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是沒有意義的。人到了臨界點的時候,他們會比你想象的更加強大。”
我知道潘坤是她的男朋友,因為我就坐在他們同一排的座位,如果不是末世的意外,他們也許會在明年迎來畢業(yè),然后一起在NP市生活打拼,還有結(jié)婚。
但是潘坤死了,我變成了她眼里的潘坤,又或者說,她需要我的時候,我才是潘坤。
這是我們躲在糧食倉庫里的第三天,倉庫里一片黑暗,并且充斥著喪尸的腐爛味,但是我們都知道當(dāng)時這間倉庫的門是大開的,喪尸被人類的味道吸引,已經(jīng)全部跑出去了。
而到了眼下,我們的背包里的食物所剩無幾,更要緊的是,礦泉水只剩下半瓶。
另一位女生提出建議,問我們要不要打開倉庫門試一試,只要打開一條縫隙確認(rèn)外面是否安全。
倉庫的門鎖是混合式的電子鎖,即使基地已經(jīng)停電,鎖頭內(nèi)部的電池依舊可以讓門鎖運轉(zhuǎn),并且電子鎖下方還有一個暗格,是傳統(tǒng)的鑰匙鎖的鎖孔。
換言之,我們依舊可以出去,唯一需要擔(dān)心的就是基地里還有沒有喪尸存在。
“要不你去看看?”柳菲菲對我說。
我是倉庫里唯一的男生,聽起來我理所應(yīng)當(dāng)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
我不打算對此作出推脫,我看了一眼挨著我坐的李婷,正想要站起來,她卻一把拉住我。
“不準(zhǔn)去。”她生硬地說,“門打不開?!?p> 柳菲菲的臉上露出不解,“我之前看過了,門鎖還是有電的。”
“你看過了?”李婷瞪大了眼睛,忽然激動起來,“剛才門能打開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打開?你知不知道,有人被鎖在門外,死了啊?”
“我當(dāng)然知道啊。”柳菲菲臉色很差,她并不想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指責(zé),“外面都是喪尸,不關(guān)門就是我們死,你清醒點?!?p> “那剛才呢?剛才我聽到了敲門聲,一下,兩下,像是有人的腦袋……腦袋被錘在門鎖上……你剛才為什么不開門?”
“你瘋了?我剛才去看門鎖的時候,哪有什么敲門聲?”柳菲菲有了怒氣之后,她的臉比之前挨餓的時候多了幾分血色。
李婷還想不依不饒地指責(zé)她,柳菲菲直接打斷她的話,“那我去看,我可不想餓死?!?p> 我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怎么處理李婷的情況。
我發(fā)誓,那時候我對李婷是有一些憐憫的,至少作為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愿意在枯燥的黑暗的糧倉里,撫慰她的情緒,同時也是撫慰我自己的恐懼。
“我們要餓死了嗎?”她突然傻傻地問我。
“嗯,包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吃的了?!蔽艺f。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彼幌吕∥业氖直?,力道大得出奇,“我在倉庫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肉。”
我腦袋上多了幾個感嘆號和問號,“在哪?你怎么不早說?”
雖然我知道李婷的精神有些不穩(wěn)定,但是我選擇暫時相信她,并且已經(jīng)開始思考怎么衛(wèi)生地生吃。
于是我讓她帶著我去找所謂的生肉。
她便拽著我走,倉庫里很黑,我們之前一直呆在透光的通風(fēng)窗下,在我睡眠之外的時間里,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或者柳菲菲曾經(jīng)去過倉庫里的其他地方。
“快到了。”她低聲說。
倉庫里的腐爛味很濃,我聞了三天,已經(jīng)逐漸習(xí)慣了,卻沒想到鼻子的嗅覺細(xì)胞向我發(fā)出新的警告,它們聞到了血腥味——足以蓋過腐爛味的血腥味。
我的大腦接到了警告,但是饑餓驅(qū)使我要為了食物而忽略這些東西。
“這里?!焙诎抵校铈米ブ业氖滞露祝宜坪趼牭搅宋⑷醯暮粑?。
“呀,他怎么還活著!”她抑制不住地驚呼,“我已經(jīng)把他殺了呀!”
剎那間,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因為在她說了這句話的同時,我摸到了屬于人體的溫?zé)岬钠つw。
李婷松開我的手,轉(zhuǎn)而去找她的手機——這三天我們每天只打開手機半小時用來發(fā)送求救信號,所以手機還是有一些剩余電量的。
手機屏幕光線照射下來,我看到了滿地的血跡,還有一個躺在血泊中的仍在呼吸的男人。
我一眼認(rèn)出他是坐在巴士后門附近的一個青年人,也許同樣是南平大學(xué)的學(xué)生。
他的背包半開著,被隨意丟在血跡里,旁邊還有一把短小的水果刀。
我似乎已經(jīng)明白了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李婷趁著我們睡覺的時候獨自在倉庫里走動,發(fā)現(xiàn)了同樣在睡覺的這個男人,于是在翻找背包時找到水果刀,便腦子一抽想把這個人殺了。
可某些直覺告訴我事實不僅僅這么簡單,比如,為什么流了那么多的血,他還能活著?
“我再試一次?!崩铈脫炱鹉前阉叮俅螌?zhǔn)他的咽喉。
“等會,小婷?!蔽覕r住她,“你先看看他的背包有沒有吃的。”
“……哦?!彼畔滤?,將黑色的行李包拿過來給我。
行李包的布料吸收了不少鮮血,當(dāng)她拎過來的時候,那些血一滴一滴地從背帶上滴落,看得我眉頭直跳。
“還有吃的?!蔽曳业搅怂陌垢桑粋€蘋果和一瓶礦泉水,“走吧,我們先留著他。”
“哎?”李婷雖然疑惑,但還是順從我的意思,跟著我離開這個角落。
回到通風(fēng)窗下,柳菲菲驚怒交加地看著我們。
“你們?nèi)ツ牧???p> “隨便在倉庫走走,找到了這個背包。”我下意識地隱瞞了那個血腥的事實,“估計是倉庫工作人員的,還夠我們吃一天?!?p> “吃的?”柳菲菲已經(jīng)餓壞了,立即朝我走過來。
我拿出一包豆腐干,準(zhǔn)備遞給她,卻被李婷先一步搶過。
“你干嘛?”李婷這話是對我說的,“你,這是我找到的?!?p> 她雙眼充滿敵意地看著我,我意識到,這個時候的我好像并不是她眼里的潘坤。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話。
“你別發(fā)瘋了,都是快餓死的人,你還要藏著掖著嗎?”柳菲菲呵斥她。
“你才瘋了!”李婷更加大聲地反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磾[出那副憤怒又恐懼的表情,明明喪尸還沒有追上我們,你們卻恨不得連同我們一起關(guān)在門外!”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道她是真瘋還是假瘋。
一個依賴我的聽話的瘋子和一個清醒的瘋子,這兩者的危險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天那對情侶是你和你男朋友???”柳菲菲也是氣急了,“你這腦子是不是跟著你男朋友一起死在外邊了?那時候異種已經(jīng)追到你們身后五六米米的距離,你還不讓我們關(guān)門,你算哪根蔥啊值得我們冒這個險?”
“你!”李婷的身體開始劇烈地呼吸,我在她身后,并沒有看到她的表情。
“嘁,如果不是你那男人臨死前推了你一把,讓你卡在門縫里,你覺得我們會放你進來?”
柳菲菲看她的情緒不對勁,不爽快地撇撇嘴,“行了,活下來都不容易,你把包里的食物分我一點。那天為了把你拽進門里,我也出了份力,按理說,我也算你的半個恩人?!?p> 那包豆腐干“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小婷?!蔽医辛怂宦暎齾s頭也不回地走遠(yuǎn)了。
“人家神志不清地把你當(dāng)個替身,你還真的入戲了不成?”柳菲菲不屑地說,沒有去撿地上的豆腐干,而是直接拿走我手里的背包,“血腥味真重。”
我沒有跟她搭話,我心里對李婷的恐懼已經(jīng)超過所謂的憐憫了。
夜晚來臨,李婷還是沒有回來,我知道她就在某個黑暗的角落里,或許是在看我,或許是在看柳菲菲。
深夜,我從夢中驚醒,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
可是坐了一會,心里的不安更加濃重。
“你去哪?”躺在不遠(yuǎn)處的柳菲菲似乎被我的動靜吵醒,她不滿地說,“你不會真的對她有感情了?放心,你去看看包里的食物少了沒有,她餓了肯定會自己回來找東西吃?!?p> “我不放心,我去找找她?!蔽翼樦脑捳f下去,使得我不安的神情變得合理,還得了一個借口離開。
“嘁,我半睡半醒間聽到那個方向有響動,你過去看看?!彼噶撕诎抵械囊惶幏较颉?p> “好。”我嘴上應(yīng)著,往那邊走,等她躺下去之后便拐個彎藏在墻角下。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成一團,開始催眠自己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眠質(zhì)量不好的時候,我會多睡一兩個小時。
我是被臉上的觸感弄醒的,有人在捏我的臉頰。
“潘坤,該醒了。”
我一睜眼,看到李婷站在我的面前,她拉住我的雙手。
手心里黏膩的觸感和濃重的血腥味讓我無法適應(yīng)。
“走吧,我們?nèi)コ栽绮汀!彼纹さ卣UQ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