了一眼身后開始出大氣的施安,許緣眼神一動,逐漸改變氣息,裝作有些疲倦的樣子。
山坡上已經(jīng)聚滿了人,從里到外分別是青綠色官袍的官員、黑衣差役,穿著綿綢衣物的鄉(xiāng)紳以及鄉(xiāng)紳家的豪奴,豪奴們牽了不少尋人的大型犬只,把前來幫忙的農(nóng)戶擠在最外圍。
在離眾人大約二三十丈遠的地方,一個強壯的奴仆坐在石頭上,不時把水囊往嘴巴里灌,神情惴惴不安。
在他腳邊,還躺著兩三個水囊。
許緣略微喘息的走到邊上,發(fā)現(xiàn)場中大多數(shù)人臉上都有喜色,心想或許是因為可以拿到賞錢。
“刺史大人、縣尊大人到啦!閑雜人等速速回避!”
農(nóng)戶鄉(xiāng)紳紛紛避讓,豪奴生怕大狗沖撞了刺史老爺,牽著狗退到遠處。
頃刻間,眾人就為許緣讓出一大塊寬敞的空地。
許緣一臉坦然走到最中心,看到地上墊著白布的五具尸體,不禁變了顏色。
這五具尸體竟然全都是皮包骨頭、萎縮至極的干尸模樣!
看著不像是新死大半個月,倒像是死了好幾十年。
而且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面部表情及其猙獰,四肢也作出張牙舞爪的模樣,像是食人的惡鬼。
其中四個差役的身上有幾處傷勢,像是被巨錘砸過,身上的服飾亦顯得破破爛爛。
柳督郵脖頸處似乎被什么東西啃噬過,衣袍上沾染了大片血跡,致命的傷勢是在額頭,那里被砸出一個小坑,能透過小坑看見一片灰白的事物。
只看了一眼,許緣就覺得有些反胃,連忙移開。
張山拱手見禮,指著尸首對許緣道:“大人,下官已經(jīng)驗明正身,這就是柳督郵本人?!?p> 許緣能感受到尸體上殘留的些許皇氣與文氣,贊同的點頭,這是大盛官員不假。
“可曾尋到他的官???”
“找到了,只是官印可能已經(jīng)損毀。”
張山抬手示意,便有差役拿著鐵鉗,從白布邊夾出一塊方形赤色金屬,和官印只剩五六分相似。
“大人小心,這官印上的赤紅之物有蹊蹺,而且尸身上也有莫名毒素。方才有人觸碰過幾人尸身,如今已經(jīng)出現(xiàn)口渴飲水之癥。”
聞言,許緣轉(zhuǎn)身看向那個自顧著喝水的奴仆,一揚下巴:“就是那人?”
張山點頭:“那人最先發(fā)現(xiàn)尸首,但他生怕人搶功勞,不經(jīng)試探就去搬動,才有此大禍。”
淡金色的文氣自許緣指尖綻放,包裹住赤色官印,兩者接觸到的地方登時冒出白煙,并發(fā)出嗤嗤的聲響。
周圍幾個官員見此,臉色一變,臉上都有慍色,能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只能證明一件事。
附著在官印上的赤色事物,是魔氣!襲擊柳督郵等人的定然是魔道賊人。
數(shù)十息過去,官印上的赤紅盡數(shù)褪去。
許緣略微感知一番,遺憾道:“里面的皇氣和文氣都沒了,這東西現(xiàn)在只是個銅疙瘩?!?p> 他轉(zhuǎn)向張山,問道:“成岳,你怎么看?”
“回大人,下官推測,此五人在到達柳林縣前,身上就已經(jīng)有魔氣潛藏,直到離開柳林縣才爆發(fā),最先爆發(fā)的是四個差役,他們聯(lián)手攻擊柳督郵,被柳督郵擊斃,之后柳督郵又被另一人擊中頭部死亡?!?p> 說到這里,張山頓了頓:“還有,柳督郵他們的馬匹以及身上的財物都沒在身邊,因此事件爆發(fā)的第一地點并非此處。下官已經(jīng)向本地百姓打聽過,五里外有一處破廟,既臨近官道,又能歇腳,案發(fā)地點應(yīng)該在那里?!?p> 也就在此時,一個黑衣差役踏著草叢樹枝,自山林間騰飛過來,落到眾人身邊。
此人許緣眼熟得很,正是班頭宋義。
宋義拱手道:“啟稟諸位大人,卑職在那處山神廟里找到了一些打斗痕跡,而且剛才過來時,發(fā)現(xiàn)一條隱秘的山路,正好連通兩處?!?p> 許緣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再看了眼遠處神情惶然的中毒奴仆,心中一動,邁步走到其面前。
“你可想活命?”
中毒奴仆立馬跪地,磕頭不止,哀求道:“青天大老爺救命,小民想活,想活呀!”
他現(xiàn)在也是懊悔不已,官府和他家老爺給出的賞錢雖多,但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許緣沒有多說,淡金色文氣涌出將此人包裹,通過文氣的感應(yīng),他發(fā)現(xiàn)此人體內(nèi)有一股魔氣正在瘋狂吞噬其身上的血液,速度駭人。
或許也正是由于血液的大量虧空,中毒之人才會頻繁喝水。
若是任由魔氣成長,此人必將成為下一具干尸。
下一刻,此人嘴里發(fā)出痛苦的哀嚎,縷縷煙氣自他嘴里、頭頂冒出。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仿佛縮水一樣,瘦了好幾圈,身上的皮膚變得皺巴巴的,一下子像是老了幾十歲,站在那里,仿佛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
但他還是堅定的跪了下來,連連叩首:“多謝老爺活我性命!”
其余人看著這一幕,神情震怖。
短短十幾息的時間,一個成年壯漢就變成了一個身材萎縮的老頭,這樣的變化就算是對于經(jīng)常接觸江湖詭事的差役們來說,也是頗具震懾的,更別提那些沒什么見識的農(nóng)戶、奴才了。
察覺到此人身上再無魔氣糾纏,許緣留下一縷文氣刺激生機,幫助其恢復(fù)身體,收回其余文氣,對張山等人道:
“此毒以血液為養(yǎng)料,增長速度極快,柳督郵等人也正是因此變成干尸,但文氣對它頗為克制,想來柳督郵也是因為有文心在身,抵御的時間更長?!?p> 隨后,許緣作出安排:“長寧,你與諸位鄉(xiāng)親一同將柳督郵等人的遺體帶回去,我和成岳他們?nèi)ツ巧缴駨R一趟,看看能否尋到魔頭的蹤跡?!?p> 他對為柳督郵等人報仇的興致不高,要是能找到線索,自然就可以順藤摸瓜,皆大歡喜,要是找不到,那也就只能定為無頭公案,早點去長云縣把黃朗抓起來,一泄心頭之恨。
施安點頭,瑩白文氣化作繩索,把尸體上有衣物包裹的地方捆起來,命人抬走。
有中毒奴仆的前車之鑒,眾人都畏縮不前,施安無奈之下種種許諾,才有十個農(nóng)夫壯著膽子,用棍子抬著往官道走去。
許緣帶著一眾差役,順著宋義找到的捷徑,奔往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