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燙金的黑色信封靜靜地躺在七煙的小書桌上。
朱萌將信封里的內(nèi)容抽出來看了一眼,眉頭微動。
剛剛洗好澡的七煙面色紅潤,日常微微卷曲的頭發(fā)因為水汽的原因,格外柔順地披在她的肩膀側(cè)。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層水霧,透著如小鹿般無辜的神情。
朱萌是第一次見到七煙這個樣子,猛然間忽然走了神。
七煙察覺到朱萌赤裸裸的目光,任何人被這樣盯著都會有些發(fā)慌。
“朱萌……朱萌?”
“……嗯?”朱萌眨眨眼睛,灰色的瞳孔輕輕移到了桌面上,“……很漂亮的信封。”
“啊……”七煙有些尷尬地擦著頭發(fā),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算是遲鈍如她,也知道此刻在朱萌面前提起崇旭似乎不太好。
“是演唱會的門票?”
七煙聽到朱萌這樣問,微微有些吃驚地抬起頭看著她。
“……剛才信封被風(fēng)吹掉了,我?guī)湍銚炱饋淼臅r候不小心看到的?!敝烀入S口編了個理由。
“哦……”七煙沉默地低下了頭,她并不想在這件事上透露過多的信息給朱萌。
但朱萌似乎并不肯這樣放過她。
“門票看起來挺貴的。你自己買的?”朱萌翻動了下手中的書頁,“看你一直以來都挺節(jié)省的,原來家里條件這么好啊……”
“不是的!”七煙生怕朱萌誤會了什么,“票是別人送我的……”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朱萌的追問隨后便來:“送的?誰送給你的呀?”
“朋……朋友……”七煙聲音小小的,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哪個朋友啊?”朱萌又問。
“你不認識……的朋友……”七煙閉上了眼睛,又撒謊了。
撒謊的感覺真不好,好在,朱萌沒有繼續(xù)追問這件事了。
去演唱會這件事,七煙沒有告訴魏靜。
她不想讓魏姨擔(dān)心。
在劇組,她找了一天和導(dǎo)演請假,然后跟著大巴車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短途旅行。
坐在車上,她既緊張又興奮,長達四個小時的車程,她竟然全無一絲困意。
來到S市,領(lǐng)隊帶她住進了一所高檔酒店。
高不見頂?shù)姆课荩薮蟮脑「?,以及吃不過來的花樣晚餐……這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見她的年紀小,領(lǐng)隊姐姐便主動帶著她在會場內(nèi)穿梭。
七煙跟著領(lǐng)隊一起坐橫幅,做手幅,在演唱會期間合唱,做人浪。
當(dāng)?shù)驴柕纳碛俺霈F(xiàn)在大屏幕上,當(dāng)清澈卻充滿磁性的嗓音劃過萬人會場的時候,七煙忽然從心底里涌出一股難以描述的感動。
淚水從她的眼中噴薄而出,當(dāng)她好不容易抑制住這種情感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聽眾也和她是一樣的狀態(tài)。
那是德卡爾的告別演唱會,據(jù)說他的身體不太好,可能會影響聲帶。
演唱會只持續(xù)了兩個小時,但現(xiàn)場的聽眾卻久久不愿離去。
七煙也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一種如海浪般澎湃的情感在她的內(nèi)心涌動著,化作一種不知名的力量,令她產(chǎn)生了沖上舞臺的憧憬。
“走吧。”
領(lǐng)隊姐姐是率先提出離開想法的人,作為德卡爾多年的粉絲,她已經(jīng)不僅僅站在粉絲的角度上去考慮問題了。
“我們不走,他也不會走的。時間太晚了,他需要休息。”
七煙順著領(lǐng)隊姐姐的目光,向二樓望去。那里隱約能分辨出來一個藏在黑暗中的人影,他仿佛察覺到了七煙的目光,還友善地揮了揮手。
德卡爾,當(dāng)真是人如其歌,十分美好。
結(jié)束了旅程的七煙帶著滿滿的感動回到了劇組所在的酒店。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個人去分享自己所經(jīng)歷過的美妙。
但當(dāng)她回到房間后,卻被焦急的朱萌搶先了話頭。
“你去哪兒了!怎么到處都找不到你?!”朱萌的話里似乎帶了某種不好的預(yù)感。
“我……我去聽演唱會了……我和導(dǎo)演請過假了……”
她像一個小兔子一樣驚慌,朱萌的焦急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唉,你怎么能選今天請假呢?”朱萌的表情充滿了一言難盡,“算了,你還是趕快去片場吧。對了,你媽也過來了?!?p> “我媽……魏姨?”七煙這才真正慌了,究竟發(fā)生什么事兒會讓魏姨被叫到了片場來?
她顧不得其他,扔下行李就往片場跑。
剛一推開門,便看到魏靜一臉憔悴地站在片場中央,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而她的對面,是一個肥碩的禿頂男人。
滿屋子回蕩著的都是男人不堪的骯臟詞語,導(dǎo)演沉默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fā)。
“魏姨!”七煙不顧一切地跑到了魏靜的身邊,緊緊地拉住了魏靜的手,“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事兒……”魏靜溫柔地搖了搖頭,用力回握住七煙的小手,給她安慰。
“沒事兒?哈?你還好意思說沒事兒?!”禿頂男人冷笑了一聲,猛然朝著七煙逼近了兩步,“你,一個名不經(jīng)傳的小演員哈!拿著我開的工錢,明目張膽的曠工!你們還說沒事兒?是誰給你們這么大的膽子!”
“我沒曠工……”七煙頗為委屈,“我和導(dǎo)演請過假……”
“你和導(dǎo)演請過假,和我請過假嗎?!???!”男人一腳踹開了身邊的椅子,發(fā)出了“哐當(dāng)”一聲巨響。
他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地戳在七煙的肩膀上:“你知不知道是誰投的這部???你知不知道是誰給你開的錢?你知不知道你請一天假我要損失多少?!???!合同里明確寫過,未經(jīng)允許的曠工,要以十倍薪酬賠付!這樣你還覺得沒事兒嗎?!”
十倍薪酬……
七煙的心臟抖了抖,她下意識地看向了導(dǎo)演,可惜導(dǎo)演卻只顧著低下頭,沒有任何反饋。
“我沒……”
“對不起?!蔽红o拉住了七煙,她鬢角的一縷白發(fā)悄無聲息地垂落下來,“孩子小不懂事兒,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諒她這一次吧?!?p> “原諒?我憑什么原諒她?她也是童星,也是出來賺錢的,至少應(yīng)該知道什么事情該做什么不該做!”看到魏靜低頭認錯,男人似乎滿足了許多,“我也不和你多計較,既然這么沒有職業(yè)操守,就別干了!”
男人從皮夾里掏出了一顆雪茄點燃,那嗆鼻子的味道讓七煙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今天、立刻離開片場,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男人沖著魏靜吐出了一個煙圈,露出了一口泛黃的牙齒,“看著就令人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