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華堂,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影自院子一邊小門而入,快步的進了上房。
里間,疏影正盡心的替石夫人擦拭身子,忽然燭光一閃,滅了。
房間內(nèi)乍然一片漆黑,而疏影卻對這種情況早已見怪不怪了,她找出火折子,再度將那熄滅的蠟燭點燃,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順道還將房門給帶了起來。
“什么事?”石夫人仍舊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對著簾子后的一道人影問道。
“回太太的話,都查清楚了!”說罷,便見一只起皮泛白的手自簾后伸了出來,與之并進的還有一份章程。
“其它的人我倒是沒多大興趣,那個叫筆箐的丫頭是個什么來歷?”石夫人好奇的說著。
“十年前,義忠親王府上逃出來的......”
石夫人心頭一震,當(dāng)即睜開眼睛,將那份章程對著燭光細細的看了起來。
“太太,這義忠親王可是犯了謀逆大罪的,按照當(dāng)年天子旨意,是雞犬不留,滿門抄斬。這位叫筆箐的姑娘實在不能留啊,否則定會給家里帶來禍患。趁著現(xiàn)如今老爺不在家,我看還是趁早將......”簾后的身影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個中深意是不言而喻了。
“找?guī)讉€人暗中輪流盯著她,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一旦有異動,直接...殺!”石夫人看罷,眼睛瞬間露出狠厲之色,立刻吩咐道。
“是!”
石夫人將這份章程重新合了起來,抬眼朝著簾子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說道:“東院里的兩位爺最近忙什么?”
“仁大爺醉心于美色,常流連風(fēng)月之所。信二爺近來和榮國府的璉二爺走的極近。”
“賈璉,呵呵?!笔蛉嗣媛吨S色的笑了笑。
“還有一事,今兒下午的時候,賈家那邊來了兩撥人打聽大爺?shù)氖?。其中一個是鳳姑奶奶出閣時帶過去的小廝旺兒!”
“薛家那邊呢?”石夫人漫不經(jīng)心的又問道。
“太太指的是......??。⊙夷沁叢o人過來打聽,想必是還不知道!”那身影忙回道。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他們家只不過是個皇商,能起什么作用?我也不指望!”石夫人冷笑的評述了一句,令那隱在簾后的身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道:“還請?zhí)鞠?!?p> “算了,各家有各家的事,只要相安就好!管好咱們自個兒的就是對老爺最好的回報了!”石夫人怏怏的說道,“家里的事勞煩你多擔(dān)待些了!”
“是!太太!只是大奶奶那邊我有點怕她......”
“小錯難免,慢慢教就是!至于筆箐的事?!笔蛉顺烈髁艘魂?,繼續(xù)道:“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了。”
“是!”
......
經(jīng)方才一亂,王攸也不知道怎么和黛玉相處了,再加上紙岫的那句話,更是弄得他啼笑皆非。正當(dāng)王攸不知所措之際,忽覺得一根手指在自己左邊的胳膊上碰了碰。
王攸以為是她不小心碰著自己的,便往床邊移了移。
“咳!”
黛玉的輕咳聲在耳邊響起,王攸忙看向她,卻發(fā)現(xiàn)她也正望著自己。
四目相對之下,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各自的心事。
“你......”夫妻二人異口同聲道。
“我......”夫妻二人又異口同聲道。
“......”
王攸身為男子,自然得主動些,于是笑著摸著妻子的臉,又抬手將她的眼睛合上,柔聲說道:“沒事的,你別擔(dān)心我。”
“嗯。”未經(jīng)人事的黛玉仍舊保留著少女的青澀,猶如夏季湖中的荷花,清麗脫俗。只見她將頭慢慢抬起,枕到了屬于王攸的那個枕頭上。
兩人之間雖隔著兩層紗衣,但是王攸還是能感受到她今日對自己格外的依賴,就連手也牢牢的攥住自己的衣袖,也不知是怕自己動她,還是怕自己突然離開。
無論哪一種,王攸都不愿意再傷害她了,于是便靜下心來,拉過床里側(cè)的被子將她纖弱姣好的身子盡數(shù)蓋住,以防著涼。
案臺上的紅燭靜靜的燃燒著,同時也成了黑夜的一盞明燈,指引著迷途之人尋找方向,繼而尋得出路......
一夜無話。
待次日天明時,黛玉從床上漸漸醒來,枕邊人早已不在,留下的是一卷泛黃的書冊,其封面相當(dāng)簡潔,頂角處寫著“免膳”二字以及右下角蓋著的兩份朱紅色印鑒。
指腹輕輕的在封面上摩挲而過,然后緩緩打開,借著從窗外投射進來的天光一頁又一頁的翻看起來。
夫君寫的很詳細,基本都是以圖文結(jié)合的方式進行闡述。
原來王攸通過票券取代了一部分每月按時發(fā)的利銀,規(guī)定每人每天兩張,用來向廚房兌換一定量的食物當(dāng)做三餐中的兩餐,之所以沒有全部替代掉,是為了防止有些人借機牟利。
票券的式樣一共有六種,分別對應(yīng)了府上不同等級的奴才和丫鬟。這看似將人強行劃等,但卻是相當(dāng)有利于管理府中人員,只因王攸掌控了最重要的東西——食物。
民以食為天可不是說笑的,掌握食物便是能掌控人心,雖說每月少得了些銀兩,但是吃飯始終是普通人每天最頭疼的事,也是最耗銀錢的事,現(xiàn)如今主家將這問題解決,何樂而不為呢。
當(dāng)翻看到最后一頁時,突然落下一張紙,紙上寫道:“吾愛妻黛玉,如有不解之處,可問瓊玉。未正后歸家,勿憂!”
“奶奶可醒了?”自外間進來一人,正是瓊玉。只見她端著一盆清水,笑著說道:“大爺五更天便出府了,臨行前特意交代我們要用心伺候奶奶?!?p> 林黛玉合上書冊,擱在一旁,搴帷下榻,緩緩步至梳妝臺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诹隋\凳上。
瓊玉將手中的濕巾擰干遞給了黛玉,然后開始疊被鋪床,自然而然的就看見了那本書冊。不過瓊玉的關(guān)注點可不是這個,而是另有他物。
枕頭下,里側(cè)的床縫里都翻找了一遍,確實沒有那件重要的物什。
“瓊玉!奶奶醒了怎么也不和大家伙說一聲,叫人心里慌得很!”這時,外面又進來兩個人,正是清影和紫鵑,問責(zé)的正是清影。
瓊玉也未作答,只是暗中擺了擺手,隨后便是端著水告退出去了。紫鵑奉上茶給黛玉漱口,然后開始給她梳妝打扮起來,而清影則是在邊上匯報今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