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文盲》連載 67

　　正文共： 271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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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倒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不像其他同學(xué)，一到晚上就拿著手機去陽臺給女朋友打電話，說些不堪入耳的情話，我們聽到后都想吐，”我說，“他唱歌從來不會影響別人，可能因為吃過教訓(xùn)。我們樓正好有個長長的走廊，那里面經(jīng)常空無一人，他有時也到走廊唱歌?！?p>　　“一個很熱愛生活的小伙子啊?！彼洫劦馈！耙苍S生不逢時吧，很難有展示才藝的機會。我們宿舍經(jīng)常聚會，無非一起去吃燒烤，或者去吃火鍋，等酒足飯飽后，我們就去KTV唱歌，”怕他聽不明白，我又解釋道，“KTV就是唱歌的地方。每次去那里肯定會叫上他，到了那里，我們就是陪襯，他成了主角，我們則是配角?！?p>　　“輪到我唱歌時，我肯定會打開原唱，因為唱著唱歌就忘記了音樂的音調(diào)，他每次都關(guān)上，聲音很好聽，歌唱水平和歌手不相上下?！蔽艺f?！爸v了這么多，你想表達什么？”他問?！暗任抑v完，你就明白了，任何事情都需要鋪墊嘛，”我說，“他和我們越來越熟悉，就告訴了我們一些事情，他想做一名歌手。”

　　“我們這里就有很多歌手，也不知道為什么，與其他必要工作比起來，地位總是低一些，”他說道，“不太受大家的歡迎?！蔽殷@嘆了一聲，說：“這個職業(yè)在我們這里可受歡迎了，有的人吼一嗓子，就掙到了別人辛辛苦苦工作一輩子的錢。不過某種程度來講，這就是一個屎坑，無論誰跳了進去，出來時肯定滿身都是屎，很不干凈?！?p>　　他并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是靜靜地聽我說著。“掙了很多并不真正屬于自己的錢，卻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所以付出了很多應(yīng)有或不應(yīng)有的代價。”我說，見他滿臉疑惑，我就此沒再說什么。

　　“畢業(yè)時，我們都面臨很多選擇，要么繼續(xù)考取研究生，要么決定工作。我們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他先是瞞著父母去迪廳做陪唱，后來去了酒吧當(dāng)駐唱。”還沒聽我說完，他打斷了我的話，皺著眉頭，問道：“做事為什么要瞞著父母啊，不該是坐在餐桌前好好討論嗎？”“父母知道的話，會同意讓給他去做陪唱或繼續(xù)在歌唱事業(yè)上發(fā)展嗎？”我認(rèn)真地反問。

　　“孩子只要不做違法的事情，父母不應(yīng)該全力支持嗎？”他感到越來越迷惑，問我。“你們那里的父母都是這樣嗎？理解并支持你們所做的事情?！蔽覇枴！耙蝗荒?？”他說，“真是搞不明白?！?p>　　我若有所思，說道：“你們不用考慮生存和生活，生活在一個美好的衣食無憂的時代，我們可不是這樣。工作是為了賺錢，父母也是希望孩子找到一個既輕松又掙錢的工作，他們畢竟是過來人，相對于剛進入社會的年輕人，他們對工作和生活有更深的理解?！蓖蝗幌肫鹨粋€有趣的話題，我問他：“如果你也需要工作來掙錢，當(dāng)面臨選擇時，你是聽從內(nèi)心還是遵從父母的意見呢？”

　　他似乎從來沒有思考過這樣的問題，思索了很長時間，才回答道：“人畢竟只能活這一輩子，那就活出自我好了。我選擇跟隨內(nèi)心活著。”“那如果遭到父母堅決的反對，甚至阻攔呢？”我問?！拔視３殖聊?，用行動證明自己是對的?！彼f。

　　“那位唱歌很好聽的同學(xué)似乎沒有這樣的勇氣和能力，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去了一家公司做人事，負(fù)責(zé)面試和招聘新員工，”我說，“他應(yīng)該過的不怎么開心，經(jīng)常在網(wǎng)上罵罵咧咧、出言不遜，詆毀面試者和自家公司?！薄叭松喽?，選擇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唄，總之，要對自己的人生負(fù)責(zé)?！彼f道。

　　“這也算是我?guī)銇泶说氐脑?，”他突然說道，“在我們一代的年輕人中，有人也是因此來到這里。”見我沒有理解，他又解釋道：“很多人怕選錯了職業(yè)，就來這里提前模擬或體驗一番，看看自己是否適合這個職業(yè)?！薄罢娴奶w慕你們了！”我情不自禁地說，“你們不僅有先進的科技，用智能機器人替代人工去做絕大多數(shù)事情，把人從工作的勞累中解脫出來，還對年輕一代如此的寬容，連我都愛上這個全智能時代了！”

　　“這么接近完美的時代，況且還有人會抱怨，很難想象你們那里的人是什么樣子？”他問?！懊總€人都不太一樣，我不了解別人怎樣對待工作和生活。但我認(rèn)為工作是生活中很重要并且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工作帶給我意義感，這是支撐我努力工作的最大原因，如果只是為了錢而工作，那我還不如別人家的寵物狗呢?！蔽一卮鸬?。

　　“你們有專門體驗別人生活的場館嗎？”他問。我連忙搖搖頭，聽的云里霧里，不明其意。他指著這個地方，說道：“就像這里，帶你去個地方。”說完，我跟著他走出了這個隔間，拐了幾個彎，到了一個名字叫“不勞而獲”的場館。

　　“先別進，讓我猜一猜，”我看著門牌說道，“我們進去后，應(yīng)該可以免費領(lǐng)取一些東西。”他笑而不語，推開門，走了進去?！霸趺磿羞@么多的人在這里面?！蔽倚南?，房間呈矩形，四條邊上坐滿了人，幾乎每個人都蓬頭垢面，見我們來了，少部分人抬起了頭，帶有期待地盯著我們，大多數(shù)人依舊和之前一樣，低著頭，一聲不吭。

　　“這是在做什么？”我心想，“在這個充滿希望的時代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打扮的人，他們的身著和神態(tài)與時代格格不入。”“大哥，給點兒吃的吧，給點吃的吧。”其中一個衣衫襤褸的人扽?。ㄗプ。┪覀冄澞_，他看起來要比我大幾十歲，使勁往他那里拽，邊拽邊說。我趕緊掙脫，連忙退后幾步，心既慌亂又急速地跳動著。

　　“大爺，給點喝的吧，給點兒喝的吧?！边@個人旁邊的另一個衣冠不整的人對我說道，邊說邊做出喝水的動作。就在這個時候，我身體的斜后方傳來一句聲音：“這誰能受得了啊，不待著了，干活兒去！”我扭過頭看去，原來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他站了起來，臉色變得紅彤彤，低著頭快速朝門口走去，打開門，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這又是什么行為藝術(shù)？”我連忙問他。他嘆了一口氣，說：“走，出去再說?！钡瘸鋈チ?，又朝前方走了很遠(yuǎn)，他才張口，問道：“如果在你們那個時代，他們是什么？”“要么是行為藝術(shù)家，要么是乞丐。”我回答道?！澳銈兡莻€時代的一些行為藝術(shù)家可真是奇怪啊，他們是來搞笑的嗎？那里面都是乞丐?！彼f。“?。俊蔽也铧c驚掉了下巴，對此頗感疑惑，連忙問：“你們不是可以免費領(lǐng)取日常必需品嗎？”

　　他反而對此感到習(xí)以為常，說道：“對啊，但也不可能無限供應(yīng)啊，即使用機器來工作，也不可能生產(chǎn)無限的日常必需品啊，每個人每天可以領(lǐng)取定額的日常必需品。”“這么高的生產(chǎn)力，難道生產(chǎn)出來的日常必需品滿足不了人的需求嗎？”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