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未正時分，王攸夫妻二人從城外回到家中。
未進二門，王攸便是被王子騰派小廝叫到了內(nèi)書房騰云齋內(nèi)，出乎王攸意料的是，王仁和王信二人也在屋內(nèi)。
“父親！”王攸作揖行禮道。
“嗯?！蓖踝域v頭也未抬的掃了王攸一眼，應(yīng)了一聲。
“仁大哥，信二哥！”王攸又向王仁，王信打了個招呼，然后轉(zhuǎn)身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王子騰抬頭看向王仁兄弟二人，說道：“這數(shù)月，家里的，外頭的一應(yīng)庶務(wù)也多虧了你兄弟二人。這古話說的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當(dāng)年我與汝父亦是如此，王氏一門才有了今日之氣象，是以爾等需謹(jǐn)記在心?！?p> “是，老爺！”王仁，王信二人應(yīng)聲稱是道。
“仁哥兒，上個月的事我都知曉了。你姑母為了你的事也是出了力的，至于打點銀子......”王子騰話音未落，只見王仁陡然從椅子上起身，懇切回道：“老爺放心，銀子的事用不著官中的，侄兒心中感念姑母之心，是以打刑部回來后，就早早派人去了賈家?！?p> 對于王仁的脾性，王子騰再了解不過了，此刻他敢這般說，看似忠厚，實則心里仍有怨氣，而這股子怨氣在王攸進門的一剎那，更是表露無遺，所以王子騰才會說出那‘兄弟齊心’之言，以示警戒。
固然王子騰可以強行壓下此事，可他不僅僅是父親，更是王氏一門的當(dāng)家人，考慮到日后家族安穩(wěn)，這件事終究還是要給王仁一個交代。
“子不教，父之過啊?！蓖踝域v驀然想起那日在宮門前自那劉內(nèi)監(jiān)口中聽著的圣訓(xùn)，不由的心底也是一嘆，于是從袖中掏將出一份舉薦信，遞給了王仁，說道：“戶部那邊有個空缺的差事，我已經(jīng)將你的名字報了上去，想來很快便能定下來?！?p> 王仁恭敬接過舉薦信，緊接著垂下頭，不敢直視王子騰，定神揭開信件，覽閱完其上所寫之內(nèi)容，激動的對王子騰跪了下來，哽咽道：“謝叔父！”
一旁的王信咽了咽口水，要說不羨慕，那是假的。要知道在朝廷的戶部當(dāng)中，少有沒有油水的差事，更重要的是戶部背后站著的是北靜王。
北靜王何許人也，當(dāng)今百官乃至于百姓口中交口稱贊的賢王，更是深得當(dāng)今圣上倚重，是能夠和忠順王爺并駕齊驅(qū)，分庭抗禮的存在。假使......
相較于王仁的激動難耐和王信的羨慕不已，坐在另一側(cè)的王攸卻是一臉肅色，多次想要勸阻，可在看到王子騰威嚴(yán)的警告目光后，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
王信所知的，王仁自然清楚，而王攸更是看的透徹，只是三者層次不同罷了。
“攸弟可是有什么不同的見解？”王攸的不快神色落在王仁眼中，王仁反覺得心中舒暢許多，于是當(dāng)即問道。
“戶部差事最是冗雜繁瑣，仁大哥他日赴任，還需小心應(yīng)付。”王攸好意提醒道。
“不勞掛心！”王仁袖袍一甩，大有走馬上任，官服著身之態(tài)勢，不過因王子騰在場，他也不好太放肆，于是又改口安慰道：“攸弟此次被削官罷職，莫要灰心才是?！比缓髮ν踝域v作揖行禮，告辭而去。
王信立馬也找了個由頭跟了上去。
待他二人離開后，王攸正要說話，殊不知王子騰卻是提前說道：“你的那些話不要說了，等你哪天坐到了我這個位置，你就會明白其中的深意?！?p> “可是.......”
“什么可是！若不是你自己冒冒失失的，哪里需要我給你擦屁股。虧你常自詡精明，可小聰明能成大事嗎？你自己好好想想！哼！”王子騰頗為不滿的板著臉訓(xùn)斥道。
“......”王攸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
良久后，王子騰從書案上押著的涵套下拿出一份名單，扔給了王攸，說道：“你自己看看上頭寫了什么，每三年一次的京察大計要開始了，你現(xiàn)在還覺得你被削官罷職是偶然嗎？不僅是你，這一次下來，只怕朝廷六部甚至包括都察院，鎮(zhèn)府司衙門，五城兵馬司中都會有人事調(diào)動?！?p> 當(dāng)王攸細致的將這份名單看完時，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驚疑不定的看向王子騰，顫聲問道:“這些人是......？”
“大計暫且不去說它，此次主持京察的是武英殿大學(xué)士，戶部尚書甄閣老，去年咱們家和甄家因結(jié)親未成之事鬧得很不痛快，再加上后來江南各家你爭我斗，中間還不知夾雜了多少齟齬。至于你手中這份名單上的每一個都是我這些年向朝廷舉薦的人，可以說他們是我的門生故吏。你可不要小瞧了這些人，這些年我能高居廟堂遲遲不墜，也有他們的一份助力?！?p> 王攸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只是他不理解王子騰為何要向自己說這些，而這些又和剛才給王仁的那封舉薦信有何聯(lián)系。
在他想來，這是明目張膽的結(jié)黨，這份名單一旦落入有心之人手中，他王氏一門不說是立刻灰飛煙滅，但也是被剝皮抽筋，足見要害。
“你是不是覺得這是結(jié)黨？”王子騰說道，“是犯了陛下的忌諱，甚至還會發(fā)生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之事？官場之中，文官，武官，派系，這些哪一個不是結(jié)黨？可怕的從來不是結(jié)黨，而是營私！為營私而結(jié)黨，而謀公，那才是犯了陛下忌諱。你出任江南道監(jiān)察御史時，正是因為你無黨無派，所以才會屢次碰壁，還有這一次，金殿之上除了陛下之外可有人助你？天子門生！王家嫡子！你現(xiàn)如今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