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門外有一人要立刻見您!他說他是金陵王家的人,有要緊事需立見老爺,這是拜帖?!遍L安府衙后宅,一個門子將手中的拜帖遞給趙曠。
這趙曠正是現(xiàn)任長安府尹,原是內(nèi)閣大學士李賢李大人的門生,后于丙子年,即同德二年,考中進士。起初只不過是一個縣令,其后任期勤勉,加之于李賢的關(guān)系,于前年,也就是同德九年,擢升長安府尹。
其人面冠如玉,鳳目清舉,鼻梁英挺,長眉入鬢,著一身天青色圓領(lǐng)袍,腰束革帶,腳踩皂靴,一派清正之風,給人第一印象便是如沐春風。
趙曠搶過拜帖,急急打開,上頭所記內(nèi)容果真是王家手筆。他早前便收到京城傳來的消息,說是會派一人前來長安縣協(xié)助他調(diào)查糧草虧空一案。
“快,將他引進來!”
“是!老爺?!遍T子欠身而去。
然而當趙曠見到所謂的來人時,卻是令他大失所望。此刻的寧忌口干舌燥,衣服也是破破爛爛,上頭斑駁點點,散發(fā)著陣陣怪味,活像個叫花子。
“請大人立刻動身,前往城外大營救出我家大爺!”寧忌慌不擇言的請求道,砰砰給趙曠磕了好幾個響頭。
“大膽!哪來的叫花子,竟敢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將他叉出去!”門子高聲叱道,話音剛落,便是有兩名衙役從門外走了進來。
“慢!”趙曠開了口,阻止了衙役的進一步動作,他問向?qū)幖?,“你當真是金陵王家的人??p> “小人姓寧名忌,此番是奉我家老爺之命,護送我家大爺來長安縣拜見長安府尹。”寧忌說明來由,甚至自報家門姓名。
“你家大爺是誰?”
“王攸!”寧忌脫口而出,也顧不得他是奴才,是不能夠直呼主子名諱的禮節(jié)。
“王攸王文泱?!”趙曠心頭一震,沒想到京城傳來的消息中說的人是他。若是從李賢算起,王攸還是他師弟,然而事關(guān)重大,由不得他不慎重,于是給身側(cè)的門子使了個眼色。
門子會意,當即對左右衙役打了個手勢,讓后者退了出去。
為小心起見,兼之確定寧忌身份無誤,趙曠盤問了數(shù)個問題,見寧忌回答過程中眼神堅定無閃躲且面有悔恨之意,便是讓門子領(lǐng)他下去清洗一番,當然還安排了酒食以果腹。
晚間,趙曠再度接見了寧忌,并從后者口中得知了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
“府尊大人,還請......”寧忌話沒說完,便被趙曠揮手阻止,只聽趙曠說道:“你家大爺應(yīng)該無恙,非但無恙,那邊還會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家大爺?!?p> “可是我家大爺跟前還有錦衣衛(wèi)?!?p> “什么?”趙曠大驚失色,“你怎么不早說?”
寧忌同樣被唬了一跳,他左不過一個奴才,只知護主,至于事情輕重緩急,都不及自家大爺?shù)男悦?p> 趙曠拍案而起,眼中的精光忽明忽滅,只凝望著案臺上的燭火,最終那股子精光消散不見,摸了摸發(fā)汗的腦門再度坐了下來,仰著臉半晌才說道:“你且退下吧,明日一早我會給你答復?!?p> ......
翌日,七月初四。
王攸整夜睡得并不踏實,以至于從榻上起身時,一時頭暈?zāi)垦?,栽倒在地?p> 小廝石三聽見響動,急忙睜眼細瞧,隨后高呼救命。
救命聲自然引來外頭監(jiān)守的軍校,軍校見狀也是慌了神,趕忙通知云光。
“怎么回事?”云光乍聽消息,也是駭然變色,連忙問道。
“小人確實不知,是聽見里頭傳來的動靜才發(fā)現(xiàn)的。”
“趕緊去請?zhí)t(yī)!”云光命令完,便是匆匆前往王攸所在營帳,還未進帳,就聽得里頭傳來哭罵聲,道是:“我家大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誰都別想跑,嗚嗚嗚...滾,全都滾出去,這什么破地方,叫你們那個什么節(jié)度使過來瞧瞧,昨兒人還好好的,今兒個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嗚嗚嗚......大爺你醒醒啊......您這個樣子讓我回去怎么向老爺太太,還有大奶奶交代啊......哇哇哇......”
石三一把鼻涕一把淚,如喪考妣一般。
云光逮住一個被趕出里帳的郎中,那郎中一見是節(jié)度使大人,當即就跪了。
“說說,里頭是怎么一回事?”
“......”
“廢物!”云光氣的罵了一聲,陰著臉準備親自進帳探查一番。
然而當云光掀起簾子時,余光卻瞥見司閽旗牌官一路從轅門處小跑了過來,稟道:“長安府尹趙曠趙大人求見軍門?!闭f罷,便遞上名剌。
云光正為王攸暈厥一事心里犯愁,此刻又來了個不速之客,登時便上了火,叱道:“讓兵部大司馬賈化賈大人去接待趙大人,若是問起來,就說我此刻軍務(wù)繁忙,分不開身?!?p> “主子,這樣只怕不妥。”書辦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云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書辦也隨之縮了縮腦袋,不過前者還是將手中的簾子放了下來。趙曠此人,不容小覷,定是收著了什么風聲,否則也不會親自過來見他。
這長安縣看著不大,但因是京畿門戶,朝廷非但設(shè)了節(jié)度使,還和一般州府一樣安置了府尹,足見長安縣的重要性。
云光冷哼一聲,朝著轅門處走去。至于王攸這面,作為長安節(jié)度使心腹的書辦全面接手,務(wù)必不能再出差錯。
半炷香后,兩名太醫(yī)慌里慌張的挎著藥箱進了書房。
經(jīng)過兩人細細診脈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因心悸所致暈厥,至于別的一概都不多說。
石三想起昨日一事,當即惡狠狠的抓住書辦的領(lǐng)子,將其撞在沙盤桌上,眼睛通紅的痛斥道:“都怪你們,我家大爺今年還不到十五,卻落了這般病根,怎么辦?你算什么狗東西,擔待的起嗎?”
書辦先是看了看躺在榻上雙目緊閉的王攸,又看向兩位診脈的太醫(yī),問道:“可有辦法醫(yī)好?”
兩位太醫(yī)面面相覷,他們也都清楚躺在床上的公子身份貴重,就算有方法,也不敢輕易嘗試,萬一有個好歹,彼時身家性命難保。
石三見狀,更是悲憤交加,直接對書辦咆哮道:“你主子呢?讓你主子來,王八羔子,他就是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