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傷痛的寧玉悠悠轉(zhuǎn)醒，看到自己身旁不是項初霖，而是歐東時，她還是有些驚訝的。
“她醒了，停車?！彼厥栈剌斔彤惸艿氖?，即使她身上還有許多尚未愈合的傷口，就像他的治療是一種施舍一般。
高速公路上的兩輛車緊挨著停下，歐東迅速離開后，去往王彥所在的車輛，而項初霖則是木著臉回來。
“阿玉?！备肚逶平忾_安全帶的束縛，轉(zhuǎn)身從座椅之間的縫隙伸出手，卻礙于距離無法摸到她的臉，“你受苦了。”
寧玉彎起蒼白的嘴唇，費力地伸手與她相握，“媽，我不疼?！?p> 車門被打開，‘顧哲’冷臉打斷她們的交流，“馬上坐好，不要耽誤首領(lǐng)的行程?！?p> 出乎意料的，母親并未像之前一樣對于所謂首領(lǐng)的事業(yè)表現(xiàn)出無比的順從，寧玉從她通紅的眼里看到了掙扎、糾結(jié)和不忍。
兩人的手緩緩分開，霍昭陽目光復(fù)雜地看向付清云，沒等她坐回椅子上，便啟動車輛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昨晚帶給你的水晶是不是掉在這輛車上？”
“嗯?！?p> “在你沉睡的時候，首領(lǐng)為了避開一只六階木系喪尸，繞了一大段路，所以去往東原的路途還會延長?！薄櫿堋恢獜哪睦锱獊硪粔K壓縮餅干，用力掰下一塊送往她的嘴里，“為了減少不可預(yù)期的意外，你必須盡快恢復(fù)?！?p> 他毫不憐惜地攥住寧玉的下顎，強迫她張開嘴，把餅干碎喂進(jìn)去，但他忘了她苦戰(zhàn)一夜之后，又昏睡了一早上，嘴里干渴異常，完全咽不下餅干，反而因為躺倒的姿勢嗆到氣管，咳了幾聲后，頸部的傷口又崩裂了些許，滲出絲絲血跡。
“你別動她。”付清云剛系上的安全帶又解開，轉(zhuǎn)身拉住‘顧哲’鉗制寧玉下顎的手臂，“我來照顧她。”
“我需要給她恢復(fù)異能。”
“不，我只要一會時間?！彼谝淮畏瘩g他的話，因為在她被篡改的記憶里，‘顧哲’的地位僅次于王彥，“我喂她吃點東西，她會恢復(fù)得更快?！?p> 沒等‘顧哲’作出回答，霍昭陽已經(jīng)踩了剎車，車門鎖也被打開。
“我覺得她的方案更好?！彼f。
‘顧哲’擰起眉，沒說什么。
車廂里歸于安靜，付清云重新包好寧玉脖子上的傷口后，輕柔地將她扶起來。
“阿玉，先喝點水。”她從車座下翻出水壺，倒了幾滴冷水，小心翼翼地倒入她的口中，待她的唇色濕潤后，再碾碎餅干，小口小口地喂她吃下。
等到正午時，寧玉大約恢復(fù)了五成異能，四肢也恢復(fù)了行動力，只是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
“你著力幫我恢復(fù)了異能，卻沒有治療我的傷?！?p> 她平靜地說出這個事實，引得‘顧哲’的眉頭再次皺起，付清云的心更是揪緊了。
“你應(yīng)該明白你的處境。”他說，“這些外傷沒有傷及筋骨，只要止血了就行，而首領(lǐng)需要你的異能掃清路上的障礙。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我只會優(yōu)先考慮首領(lǐng)的需求。”
換言之，她在他們眼里就是人形的工具，只要傷口不影響行動，他就放任她繼續(xù)承受痛楚。異能沒了就強行幫她補充，像是給玩具上發(fā)條一般，希望她永遠(yuǎn)發(fā)揮她的作用。
寧玉不怒反笑，對人性的冷漠再次有了新的認(rèn)知。
就在這時，前方的車輛猛地剎車，橫亙在道路中央。
“首領(lǐng)，有什么吩咐？”‘顧哲’下車問道。
“前方六百米處有一只五階木系喪尸?！蓖鯊╊D了頓，又說了一句，“五階木系、四階火系喪尸，我們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讓寧玉準(zhǔn)備一下，霍昭陽把她送過去開路。”
兩輛車之間只有一米的距離，所有人都聽到這句話。
‘顧哲’不在意別人的想法，直接轉(zhuǎn)身命令道，“霍昭陽，帶寧玉去解決那只……”
“不可以！”付清云忽然推開車門，打斷他的話，“她的身體撐不住了?！?p> “是嗎？”王彥挑挑眉，看向‘顧哲’。
“首領(lǐng)，寧玉的傷口已經(jīng)初步愈合，只要沒有大幅度動作就沒問題。”
“異能還有多少？”
“五成左右?！?p> “五成……”王彥將目光移向車后座上沉默的寧玉，“五階木系、四階火系的雙系喪尸，按照她的身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首領(lǐng)，我求你?！?p> 付清云倏地跪在車門前，即使王彥坐在車?yán)锏奈恢镁驮谒哪X袋旁，她與他之間的地位卻像云與泥的尊卑，“阿玉前夜越獄出來后，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幾處傷口，沒有一處完全愈合，對上喪尸如何做到不劇烈的動作？”
“如果，如果你代表神明選擇她成為先鋒，我作為信徒，我會感到榮幸?？墒牵医K究是一位母親，我做不到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傷瀕死……”
后視鏡里，霍昭陽看到寧玉緩緩閉上眼睛，瘦削的下顎繃得死緊，只有冰霜覆蓋她的手臂，才能挽回她的些許理智。
“神明會記住她的付出……”
“首領(lǐng)?！彼雎暣驍嗤鯊┑脑?，“我替她去?！?p> “你說什么？”王彥臉上多了一絲驚異，“你要知道，如果你死了……”
“你不會看著我死去。”霍昭陽已經(jīng)下車，一手插在兜里，語氣肯定地說，“也許，你想和我談一談。”
寧玉睜開眼睛，緊盯著他，不想落下他臉上一絲一毫的微表情。
‘顧哲’和歐東的臉色都比較難看，但王彥只是驚訝，并未表示拒絕。
“你要感謝神明給予你的地位，他對你的恩賜，即是我追求的福祉?！?p> 這句話在別人耳朵里是神神叨叨的廢話，但在霍昭陽聽來，是一種妥協(xié)，也是另類的警告。
就這樣，歐東驅(qū)車把王彥和霍昭陽送去前方。
雖然精神系的攻擊范圍是最短的，但精神力不被物理攻擊消滅，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精神系異能者的近身防御近乎無敵，還有一個六階生命系的歐東在，耗也能耗死喪尸。
這么一想，‘顧哲’稍微放心，冷臉坐回車?yán)铩?p> “你不要閑著，既然身體已經(jīng)在恢復(fù)，可以開始吸收水晶。”
“你是怎么死的？”寧玉一反常態(tài)地主動挑起話題，雖然并不是他想聽的。
“我自愿為首領(lǐng)獻(xiàn)出水晶。”他不假思索地說，但很快遭受大腦的劇痛，以至于臉上的神情都變得扭曲。
“看來他并不同意你的看法?！彼α诵?，面色不改地劃開自己的手心，將那顆五階水系水晶握在手里，“項初霖，虛偽就算了，懦弱才是我看不起你的原因。”
無法勸阻顧哲無腦的忠誠，無法制止王彥殘忍的施害，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找她合作，最終還是屈服于懦弱，以‘顧哲’為面具，在背后捅她一刀，甚至直到現(xiàn)在，還在懼怕她撕下他的偽裝，所以放任第二人格占據(jù)主動權(quán)。
“不，是你太弱了！”項初霖忽然厲聲指責(zé)她，“你頻頻受傷，耽誤了進(jìn)階的速度，否則怎么會斗不過王彥那個雜種！如果你足夠強大，給予我復(fù)仇的底牌，我怎么會對他低聲下氣！”
“呵，哈哈哈。”
“你笑什么？”
“如果不是我，王彥為了趕路，不知道把你們多少人扔下去喂喪尸，你以為你能逃得過被拋棄的命運？就算我靠不住，你又何必在我進(jìn)階沉睡后，在房間留下倒賣水晶的罪證？”
寧玉感覺到困倦襲來，順從地闔眼，說出的話卻依舊扎心，“因為你自作主張和那位老板做了交易，對不對？他們想報復(fù)我，但是無法接近我；而你們需要大量水晶……說到底，你的身心與異靈……一樣骯臟……”
“你，你憑什么說我臟？”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情緒激動地反駁她，可是她已經(jīng)陷入沉睡，無法回應(yīng)她的話，“說，你說啊，你怎么不繼續(xù)說了！”
“你干什么？”付清云聽完了他們的對話，某些想法隱隱動搖，此刻察覺他的異常，連忙鉆進(jìn)后車座，制止他的癲狂，“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啪——”
她毫不猶豫的一耳光將他打醒了一半。
項初霖睜大了眼睛，不理解她之前對他還是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為什么在短短一天內(nèi)不僅反駁王彥，還敢對他動手。
“你和我女兒有什么恩怨，可以等她醒來再說。如果你現(xiàn)在想乘人之危，那就先過老娘這一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