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黛玉自風(fēng)鈴,云歌兩婢口中得知原來這府上施行了一種名為‘免膳’的制度,這種制度是兩年前王攸針對家里所有下人所規(guī)定的。
上至總管,下至最低等的小廝丫鬟。
看著手中風(fēng)鈴和云歌兩人遞來的兩張別致且只有半掌長大小的票券,林黛玉也頗感稀奇,當(dāng)即看向紫鵑,雪雁,潤竹,凌梅四人,問道:“這東西你們也有?”
“是!”紫鵑等人也將屬于自己的那份票券遞給了黛玉。
黛玉比對了一番,發(fā)現(xiàn)除紫鵑外,其余五人的票券規(guī)格制式皆是相同,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上面標(biāo)注著的使用者名字。
黛玉將紫鵑的那張票券單獨拿了出來,問風(fēng)鈴道:“為何紫鵑的和你們不一樣?”
云歌指著票券四周所畫的朱紅色方框,微笑著解釋道:“奶奶想必問的是這個顏色吧,紫鵑姐姐是奶奶的貼身大丫鬟,自然要比我等地位高些,這和清影姐姐是一樣的。”
林黛玉眉頭一蹙,并未再繼續(xù)問話,而是起身進了里間。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齊齊看向紫鵑,紫鵑示意眾人安心,然后又細(xì)聲的交代了幾句話,便也進了里屋,發(fā)現(xiàn)黛玉正歪在床上,閉目緊眉的在思索著什么。
紫鵑見她這般模樣,便笑著上前推了推黛玉,道是:“奶奶方才還好端端的,這又是怎么了?”
“我心里只覺得不大舒服,原先住在園子的時候,你,雪雁,哪怕是春纖那丫頭,我待你們都是一樣的,從來沒有什么高下之分??v使有,也不會像這般用一張紙就隨意的將人分成三六九等,連吃飯用膳都要分個好壞優(yōu)劣,這也實在太......太過分了些?!绷主煊裼行┥鷼?,她一是替雪雁,潤竹等人不值,二更是為紫鵑的處境擔(dān)心。
這小小的票券看似無足輕重,可背地里卻隱藏著許多弊端。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因不均而引起的嫉恨,圣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碑?dāng)初住在榮國府的時候,那些底下的老婆子,丫頭們皆是要處處攀比追風(fēng),恨不得今朝我壓你一頭,明兒你又翻過來將我打落在地。
黛玉可不信王攸想不到這一點,可正因為如此,他又怎能替自己做主將紫鵑,雪雁等人強行劃等,直到成親一個多月后自己才知道有這么回事,倘若不是這次婆婆讓自己負(fù)責(zé)府上膳食,還不知自己要被他欺瞞到什么時候,還不知雪雁她們吃的東西和紫鵑的有所差別。
想到這,林黛玉忽又想起一事,忙拉住紫鵑的手急問道:“紫鵑,我問你,筆箐她們四人的膳食如何?”
紫鵑一愣,立即回道:“和雪雁她們是一樣的。”
“你過來!坐在這!”林黛玉聽了,拍了拍自己身側(cè)的空處,只命紫鵑坐在自己身邊。
紫鵑因想著這床是王攸和黛玉兩人的,豈有她一個丫鬟上去坐的道理。若是叫人看見,傳到太太耳朵里,必然受罰。
這里是王家,可不是榮國府賈家!
這句話牢牢的被紫鵑記在的心里,時刻的提醒著她不要做出有違規(guī)矩的事。是故她擺手推拒著和黛玉說了緣由,然后端了一張小杌子靠在黛玉的腳邊,等候著黛玉的指示。
黛玉將身子坐直,凝神的望著紫鵑的眼睛,雙手搭在后者的肩膀上,說道:“你如實告訴我,近來有沒有人尋你的不是?亦或者有人拿你是外祖母家的家生子一事說你?”
“姑娘怎么會這么想,絕沒有的事!”紫鵑心頭一驚,當(dāng)即否認(rèn)道。
林黛玉捕捉到了紫鵑眼神中的那一陣慌亂,便是愈發(fā)確定紫鵑受了委屈,急道:“你這小蹄子,莫不是也要學(xué)他瞞我,氣我不成?還不快如實說......”話音未落,便聽得黛玉一陣咳嗽,眼淚也是順勢落了下來。
紫鵑一面起身上去捶背安撫,一面笑著說道:“這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也沒放在心上,不打緊的,也請奶奶不要再追問了?!?p> “他知不知道?”林黛玉只當(dāng)她的笑是佯裝做給自己看的,便問及王攸知不知曉此事。
“一點微末小事怎敢驚動大爺!”紫鵑如實說道。
“你也不用替他瞞著,這家里上上下下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兒來的兩位媽媽的話你也聽著了,都說是怕得罪他。再說就連這吃飯用膳的小事,他都能想出這么一個‘免膳’的制度。我不信以他的能耐,會不知道你的事!等他回來,我替你向他討個公道。”
“奶奶,算了吧。你和攸大爺好不容易才和好,何必為了這事又吵起來,倘或傳到太太那,彼時我和筆箐只怕都討不了好。”紫鵑一臉憂懼的說道,主要是今兒石夫人的雷霆之怒實在是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要知道原先在榮國府的時候,那時她還是跟在老太太跟前做事,老太太是那般的和藹可親,是那般的慈祥,少有動怒發(fā)威的時候。紫鵑唯一一次見著的還是那次大老爺要討鴛鴦姐姐做姨娘一事,不過和今兒的石夫人相比,還是有些遜色的。
若當(dāng)真要比,只怕也只有璉二奶奶動怒發(fā)威時有些相似。
整個府上上上下下莫不噤若寒蟬,莫不唯命是從,就連走路都是靜悄悄的,生怕發(fā)出聲響來。那種壓抑的感覺直令紫鵑像是一個溺水的人,透不過氣,也張不了口。
林黛玉倒沒發(fā)覺紫鵑這話有什么不對勁,此刻的她滿心滿腹都是疑問和悶氣,疑的是夫君到底還瞞了她多少事,氣的是夫君明明有能力可以解決而不解決。
于是黛玉直接將王攸睡過的那個枕頭給扔在了地上,并命紫鵑等丫鬟不許拾起撣灰。
紫鵑是既感動又后悔,同時還覺得心里好笑。
實際上紫鵑說的都是實情,只不過那事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解決了,替她說話的人正是清影,后者將那兩個嘴碎的小丫鬟當(dāng)場訓(xùn)斥了一頓,逼得二人向紫鵑認(rèn)了錯才作罷。
紫鵑有些不能理解為何姑娘婚前和攸大爺少有吵鬧,而婚后卻是動不動的使性子,發(fā)脾氣,甚至有些時候在她看來是無理取鬧。
望著躺在地上沾了灰的枕頭,紫鵑有心還要再勸,可是黛玉一副警告嗔怒的樣子卻令她緘口結(jié)舌。
“大奶奶,太太那邊派了人來說是要你過去一趟!”外間突然傳來潤竹的聲音。林黛玉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覺得無礙后,便是下地穿鞋,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