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攸回到家,已是一更天。
未進二門,便遠遠瞧見潤竹守在垂花門下,王攸以為是黛玉支派她來等自己,心情不由一舒,趕忙加快腳步走上前。
“?。 弊笥覐埻臐欀癖煌蝗缙鋪淼娜擞绑@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是王攸時,才長長的出了口氣,啟稟道:“大爺,奶奶說讓你去賈家三姑娘屋里?!?p> “我愛去哪就去哪,哪里輪到她來指揮我?”王攸不置可否的冷笑道,繼而摔袖往林黛玉的院子走去。
潤竹見王攸動了怒,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跟在其身側(cè),打著燈籠為王攸照路。
然而走了沒多遠,王攸陡然剎住腳步,轉(zhuǎn)頭問潤竹道:“今日她二人可曾見了面?”
潤竹點了點頭。
王攸思索片刻,便抓過潤竹手中的燈籠,吩咐她道:“你回去和她說,我多謝她的美意?!闭f完,也不待潤竹有何反應(yīng),便折道往探春的院子方向走去。
望著王攸漸漸遠去的背影,潤竹跺了跺腳,嘴里嘀咕道:“這好不容易才有的機會又給您讓出去了,姑娘啊姑娘,您就不能順?biāo)换貎???p> 潤竹回到林黛玉屋里,把王攸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了黛玉,黛玉聽了,也只是愣了一會兒神,然后就沒了然后。
紫鵑借著倒水的機會把潤竹拉至一邊,用手指戳了一下后者的腦袋,責(zé)怪道:“你也是實誠,若我是你,就不會回那個話,平白無故的又多添煩惱?!闭f著,只見紙岫從外頭進來,她遞給紫鵑一張紙,說道:“明兒這上頭的藥務(wù)必備齊了。”
紫鵑跟在黛玉身邊多年,自然也識得了不少字,聽聞紙岫說及用藥,慌忙對著燈看起來。
“怎么這么多?”紫鵑驚愕的望向紙岫,“都將近一個月的分量了,我瞧著姑娘身體也不像不好的樣子,你是不是搞錯了?”
紙岫不緊不慢的回答道:“沒弄錯,你照著辦就是。”
“什么叫照著辦?這么多藥就是我不問,那頭也會問的。不行,你得告訴我姑娘究竟怎么了?”紫鵑死死抓住紙岫的胳膊,急色道。
紙岫見瞞不過,悄聲說道:“有喜了,姑娘不讓說?!?p> 紫鵑和潤竹二人又驚又喜,紫鵑當(dāng)即詢問其中緣由,但紙岫卻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林黛玉為何這般做。
“看樣子,攸大爺那邊是完全不知曉。”潤竹自說自話道,但迎來的卻是另外兩人看呆子的眼神。
“我去問問姑娘,這人命關(guān)天的事為何要這般兒戲?”紫鵑想起近來家中發(fā)生的一切,似乎有點理解黛玉的心思,但是又無法確定是否正確。
紙岫擋在門口,攔住了她,“姑娘心里明白,你放心就是,再說還有咱們幾個在跟前看著,出不了什么大事。姑娘的性子你也不是不了解,這么多年了,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紫鵑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只是這消息到了實誠的潤竹耳中,難免令人擔(dān)憂。
憂的是自己等人是黛玉跟前伺候的人,如此大事隱瞞不報,上面的老爺太太知曉了前因后果,又會引出怎樣的風(fēng)波來。
“你們怎么在這兒聊上了,奶奶正等著用水洗臉,準(zhǔn)備安歇呢?!毖┭闩苓M屋來,一面忙著打水,一面怪罪起三人來。
紫鵑這才想起要緊的事來,至于手中的那份藥方清單也給揣進了袖中,繼而回屋伺候起黛玉來。
紙岫深深的看了一眼潤竹,后者就是再如何愚笨,也知道此事要守口如瓶。
雪雁察覺到二人間氣氛不對勁,便欲追究,哪知窗外紫鵑喚了她一聲,便沒再管,徑自也去了。
又說王攸打著燈籠沿著院墻往探春所在的住處走去,他走的很慢,甚至還會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希冀紫鵑亦或者雪雁跑來叫自己回去。
然而身后并無動靜,王攸有些失望。
看門的婆子坐在門檻上,嘴里還磕著瓜子,正聊至興處,一人發(fā)現(xiàn)了王攸的到來,連忙將地上的瓜子殼用腳往旁邊的水溝里掃了掃,然后站起身上前請安。
“三姑娘可睡了?”王攸問道。
另一個婆子回頭看向屋子,看見屋里頭燈還亮著,窗戶紙上倒映著人影,連忙陪笑道:“應(yīng)該還沒。”
“你們回去歇著吧?!蓖踟馈?p> 兩個婆子互相對視了一眼,連忙稱是。
王攸就這么干站在門口,手上提著燈籠遲遲不肯踏進院子一步。
“是誰站在那兒?”似乎是一個丫頭,驚恐不安的聲音像是從茅廁的方向傳來,她跌跌撞撞的穿好衣服,然后一路小跑進主屋內(nèi),“好像是個男人?!?p> “胡說,這大晚上的怎么會有男人?”侍書一時有些先入為主,只以為傳話的小丫頭看走了眼,錯把樹影當(dāng)成是人,于是匆匆自屋內(nèi)走出,朝著小丫頭所指的方向看去,可那里卻是空無一人。
翠墨聽見屋外侍書的叱責(zé)聲,忙上去勸道:“算了,應(yīng)該是她看錯了,這里是洛陽,又是王家,總不至是寶二爺吧?!?p> 一句玩笑話說的幾人都是怔住了,侍書趕忙朝著院門處跑去,發(fā)那兩個看門的婆子不知何時沒了蹤影,疑惑間只好關(guān)上院門回了屋。
彼時探春正對著棋譜下棋,外頭的動靜她并未太在意,直到侍書過來說王攸剛剛來過,她才驚慌的落錯了子。
良久后,探春無奈的放下棋譜,脫去衣服上了床。
王攸只覺得荒唐又可笑,自己一妻兩妾,現(xiàn)如今卻落得了個獨守空房的境地。
意興闌珊的回到青云軒,卻發(fā)現(xiàn)書房中亮著燈,王攸內(nèi)心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起,當(dāng)即推開門。
確實有人在等他。
“父親!”
父子二人皆為對方的出現(xiàn)而感到意外,一時陷入了沉默。王攸輕咳了一下嗓子,說道:“平安州我沒參與,不過我卻知道有不少人摻和了進去?!?p> “那就好?!蓖踝域v慶幸的點了點頭,又提醒道是:“江南甄家的事你也不要摻和?!?p> “這么說,父親知道江南甄家是自取滅亡了?”
“他們家擋了陛下新政的路了。”王子騰嘆息道。
“陛下的新政一定就對嗎?”王攸不以為然的咬牙道,“洛陽府修河堤的錢還是那府尹大人求來的??傉f新政如何如何的為百姓著想,為千秋社稷等等,可真施行下來,受苦受難的還是百姓。平安州不就是很好的例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