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塢堡攻防戰(zhàn)（下）

　　以對方?jīng)坝砍芍竦臉幼觼砜?，剛才那些拼命沖進馬廄、武庫、倉庫里的馬賊必定是對方提前安排好了的死士，此刻不知道四周密密麻麻的倉庫里究竟隱藏著多少個舉著火把的馬賊。

　　這些個土木結(jié)構(gòu)的房屋萬一要是真的起了火，也無需風力相助，整座塢堡很快就會化為一片火海。

　　數(shù)千匹戰(zhàn)馬，上萬頭牛羊，一旦遇火發(fā)起瘋來，對于塢堡內(nèi)的所有人來說頃刻就是滅頂之災。

　　“身處險境，韓大首領還能如此鎮(zhèn)靜，算得上是個人物，只是不知道我汪某人如何做才能讓韓大首領打消掉放火的念頭?！笨粗媲澳樕詈谒氖畾q上下的NPC中年男子，汪平調(diào)侃道。

　　“汪首領真是少年英豪，老奚竟然都投效你了，今日在下輸?shù)眯姆诜]堡內(nèi)的牛馬、金銀我分文不取，只求汪首領能高抬貴手撤去西門外的士卒，放我們一條生路?！笨粗痈吲R下還未及冠的少年郎，NP韓符祺有些捏呆呆發(fā)愣，清醒過來以后將姿態(tài)放得更低了些，愈發(fā)顯得謙卑，只不過那雙不甘和憤怒的眼睛出賣了他。

　　這倒也是，任誰輸給了一個年紀小到可以當自己兒子的對手時心里都不會好過，更別提小命還捏在對方的手掌心里。

　　苦呀~

　　“下馬棄弓，我允諾放你們步行離開，沒有商量的余地?！蓖羝浇o了最后通牒。

　　湟中義從成群結(jié)隊沿著街道清剿東躲西藏的官兵、馬賊，屋頂上的弓弩手被亂箭射死，藏匿在房屋、街道巷子、倉庫、草垛里的官兵也被拖拽出來亂刀砍死。

　　塢堡內(nèi)高塔上的大殺器大黃弩因為射擊角度得問題無法對殺進堡內(nèi)的敵人進行阻擊，偶爾飄落下來的十幾支箭矢只是臨死前的掙扎。

　　昏暗的塔樓內(nèi)，燈火搖曳之下，護馬校左軍侯?；置嫒缢阑?，此時此刻他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常恢去年剛及冠，因為在讀書上沒有天賦，三年前他就被家族打發(fā)到了軍隊里熬資歷。

　　?；值南茸娉；?，曾隨蘇武出使匈奴，被拘十余年后返漢，官至右將軍，封長羅侯，太原常氏由此顯赫。而到了?；肿娓改且惠?，軍閥混戰(zhàn)，外族頻頻入關打草谷，太原一度為匈奴人所占，常氏也日漸衰敗，族人四處逃散流離失所。

　　為了躲避戰(zhàn)火，太原常氏開始了長達兩年的大遷徙，途經(jīng)河套平原、朔方、祁連山脈，步行5000里，最終在關外武威郡落地扎根。

　　前幾年，河內(nèi)郡溫縣的常氏旁支里出了一位高官。

　　常林，常伯槐。

　　歷任南和縣令、博陵太守、幽州刺史，去年更是因政績斐然調(diào)動為五官將功曹。從官職上看，功曹秩比百石，為官員自行征辟的屬吏，刺史秩比六百石，管一州官員監(jiān)察。

　　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常林的官職從幽州刺史到五官將功曹看似是被貶斥了，其實是外降內(nèi)升。

　?。ńò玻┦甏赫?，天子命曹公世子丕為五官中郎將，置官屬，為丞相副。

　　護馬校尉在治所姑臧附近的幾個縣里，待遇是最好的，一方面是軍權(quán)獨立自主，另一方面可過手撈取錢財?shù)氖侄味?，不像其他的縣尉等武官只能從百姓或者兵卒口中奪食。

　　常氏以往或許會做些這種沒遮攔的事情，可是家族現(xiàn)在有了重新崛起的苗頭，再去掙這些黑心錢就要被其他士族所恥笑了，并且有礙族人將來的仕途。

　　?；衷窃诰嚯x姑臧縣城東四十里外的沙子關做守將，平日里就是領著一群苦哈哈的兵卒站在城關上風吹日曬，從偶爾過關的行商、駱隊手中索要少許的財物。

　　涼州已經(jīng)亂了二十年了，通往西域的商路早就斷絕，偶爾經(jīng)過武威郡的商隊也都是外部勢力過來采購戰(zhàn)馬的官商，這些勢力可不是他能夠惹得起的。

　　即便是武威郡處于“二王相爭”的混亂背景下，有背景的?；衷谏匙雨P吹了兩年風雨后，調(diào)任到蒼松縣的甌平廄苑擔任護馬校尉左軍侯。

　　果然，朝中有人好當官。

　　二王相爭，指的是姑臧顏氏與西平郡郭氏爭奪武威郡控制權(quán)的戰(zhàn)爭。

　?。ńò玻┦迥昵铮魑鲗④婍n遂上表朝廷自請討伐妄殺涼州刺史的武威太守張猛，張猛向東派兵進行抵御。張猛手下的官吏百姓大多都畏懼韓遂，于是反而與韓遂一起攻打張猛，張猛最后在城樓上自焚而死。

　?。ńò玻┦吣?，起兵失敗的韓遂退出了武威郡，前往羌地避難。

　　趁著韓遂離去以及朝廷還未正式任命武威郡太守之際，姑臧顏氏的族長顏俊率兵攻占了姑臧縣，原為武威郡功曹的郭憲領著族人退至揟次與其對峙。

　　顏俊隨后分兵攻占了姑臧以北的休屠、宣威、武威三縣，郭憲也派兵占據(jù)了揟次以南的鸞鳥、樸擐、蒼松、張掖四縣。

　　近一年以來，雙方已經(jīng)斗過了兩場，各有勝負。

　　兩個月前，顏、郭再起爭端，蒼松縣的縣兵被征調(diào)去了前線，護馬校尉的精銳戰(zhàn)兵也被抽調(diào)一空，否則這座塢堡也不會半日就被一群缺少攻城器械的馬賊給攻破了。

　　在馬賊攻破塢堡時，NPC?；衷疽呀?jīng)打算殉職報國。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非常地清楚若是選擇投降馬賊，不僅會被從族譜上除名，更會連累自己的父母妻兒被族人沒收田產(chǎn)驅(qū)逐出去。

　　這亂世里，虎豹豺狼當?shù)?，活著本就不易，人的性命有時候也就真的不值錢，不舍也得舍。

　　正當?；窒露藳Q心頑抗到底時，汪平的軍隊也殺進了塢堡，成編制的隊伍以及少量的郡兵讓他誤以為是那蒼松縣的縣兵回來了。

　　只可惜，事與愿違呀!

　　?；峙涝诖翱谔幙辞辶艘εd一行人羊裘辮發(fā)的裝扮，氣急敗壞說道：“又是一伙該死的賊人！”

　　當韓符祺領著手下緩緩步行前往塢堡的西門時，常恢放在刀柄上的手最終還是沒能將腰刀抽出來，對身邊的兵卒下達了棄械投降的指令。

　　“將軍，我不想從賊?。　币幻昀系酿B(yǎng)馬師以頭觸地嗚咽道。

　　?；謱蛟谒_下的養(yǎng)馬師十分地厭棄，冷漠道：“那就死遠點，若是還有誰不想活的盡可陪他。”

　　聚攏在他周圍的官兵也好，養(yǎng)馬師也罷，沒有一個人再吭聲回話。

　　“開門請降吧?！闭f完這句話以后，?；指杏X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扶著樓梯下樓時就連身子都變得輕盈了，身后一群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最后都隨他身后一同下樓投降。

　　目送韓符祺等人離開以后，汪平下令姚興繼續(xù)清剿塢堡內(nèi)的殘敵，命伍習負責收攏戰(zhàn)馬以及清點塢堡內(nèi)的馬廄、倉庫內(nèi)的物資。

　　吱~呀~

　　原本被重物堵死的高塔石門被人從里面打開，褪去了鐵甲的?；指吲e著腰刀率先走了出來，在他身后人影綽綽，陸陸續(xù)續(xù)走出了兩百余名兵卒、民夫。

　　收納了這伙投降的護馬校尉官兵，汪平的心情變得額外好，原本打算全部處死的NPC馬賊死士也都單獨收押看管起來。

　　沒想到的是，汪平的好心情很快就被伍習毀掉了。

　　不對，應該說是被汪平自己的高預期給毀掉了。

　　眼看太陽馬上就要下山了，塢堡內(nèi)的尸體也基本都清理干凈了，坐在石墩上等著召開慶功宴的汪平努力克制住不讓自己不發(fā)火，看向身邊捧著一卷竹簡的伍習追問道。

　　“你再說一遍？”

　　“主公，塢堡內(nèi)的物資已經(jīng)全部清點完畢，四個馬廄里的馬匹數(shù)量加在一起不足1500，算上戰(zhàn)后收攏到的馬匹一共2345匹，但是其中半數(shù)以上是駑馬。牲畜欄那邊也是一樣，牛僅有200頭，羊有3000只。糧庫現(xiàn)存有粟米、豆等糧食共計3400石，糧庫外還堆放了約5000石的干草?！?p>　　伍習看著自家主公越來越緊繃的黑臉，咽了口唾沫繼續(xù)說道：“武庫內(nèi)有鐵甲15件，皮甲86件，長戟、長矛各240枝桿，樺木弓40張，羽箭450捆（一捆100支）。庫房內(nèi)存銀877緡354文，本地土布67匹、漢中上品綈10匹、三輔中品縑布40匹、涼州下品麻布200匹，絳色戎服1000套，其余物資若干?！?p>　　戰(zhàn)馬從四千變成了一千，上萬頭的牛羊也減少到了三千多，汪平原本預估的財物價值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二還多。

　　汪平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因為他在攻打塢堡時取巧了，才導致最終獲得的戰(zhàn)利品大幅度縮水。此戰(zhàn)的收獲雖然遠低于預期，可是慶功宴該開還是得開。

　　塢堡內(nèi)高塔下的空地上，廚師領著俘虜架起了三百口大鐵鍋，成袋的粟米、稻米倒入鍋中，又牽出了三頭牛、五十余只羊破肚宰殺洗刷干凈后一同丟入鍋內(nèi)。

　　一壇壇黃酒被揭開了泥封全都倒入大甕缸里，缸內(nèi)的酒水泛著渾濁之色，畢竟是黍米等糧食釀造而成的，時間長了免不得有些沉淀之物。

　　即便是這樣也擋不住嗜酒的兵卒被肚內(nèi)酒蟲勾著拿起甕缸里漂浮的葫蘆瓢，大口大口的吃上幾口過嘴癮。

　　戌時一刻，慶功宴準時舉辦，酒席宴間汪平先是對作戰(zhàn)勇猛的十余位兵卒分發(fā)了賞金，后又與C姚興結(jié)算了之前答應的NPC皋雀的贖買費用。

　　兩百名NPC馬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