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白先生提出開啟鏡花水月,就應(yīng)該知道,想要取出“空月鏡”就要開啟“清虛之井”,但實話實說,現(xiàn)在的情況老夫不能動用洞天底蘊,恐怕難以催動這件至寶?!?p> “我也知道九曲洞天的難處,現(xiàn)在九曲洞天嫡系主脈的人都應(yīng)該忙著煉化吸收血脈中涌現(xiàn)的靈力,消除自身由血誓禍患構(gòu)成的神通法術(shù),加之目前洞天中內(nèi)細(xì)不明,確實不好調(diào)派人手,但如果我能找來人手,不知靈吉前輩能否通融?!?p> “如果先生能夠找到可信的幫手,老夫自然會讓他進入秘境?!?p> “有前輩的承諾我就放心了,毛犢道人還不現(xiàn)身,還請真人速速現(xiàn)身?!?p> 聞聽此言,靈吉眉頭一皺,頭頂寶珠散發(fā)出如同火焰般燃燒的光芒,但并沒有察覺出異常,但就在光芒收縮的一瞬間,明暗交錯的光影界限突然扭曲,那道界限如同蟲子般蠕動,將秘境空間啃食出一塊銅錢大小的孔洞。
靈吉見狀勃然大怒,須發(fā)皆張,抽出腰間雕龍寶棒,狠狠地向空洞砸去,棒身虬龍飛舞,迷蒙光景中隱現(xiàn)山川萬物,仿佛直接開辟出一方天地。
怒起無名,威嚴(yán)金龍變得無比猙獰,山川萬物俱顯火相,洞天之力呈現(xiàn)出破壞與毀滅的意境,這種恐怖的力量只存在于棒身,雖能在他身旁就能感受到這種力量,但卻不會受到絲毫影響。
“真是好大的火氣,還請廩倉君息怒,氣大傷身且于修行無益?!?p> 聲音幽幽,道韻空明,無數(shù)細(xì)白蠶絲從空間孔洞中噴涌而出,蠶絲編織成一片鱗甲,擋住了下墜的世界,被火氣一燎,變得漆黑如炭,但卻顯現(xiàn)出一種亮眼的光澤。
破壞與毀滅的意境無邊無際,這片鱗甲也變得高如山,闊如海,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兩種力量又變得微小如塵埃,蠶絲鱗甲死死地壓制住洞天的力量。
在其將要迸發(fā)出更為恐怖的力量之前,無數(shù)的相同的微小鱗甲從孔洞中飛出,凝聚拼湊成了道人的身形,道人現(xiàn)身剎那,天光如洗,物物皆涵滌清光而出,狂亂的洞天之力被分化消弭。
毛犢道人現(xiàn)身,手中浮塵抵住雕龍寶棒,手腕猛然一甩將靈吉送回原來站立的位置,他連忙來到了白西陸身旁,做了一個休戰(zhàn)的手勢。
第五代廩倉君靈吉看在白西陸的面子上,也不好當(dāng)場發(fā)作,一甩袖子坐在了石臺之上,對于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表達(dá)不滿。
毛犢道人則完全看不出任何歉意,對著白西陸打了一個道稽,開口說道。
“此事有勞帝裔勞心費力,貧道在此代萬萬生靈謝過道友。”
“真人百般心思,誘我來此,不就是為了空月鏡,以您“地師”的身份,顯露真形來九曲洞天借空月鏡一用也應(yīng)不難,何苦來賺我這個鄉(xiāng)野之人,你也曾為帝屬,為何如此欺人?!?p> “地師?帝屬!莫非他就是四千年前以帝之屬臣的身份行走天下的“伍公“,仙秦時期練氣士一脈的三名創(chuàng)道者之一的那位伍公?!?p> “正是,不過他現(xiàn)在的身份應(yīng)該是道門的真人,叫做毛犢道人才是?!?p> 靈吉與白西陸兩人一唱一和,將毛犢道人的跟腳扒了個底掉,毛犢道人也不惱火,理虧在前,況且有求于人,別說只是說上兩句,就是罵也罵得。
“兩位說也說完,能容貧道講上兩句否?!?p> “自是可以,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些疑問還需要道長如實回答?!?p> “白道友但講無妨?!?p> “景明可是在道長的手中?!?p> “在?!?p> “好,李元飛真不愧是景明的親爹,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此局什么時候開始的。”
“觀覺上報迷山之事以后,都武司、司天監(jiān)、經(jīng)史閣、天機閣四方聯(lián)合,數(shù)萬人對于有關(guān)消息進行整理統(tǒng)合,和五域之地近況進行對比,還是尋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故而派我前來巡查,明面上被襲擊的督查隊伍只是幌子?!?p> 說到這里毛犢道人頓了一下,看向白西陸繼續(xù)說道:“白道友當(dāng)時也算得上九川府的風(fēng)云人物,破陣毀山斬惡蛟,自然引起了我的注意,故而我認(rèn)出了道友的身份,所以我才請東山縣公想辦法請道友下山,我也沒有想到他會利用自己親子。”
“但你也沒有阻止,而且還在其中添油加醋,我被災(zāi)禍跟蹤是真,但你在暗中操控棺材精拖延我也是真,李云飛將計就計,借了對方的陰謀,你借了兩方的謀劃,所以歸根結(jié)底還是我太弱了?!?p> “道友此言在理,要是你修成四境,我們的做法會變一變,要是你修成宗師,我們就直接上面和盤托出,請求您的援手。嗯?”
一聲驚疑,毛犢道人抽身退卻,靈吉一拍石臺,場中陰陽氣涌動,反而將毛犢道人向前推去,正好撞在了白西陸的手掌上。
佛光沛然,殺機暗藏,此時白西陸的掌心中隱藏著一道湛藍(lán)色的星璇,這一掌按在毛犢道人的身上,頓時,毛犢道人身體上浮現(xiàn)無數(shù)密集的細(xì)痕,周身輪廓逐漸淡化,有一種云升煙繚的感覺。
“古之帝屬,多為先祖手下敗將,先祖一人赤手空拳打遍天下,古今修者除卻飛升超脫之人,無一可與先祖相提并論,先祖敗你一次,就可殺汝萬回,留汝一命,是因你的存在有益于蒼生,別得寸進尺。先祖的道理最為通透,除非你超越得了這種道理,不然就像現(xiàn)在,我這個小小的第三境也能將你擊敗?!?p> 他一掌按在毛犢道人的心口使其無法行動,在其耳邊低語,隨即掌心星璇爆散,毛犢道人的身軀被強制推出一丈遠(yuǎn),過了這一丈的范圍,毛犢道人才恢復(fù)對身體的掌控。
但是湛藍(lán)色星璇帶有的奇異力量,還在迫使他向后退去,直到退到了這片陰陽土的邊緣才堪堪停下,這一手使得毛犢道人和靈吉神情都有所變化。
靈吉本意只想讓毛犢道人出丑,讓他也丟一丟面皮,沒想到這一下不是丟人,而是丟命,要不是白西陸手下留情,這一掌就能擊碎毛犢道人的命核,讓他當(dāng)場灰飛煙滅。
“果然帝裔就是帝裔,不可輕辱,也容不得他人算計,真的和始祖口中的帝真像。”
靈吉一邊如此想,一邊走到兩人中間將雙方隔開。
“我與兩位提個醒,開啟鏡花水月現(xiàn)在還差一個人,而且此地是九曲洞天,帝裔所作所為我可以容忍,毛犢道人你若再有半分無禮之舉,你就好好體會一下,何為萬載洞天?!?p> 毛犢道人低頭不語,他道袍心口位置有一塊破損,無數(shù)細(xì)白的蠶絲向外延伸,他輕吹一口氣,道袍又完好如初,白西陸掌心日月同現(xiàn),將這塊道袍的殘片鎮(zhèn)壓其中,乾坤寶衣之上浮現(xiàn)出一道道圓環(huán),將道袍的殘片分解為蠶絲,隨后吸收殆盡。
“我開啟鏡花水月目的就是為了尋找李景明,現(xiàn)在知道人在哪里,就不必勞煩前輩,而且我這也算是引狼入室,給九曲洞天增添了麻煩,無顏留在此地,還請靈吉前輩放我離開?!?p> “且慢,白道友,帝裔,還請您慈心,為北域眾生著想,此事確是貧道的不對,等事情過后,貧道任由道友發(fā)落,但現(xiàn)在還請道友三思?!?p> “昔年我有一友問過我一個問題,現(xiàn)在我也問問你,要是你的回答令我滿意,我就幫你?!?p> “道友請講?!?p> “你從昏迷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架失控的靈力載具之中,載具中還有其他昏迷的數(shù)百人。載具行至一分岔路口,一條路口綁有一個人,另外一個路口綁有十人,只要通過任意一個路口,載具就會自動停止,載具之上的人就會獲救,你會如何選擇。”
“貧道會從只有一人的路口通過”。毛犢道人回答得十分果斷。
“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白西陸沒有對毛犢道人的回答作出評價,轉(zhuǎn)而開口反問道。
“要是我就先將那一人碾死,回過來將那十人一并碾死”。白西陸見毛犢道人沉默不語,便開始自言自語。
“我的朋友問我是不是有點啥大病,我說有病的人是你,若我在載具之上,停下載具是為求活,車中不論是百人、千人、萬人都只是我求活的借口,同理不論路上綁了多少人,都是我求活之路上的障礙,皆殺之有何不可?!?p> “我的朋友聽完跟你們一樣沉默不語,然后我又跟他說,你應(yīng)該說我不在載具之上,我又想救下這數(shù)百人,又該犧牲一人,還是犧牲十人,于是他就又問我一次,我還是一樣地回答,他說我果然有病。你們猜猜我又為什么這么做?!?p> “因為有人逼你做選擇,以他人的性命要挾你,你索性就把人都?xì)⒘?,看對方拿什么要挾你,要是有可能你一定會把要挾你的人一并殺死。?p> “道長說得透徹,不過很可惜,又錯了,你該質(zhì)疑我這樣的人真的有朋友嗎?我有實力還會受到要挾嗎?我要是真有實力,又怎么會停不下一架靈力載具,但我真有實力為何會在載具中出現(xiàn)。道理講不通,邏輯不合理,這個問題根本不成立。我為什么要回答?我為什么要在別人給的選項中作出選擇?”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毛犢道人有些慍怒的表情繼續(xù)說道。
“因為我想活著,為了活著我可以給自己找到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了活著我甚至可以給自己捆上枷鎖,給自己設(shè)置各種條條框框,把自己活活關(guān)死。因為我想活著,所以我殺了我自己,這不可笑嗎?不可笑,一點也不可笑。因為笑出來的人都死了,活著的都是這些笑不出來的人。”
“那么道長,你覺得我一個小小的第三境敢跟越四境的大修士講道理,在這種弱肉強食,實力至上的世界是不是很可笑?若我沒有能夠威脅道長的手段,我現(xiàn)在是不是笑不出來?道長何故不語,是惱羞成怒,還是怕我惱羞成怒,算計徹底落空,在一步一步地忍讓,準(zhǔn)備在事后讓我死無葬身之地?!?p> “那我現(xiàn)在告訴你除我以外帝族全部死絕,道長信是不信?沒了后顧之憂,道長又敢不敢現(xiàn)在動手”。白西陸的聲音越發(fā)低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毛犢道人臉色從潮紅轉(zhuǎn)為鐵青。
“道長你中招了,中了和當(dāng)年一樣的招數(shù)”。白西陸走到毛犢道人身旁,在他耳邊低語道。
下一刻,毛犢道人周身法力沸騰,縱然靈吉使用洞天之力壓制,渾厚的法力仍然在他周圍形成了一丈方圓的領(lǐng)域。
領(lǐng)域形成,就算靈吉調(diào)動了更多的洞天之力也難以讓領(lǐng)域的外殼產(chǎn)生絲毫的變形扭曲,反倒是周圍的空間難以承受兩種力量的碰撞,開始發(fā)出碎裂的聲響,裂隙在不斷伸展。
見狀,白西陸哈哈大笑:“道長停手,我們談?wù)労献鞯氖虑榭珊茫俊?p> “你……”。毛犢道人氣海翻騰,但還是撤去了領(lǐng)域,靈吉也同時停手。
“看樣子我們還是可以談?wù)?。畢竟,選擇權(quán)和選項永遠(yuǎn)在出題人手中,而不在答題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