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發(fā)姑娘也不懂我,即使我告訴他我不能回去,那里是地獄,但她卻認為我是一時沖動。我或許是一時沖動,但我確定這是對的,我不該回去。
她向往遠方,而我卻連這種權利都沒有。我試圖反抗,試圖和她一起,但她拒絕了我。
我們分開了。
回學校的路上,恐懼一直縈繞在我心頭。明天政教處里的那些憤怒面孔讓我絕望,我對付不了的。沒有一個人幫我,我的家人不會幫我,我的朋友不會幫我,我沒有朋友。
在商店里,我買一把水果刀。如果他們動手打我,我就拿出來震懾他們,這是我一開始的想法。
我回到寢室,看到了陳明死灰的面容,而且他還沒去上課。因為我自身的煩惱,所以沒有欲望問他發(fā)生了什么,而后來發(fā)生的事讓我猜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總覺得對不起陳明,因為我讓他恐懼,讓他尷尬。因為我的對視恐懼,表情恐懼以及余光恐懼,讓我們彼此都很少講話。即使我們一個寢室,也幾乎沒有對視,因為這會讓彼此產(chǎn)生恐懼。這一切都是我的原因。
陳明害怕我,我也害怕他。有時候,我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憤怒,憤怒我讓他變成了一個陷入恐懼的人。我覺得那一刻他可能想讓我死去,想讓我永遠不要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我就是個怪物。
他厭惡我,這讓我陷入自恨,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覺得我是個怪物,于是我常常躲著他,盡量不碰到他,所以我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對方。直到政教處主任發(fā)現(xiàn)了我的消失,那段時間,我們不在害怕彼此,因為我們正面對更讓我們恐懼的人。
這幾天,我發(fā)現(xiàn)他是個不錯的人,但一切都晚了。
我離開寢室,帶著水果刀。坐在木椅上,我的身體在顫抖,恐懼總讓我的身體不自主地顫抖,即使恐懼是我每天的常態(tài)。
政教處的燈沒有關,我總是會朝那里看,完全無法控制。
一陣聲響進入我的耳朵,把我從幻想中拉了回來,我一直在幻想明天我去政教處會遭遇什么,我總是會對接下來發(fā)生的事進行幻想,這讓我有安全感。
吵鬧聲先響起,接著就是一大群人從我后方走過。他們在講話,在歡笑,對他們而已,今天只是個在普通不過的一天了。
吵鬧聲漸漸平息下來,我的心也安靜了許多。
時間在流逝,而我卻越來越焦慮,離明天的到來越來越近了。
我的腦海里開始有兩個人在說話,而我只是他們將要控制的軀體,我等待著他們做出決定。是回寢室還是拿起水果刀,讓明天不復存在。
我站起身,預示著其中一個獲得了控制我的權力。
我看了一眼政教處,燈依舊是亮著的。我走到教學樓的拐角處,站在陰影里,等待著。
我知道政教處主任會從這里經(jīng)過,我總是能看懂別人,我堅信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在老人出現(xiàn)說出這個病癥之前,我總以為自己能看懂別人,覺得自己能進入他們的大腦,知道他們在想什么,那一刻,我會對其進行嘲笑?,F(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我從來不具有這種能力,我自以為能看懂他人,其實只是在看自己,而我嘲笑的也僅僅只是自己。這只不過是一場自編自導的鬧劇,而我卻沉浸如此之久。
我真的病得不輕。
政教處主任來到了陰影里,這是我等待的機會。頭腦中的那個人控制著我向他沖去,同時抬起握著水果刀的那只手。
水果刀鋒利無比,就像滑入白豆腐里一般。
政教處主任彎腰后退,同時他伸出了手,那一刻我確定他想奪下我手中的水果刀,我開始恐懼,開始失去理智。我瘋一樣的不斷攻擊他。
他倒在地上抽搐著,我站在原地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我質問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但我沒有答案。
水果刀從我手中掉落,那一刻我甚至都不知道,直到金屬撞擊地面發(fā)出尖銳聲響。響聲讓我意識到自己該躲起來。我朝教學樓跑去,不知道哪里能讓我躲起來。
在樓道內(nèi),我拼命地奔跑。那種情況就像閉上眼睛跑步一樣,一切都要靠直覺。
我跑到自己的教室,打開了燈,發(fā)現(xiàn)這是二樓,而我的教室在三樓。我很慌張,燈都沒來得及關就又跑了起來。
我沒去自己的教室,因為我突然意識到為什么要去教室?那里什么也給不了我。
我跑上四樓,跑過樓道,推開廁所門,然后門在我背后自動關上了。廁所里一片漆黑。我翻過窗玻璃,背靠墻壁蹲在陽臺上,我因恐懼而在哭泣。
我漸漸意識到我的人生完了,我真的沒有明天了,我很快就要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但這是罪有應得,我殺了人。
我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我的雙腿已經(jīng)麻木,可我并不在乎。我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完全沒意識到接下來會看到恐怖的一幕。
一個人影從我眼前落下,速度之快,讓我為之一驚。人影滑過,接著便是柔軟重物砸向地面發(fā)出的悶聲。
我的內(nèi)心并不想起來,可我的身體還是站了起來。我拖著麻木的雙腿,挪到陽臺邊,朝下看去。
陳明躺在一棵樹的陰影里。和我想象的一樣,從五樓樓頂落下,真的會骨頭全碎,他現(xiàn)在看上去就像一個徹底壞掉了的玩具。
我重新靠著墻壁,告訴自己,或許這就是命吧。
我等待的喧鬧還是來了,我站起身,看著在下面的所有人。
后來,他們把我?guī)У搅诉@里的審訊室。
我從回憶中抽離,看著他們所有人。
“那個老師死了?!崩先税竦卣f。
淚水一下從我眼眶里流了出來。我恨政教處主任,但不想他死去,死了什么都沒有了。我只是想讓他放棄找我麻煩,我并不想殺死他,可我看到他伸出了手,我覺得他想奪我的刀,于是我瘋狂了。
我坐在陽臺那里時就想到政教處主任已經(jīng)死去,可我并不感到悲傷,但當她告訴我這個事實時,我竟如此難受。
“我錯了!”我混合著哭泣聲說出了這句話,仿佛在請求老天的原諒。
他們所有人都看向我,但現(xiàn)在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什么。
他們離開了,但這只是暫時的。
這段時間里,雪兒又來見我了,她就坐在我對面,對著我笑,似乎在告訴我一切還不是那么遭。
門再次被打開,他們走了進來,老人沒在其中。這時候雪兒已經(jīng)走了。
“我想要張地圖。”我對他們說。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
“什么地圖?”
“紅花崗區(qū)的地圖?!蔽艺f。
“做什么?”
“這個要求可以滿足嗎?”我禮貌地詢問。
很快,地圖擺在了我的面前。我看著地圖,他們看著我。
雪兒當然存在!
我看著新浦老街東風路,我知道她在那兒。
他們收回地圖,把我?guī)С隽朔块g。
在走過一條長長的露天過道時,陽光灑在我身上,微風吹拂著我的臉龐。在我耳畔,它講述著我消失之后發(fā)生的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