孌歌用法力將嬰兒輕輕地舉起,緩緩地將其落在奶娘的懷中,奶娘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接住,輕聲細語地哄著孩子。
孌歌看了一眼紅焊,紅焊心領(lǐng)神會地跟著她離開,場面像撤退的洪水,大家紛紛散去,而龍禛見到孌歌離去的背影,深感熟悉,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他到底在哪里見過她?他決定跟過去看看。
“孌歌,沒想到你還活著!”紅焊激動得雙頰通紅,已經(jīng)不管身邊的人的眼光了,握住她的手,久久不放開。
孌歌感到十分尷尬,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她掙脫他的手:“好像沒有人說我死了吧!”
紅焊撓了撓頭,笑出聲來:“是,好像是沒人說你死了??墒沁@么多年你去哪里了呢?我找遍了三界都沒找到你?!?p> 孌歌目中的光漸漸淡了下來,神情略略傷感,馬上又一副雨過天晴的樣子,打趣道:“你有找過我嗎?如果你真的有找過我,豈會找不到!”
紅焊想說什么,馬上被孌歌轉(zhuǎn)移了話題:“話說你們猙一族不是該在鐘山修煉嗎?怎么來太陽城了?而且你又為何要偷那小王子?”
紅焊一聽這事,足足嘆了一口百年長的氣,皺著眉頭說:“別提了,還不是因為九重天的朋友告訴我,那娃擁有紫薇神力,不然我才懶得管人間那閑事。你不知道,早在萬年前我就已經(jīng)死了,如果不是天帝將我的魂魄強行注入到一朵荷花身上,我怎么可能還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呢?現(xiàn)在有個世紀大難題,就是…”
紅焊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似有什么難言之隱。孌歌瞧他那樣,來龍去脈也清楚了一二,接著補充道:“是不是那朵荷花成精了,而且還是個大美人,然后你們共用一個身體,白天呈現(xiàn)出你這個漢子的模樣,晚上卻是嬌滴滴的女子,你受不了這樣子,打算用祖神的力量改變現(xiàn)狀?”
紅焊大驚:“你怎么知道?”
“不要忘了我是誰!怎么說我也是上古神祇,憑我的力量什么不知道?!睂D歌忍住笑:“話說你這樣半男半女不是已經(jīng)習慣了嗎,為啥還要費盡心思去改變現(xiàn)狀?”
綠珠在旁邊聽得入神,而龍禛用隱身術(shù)將自己隱藏得毫無痕跡,即使孌歌法力再高強也發(fā)現(xiàn)不了他。
“還不是那個女人!我都快被她害死了…”紅焊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咬著牙:“她,她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入魔了!我堂堂上古神祇,竟然因為她成了三界追殺的對象,你說我要不要想辦法和她撇干凈?”
綠珠被他的突然反應(yīng)嚇到了,想想也是,這么一個從大遠古就活到現(xiàn)在的神,竟然被人認為是魔頭,換作是她也不能罷休。
“紅菡天性并不壞,她只是愛錯了人。”孌歌低聲喃喃。
紅焊口呆目瞪,吞了一口口水,忙湊近孌歌追問道:“你見過那小娘?”
“見過,還交過手,但是我不是她的對手,她擁有荷花和猙的兩種神力。天地間除了龍禛恐怕沒人能傷得了她。”
龍禛心咯噔一下,這女子竟然認識他,還直呼他的名字,她到底是誰?
“唉,都怪我,當初若不是我怕猙一族斷子絕孫,我也不用以最后的力量去求龍禛來幫我,我也不會和那荷花妖有什么糾葛?,F(xiàn)在她利用我的力量橫行于三界,更是當起了魔族的掌座,想我當初也是昆侖鏡的神獸,現(xiàn)在變成了過街老鼠,實在慚愧?!?p> 孌歌沉默了一會,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人用隱身術(shù)偷聽他們,兩道冰冷的眼光刺出去,一掌朝旁邊的空氣打過去。
龍禛的反應(yīng)速度很快,不僅躲過了她的法力,而且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上萬年了,這張俊美無瑕的臉又再一次出現(xiàn)在她的眼簾。
她完全驚呆了,好像被定住了一般,既說不出話,也沒有任何力量。
“天…天帝?!奔t焊瞠目結(jié)舌之余不忘趕緊跪下身來拜見。
龍禛微微皺起眉,漆黑幽深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像看奇珍異獸般,良久開口:“你究竟是誰?九重天的神仙我見過不少,可是卻從未見過你,而且你知道本帝的名字?!?p> 孌歌還未緩過神來,眼眶早已紅了幾圈,她強噙著眼淚,似笑非笑,表情十分的奇怪。
綠珠以為她生病了,忙用手捂了捂她的額頭,冰涼如寒雪。
孌歌突然間變成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著實把綠珠和紅焊嚇了一跳。她不緊不慢地在龍禛跟前跪了一下,淚水終于忍不住在地上濺出一朵水花,用嘶啞的聲音哽咽道:“老身參見天帝…”
“你…你為何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他驚訝地看著她,心里莫名涌現(xiàn)一股緊張。
孌歌低垂著頭沒有說話,龍禛很快失去了耐心,對紅焊說:“本來本帝是想帶那紫薇星轉(zhuǎn)世的孩子回天宮的,現(xiàn)在被你們這么一搞,本帝也只能就此作罷。紅焊,本帝現(xiàn)在命你在人間護著那孩子長大,那孩子沒有功德圓滿,你也不準回天宮?!?p> 紅焊本來就沒打算回天宮,現(xiàn)在得天帝旨意更是能明目張膽地在人間游歷,興奮地領(lǐng)旨謝恩。
龍禛瞥了一眼白發(fā)婆娑的孌歌,萬道金光灑向四周,他就這樣沒有留下任何一句關(guān)于她的話,又在她眼前消失。
孌歌心如刀割地站了起來,說來也怪,她又變成一個貌美如花的年齡少女。
“怎么回事?你為何沒有半點神脈?”紅焊抓起她的手探了探,臉色大變。
孌歌強顏歡笑:“沒什么,不過就沒了神脈而已,我不還活得好好的。”
“你的容顏是不是跟這個有關(guān)系?你是青鸞之身,本該與天地共生死,沒了神脈你就等于沒有永久的壽命,所以你也會老是不是?”紅焊越說越激動,他是太在乎她了。
孌歌看綠珠和紅焊的表情如臨災難般,心里再難受也不得強裝云淡風輕:“真的沒什么的,你們別這樣,我是上古神祇,能有什么事?!?p> 綠珠再也聽不下去了,握著孌歌的手哭道:“我在昆侖之鏡里看過一本古籍,說神仙如果沒有了神脈那就會和人一樣同時間一起老去,只是人只要數(shù)十載的時間,神卻要過上萬年,神會在生命中最后的日子里恢復他本來的容貌,或者幸福而死,或者痛苦而亡。孌歌,你別嚇我,你還沒帶我玩夠三界呢?!?p> 所有的神仙都知道,自昊天祖神和媧神創(chuàng)世以來,獸族主宰三界,它們以生性和出生地的靈氣來劃分仙妖兩籍。三界生靈皆由兩位創(chuàng)世祖神所化,故,他們在世的時候,三界眾生和平相處,十分和諧。后來龍族太子龍禛和鳥族公主曦和執(zhí)掌三界后,虎族妖皇朔夜開始不服從他們的管轄,自立一派,他總是無端挑起兩界的戰(zhàn)爭,使得三界開始分崩離析,紛爭不斷。
大荒,一個承載著上古神仙強大靈氣的地方。它原是上古時期的仙界,只要為神仙籍便可在此地方修煉,而昆侖之鏡則是上古時期三界最神圣尊貴的地方,除了兩位創(chuàng)世祖神和盤古大帝,任何人無召令不可輕易入內(nèi),大荒廢棄后,除了一只還未成神的蜘蛛,里面估計再無任何生靈。
三人坐在一個桌子旁發(fā)呆,孌歌這才跟他們說起萬年前大荒發(fā)生的事,雖已歷萬載的歲月流轉(zhuǎn),一切卻仿佛還在昨日,昨日她也還是個孩子,是個懵懂又單純的少女。
一萬年前,梧桐樹枝連著枝,葉疊著葉,一眼望去,翠生生,綠油油的一片,微風細雨,它們伸展著翡翠一般的身體,在暖風中歡笑著。
清澈的漓河緩緩地流過這片蔥綠的梧桐林,像一條綴滿閃光寶石的飄帶。孌歌和她的幾個小姐妹一起在這條河邊洗著衣服,哼著曲兒,周圍景色旖旎,一切都那么美好。
“孌歌,今天是你七百歲的壽辰,你打算怎么過呀?”璧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孌歌愣了一下,苦笑道:“壽辰是那些高等鳥族過的,我們這些低階鳥族怎么有資格過呢?”
璧昉嘆了一口氣:“怎么說你也是出身高貴的鸞鳥一脈,七百歲對神仙來說就是成年了,人類成年禮尚且隆重,更何況我們是神仙。”
“璧昉,難道你不知道孌歌的出身嗎?她哪能跟她那些姐妹相比,人家那都是火系紅鸞,地位自然尊貴無比,而她,天生羽翼為青色,鬼知道是什么東西,能讓她入神籍已經(jīng)是鳳皇天大的恩賜。還敢大張旗鼓地辦什么七百歲壽辰?簡直是可笑?!鄙磉呉粋€相貌平淡無奇,性子尖酸刻薄的女子瞟了她們一眼,斜著嘴譏誚道。
璧昉氣不過想跟她來個一百八十回的理論,卻被孌歌阻止:“算了,她說的也是事實。”
璧昉把手里的裝衣服的木桶狠狠一扔,沒好氣地對著孌歌說:“你如果也妄自菲薄,我也不想管你了!”
孌歌無奈,璧昉是三界唯一的一只畢方鳥,她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父母高堂,更沒有家族使命與榮耀,她活得太簡單,她哪里能了解她心里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