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栽贓的把戲

　　孔聚財咕噥著：“好了不起嗎？不看就不看，只要能救醒大學(xué)姐，這次我聽你的。要是你家勞什子的解毒散不能……呸呸，我把你扔進毒霧里?！?p>　　“鐵老大，你不能扶。”劉靜定不理會孔聚財，卻冷眼看著鐵心歌。

　　“為什么？”孔聚財疑惑。

　　“為什么？孔聚財，你好好用腦子想想，是誰提議惡漢帶路的？是誰把我們帶進這條死路的？”

　　劉靜定一連幾個問，把孔聚財僵住當(dāng)場。這話之前劉靜定就預(yù)先提示過，現(xiàn)在說來當(dāng)然理直氣壯。

　　“哼，鐵老大可不是你想誹謗的?！笨拙圬攽械酶鷦㈧o定爭吵。

　　兩個知味學(xué)堂的學(xué)生扶白玉葭到大石后，劉靜定環(huán)顧眾人道：“都聽好了，我要救大學(xué)姐，所有人都去那邊，不準偷窺?！?p>　　“哼！”孔聚財憤憤不平，但看劉靜定嚴肅的眼神，嘀咕幾句，很不情愿地走到山頂?shù)牧硪活^。

　　眾人和大石隔了十來丈，大石高且寬大。此刻風(fēng)聲呼嘯，恁是孔聚財踮起腳尖也看不到一絲一毫，豎起耳朵也聽不到一點一分。

　　“鐵老大，你說劉靜定能不能用他祖?zhèn)髅胤骄刃汛髮W(xué)姐？”孔聚財來回走，雙手一擺一擺，不知那種姿勢妥當(dāng)，焦急地問鐵心歌。

　　鐵心歌卻望著遠方，沉默不語。他在思考，那些疑問盤桓在腦海中，一定要理出思緒來。

　　他先前拷問惡漢，惡漢起初還充了一回好漢。待到鐵心歌上了手段，惡漢哪里還能扛得住。對待像惡漢這種人，鐵心歌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

　　惡漢乃山江郡匡家惡奴匡片。

　　山江郡匡家那是赫赫有名的望族，祖上乃是大京帝國開國的功臣，做到了御史臺御史大夫，有世襲的爵位。

　　這一點比棗子坡劉府強，劉家祖上雖然也是御史臺的官員。

　　匡家到了這一代出了個混世魔王匡少，其人在山江郡中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御史臺的名聲好大。山江郡郡府雖然明知匡少胡作非為，又有匡老太爺幾次出面求情，郡府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這種官官相衛(wèi)的事實在無法細說，也不能深究。便是京兆衙門在棗子坡干下了傷天害理之事，鐵心歌也不可能真正打到大景城去。

　　忽一日，那匡少神經(jīng)發(fā)作，狂言不繼世襲，偏偏要參加科舉，以博取功名，光大門楣。

　　大京帝國有國法國規(guī):凡是世襲者，一具不得入朝為官。這是從根本上切斷那些世家公子或是官二代投機取巧不斷做大的途徑。

　　只可惜匡少本是不學(xué)無術(shù)之徒，連考兩季，皆名落深山。今年是第三季，若還是寂寂無聲，怕是連世襲的爵位都要被割去。

　　匡家著急，可匡少依然我行我素，竟然瞞著匡老爺，想出個鬼主意，派出家奴，封鎖幾條通往山江郡的要道，以阻止一眾趕往山江郡應(yīng)考的學(xué)子，好讓自己少一些競爭對手。

　　從來豪門出紈绔，自古惡少帶惡奴。說的就是匡少這種人。

　　鐵心歌并不擔(dān)心山江郡的匡少，他本單純，被惡漢匡片誑到五毒崖也并不沮喪。

　　五毒崖的毒霧雖厲害，可方才他扶住白玉葭時，腰帶中的硯臺非常興奮，早就吸收了白玉葭體內(nèi)的毒素。

　　要不是他生生按住，硯臺怕是要破腰帶而出，呼嘯而去。

　　只是白玉葭中毒之后體力不支，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氣。再加上驚嚇過度，此刻依然昏迷。

　　劉靜定故弄玄虛時，他也沒多在意，反正白玉葭體內(nèi)毒素已解，料也不會有什么危險，便任由劉靜定去。

　　倒是那夜間出沒的吃心鬼令他不安。

　　那吃心鬼雖青面獠牙，可那絲氣息似乎有點相識，只是記不起來在哪里接觸過。

　　以他目前的手段，若是吃心鬼再次出現(xiàn)，他都沒有把握自保，更何況要保護眾人。

　　“也許這毒霧可以阻止吃心鬼也說不準?！辫F心歌這樣想著，反倒有些心安。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笨拙圬敽莺莶纫荒_，下定了決心，朝大石那邊走去。

　　風(fēng)很大，孔聚財肥胖的身體仿佛一葉小舟，在風(fēng)中搖搖晃晃。

　　此刻夜色籠罩，天空次第閃出星光。鐵心歌抬眼看天，心中默默數(shù)著星星：“一顆，二顆，三顆……”

　　忽地感覺異樣，鐵心歌瞥眼看向大石。大石在山風(fēng)和黑夜里影影綽綽，像一頭巨大的野獸，張著吃人的大嘴。

　　“劉靜定，你干什么？住手！”孔聚財怒不可遏，像一頭發(fā)狂的野豬，向劉靜定沖去。

　　孔聚財一腳將劉靜定踢飛。

　　“孔聚財，你壞我好事，你去死～”劉靜定趁孔聚財不備，猛地一撞，孔聚財站立不穩(wěn)，向懸崖邊踉踉蹌蹌跌去。

　　“不要～”風(fēng)吹人動，孔聚財收不住腳，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肥胖的肉體向懸崖邊滾去。

　　“孔聚財～”鐵心歌不知何時趕到，折斷的左手影響了他奔跑的速度，他努力伸右手去抓孔聚財，孔聚財下意識地伸手去抓鐵心歌的手。

　　兩人的手指慌亂且輕輕地觸摸，就差那么一點，孔聚財手指在空氣中胡亂地抓了幾下，腳底踏空，墜落下去。

　　鐵心歌再伸手，卻抓了個空，倒像是一把將孔聚財推下懸崖。

　　“啊～”伴隨著孔聚財驚駭?shù)膽K叫，那么一個活人就生生地沒進沉沉黑霧中。

　　“鐵老大，你干什么？”劉靜定驚慌失措地驚叫。

　　“心歌，你～”白玉葭悠悠醒傳，眼中看到的正是鐵心歌將孔聚財推下懸崖的情景。

　　“大學(xué)姐，鐵老大他將孔聚財推下了懸崖，他還，還想對你意圖不軌?！眲㈧o定惡人先告狀，氣憤不止。

　　“心歌……”白玉葭見自己躺在地上，衣衫有些凌亂，又驚又氣，又羞又惱。

　　鐵心歌站在懸崖邊上，留在風(fēng)中的只是一個孤獨的背影。

　　遠方，黑黢黢的山脊連著夜的天，天空中掛著幾顆孤獨的星星。

　　他不解釋，這事沒法解釋，或者解釋也是徒勞。那么一個活人就從眼前墜落，他的心有點冷。

　　“大學(xué)姐，我們走?！眲㈧o定攙扶起白玉葭，二人好像見著鬼，驚懼地后撤，直至退出大石，退到山頂?shù)牧硪贿叀?p>　　山風(fēng)傳音，只聽劉靜定驚恐道：“我給大學(xué)姐解毒后非常累，就靠在大石下休息。不一會就睡著了。等我迷迷糊糊醒來時，我看到一個黑影伏在大學(xué)姐身上……接著就是孔聚財?shù)暮奥?，接著就是鐵老大將孔聚財從崖頂上推下去……我本來是要拉孔聚財?shù)?，可?..我真沒用...”

　　語氣緊張，神態(tài)懊惱，仿佛孔聚財?shù)膲嬔陆o他造成無法彌補的心理創(chuàng)傷。但同時，劉靜定繪聲繪色的講述又很生動且很恐怖。

　　第一次說謊還是栽贓小四爺，那個時候的劉靜定是驚慌的，內(nèi)心可能還有一丟丟的愧疚，一點點的自責(zé)。

　　但這次說謊他已經(jīng)駕輕就熟，說出口的話仿佛都是真實的，他的感情甚至都是濃烈的。

　　“要不是大學(xué)姐...我早就跟他姓鐵的拼命了。”他連“鐵老大”都不愿稱呼了，連看一眼鐵心歌都覺得眼臟。

　　他的把戲是成功的，成功來自無底線的無恥和卑劣。那種義憤填膺交織著鄙夷不屑，深深地感染了一干聽眾。

　　知味學(xué)堂眾學(xué)生發(fā)出一陣輕微的躁動，夾雜著憤憤的咒罵。不管鐵老大曾經(jīng)多么威風(fēng)，不管鐵老大救過他們多少次，猥褻大學(xué)姐的行徑就是豬狗不如。

　　圣賢教誨，淫為大罪，罪不可赦。

　　鐵老大是什么人，能夠單挑東魆島賊禿驢和京兆衙門捕快的狠人。

　　沒人敢一對一對峙鐵老大，但所有的學(xué)生都采取了不對抗且疏遠的方式。他們拉開了與鐵心歌的距離。

　　如果孔聚財在此，一定會罵這幫知味學(xué)堂的學(xué)生，良心被狗吃了。難道忘了鐵老大是怎樣將他們從吃心鬼鬼爪下救出的。

　　只是這一切來的太快，鐵心歌幾乎可以在腦海里復(fù)原當(dāng)時的場景，但他沒有說服眾人的證據(jù)，就算是劉靜定栽贓，他也無法揭破這栽贓的把戲，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只是腦?；靵y，他的眼瞳里始終是孔聚財墜落時的驚恐畫面。

　　鐵心歌沉默，他的神情是悲哀的。接著山頂也是一片沉默。

　　不管孔聚財是多么的不堪，那還是知味學(xué)堂的同窗，也是棗子坡的老鄉(xiāng)。更何況，在打京兆衙門捕快時，孔聚財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勇敢。

　　鐵心歌的悲哀來自他對自己的不滿，當(dāng)他看著孔聚財從自己的面前墜落懸崖，他的心一陣悸痛。

　　因為他不是救世主，他救不了孔聚財，也無法揭開真相。一種無力感深深地籠罩他的周身。

　　忽聽東李子歡喜地驚呼：“快看，毒霧退了，我們可以下山了。”

　　知味學(xué)堂一干學(xué)生擁著驚魂未定的白玉葭退下斷腸崖，沒有一個人想起鐵心歌，也沒有一個人喊一聲“鐵老大”。

　　白玉葭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鐵心歌，憂傷地離崖而去。

　　夜風(fēng)中，鐵心歌依舊屹立在崖頭，眺望著天空中的星星，星星在他豬肚眼的黑亮的眸子里，很遠，也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