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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寺傳奇

第二十七章 堂訟荊竹門

北川寺傳奇 巴列查七 7973 2021-07-27 13:14:00

  那間屋子里搬出來很多東西,光是琉璃盞都有兩箱子,她就是喜歡那些艷麗華貴的東西。

  柏逐昔想了想,這些日子和云霄的接觸雖然不算多,但也大致能看出來那是個什么樣的人。雖然她說著自己喜歡,無節(jié)制的讓人置辦,但她手上除了一個青玉鐲子什么也沒有。

  “了安,你說一個人的性子容易轉變嗎?”她翻了個身,放下手中的賬本,看向桌前整理譯稿的人。

  了安擱了筆,頗為認真地想著:“本性難移,然,欲成事者山河能改?!?p>  她還在想云霄的事,覺得大夫人太辛苦了些。

  卻聽得院外有敲門聲,不管是大夫人還是路平兒那邊的人,過來都不會在院外敲門。

  “我去堂屋見客?!?p>  了安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譯稿,拿過她的賬本來核算。

  她不是足不出戶的大小姐,每日里要她操心的事很多,又聽聞近來江湖不安,她更是不怎么得閑。

  來的是祝策,還提了兩壺酒。

  “梳花樓的酒,嘗嘗。”祝策將酒往桌上一擱,大有和她喝個不醉不歸的架勢。

  柏逐昔聞了聞那酒,倒也清香:“收買我?”

  “說笑了,我便是把府衙賣了,真金白銀堆在你眼前,只怕你也不會多看一眼?!?p>  “那你還真是高估我了?!?p>  她喝了一口,花果的香氣瞬間縈繞在身周,原來祝策喜歡這種女兒家的東西。

  祝策也不是那種很會客套的人,幾杯酒下肚,也把來意說了七八??偛贿^還是之前的事,他想讓柏逐昔下水,只是柏逐昔也不是個很容易被說動的人。

  “你要的太多,我給不了。”柏逐昔覺得現(xiàn)下喝得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送客。

  至于祝策講的其他話,她沒有很認真聽。

  “云霄的事,我很抱歉?!彼蝗槐銇砹诉@么一句。

  柏逐昔腦子空了幾秒,忽而釋然:“就算你不插手,大夫人也不會讓她在武陵待太久,我們總不能拿一寨人的性命來贖罪?!?p>  世界好像忽然靜了下來,兩人各自沉默了許久,直到柏逐昔聽見屋里傳來的輕咳。

  “走的時候記得關門,我就不送了?!?p>  她走出堂屋,很快沒了身影。祝策起身,收拾了桌上的殘局,也走了。

  柏逐昔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已經摸清楚了,這人不常生氣,大部分時候心情都還不錯。唯一的毛病是過于固執(zhí)了些,不過沒關系,一次不行就多試幾次,畢竟像她這樣的人不多。

  如果可以通過她來改變武陵,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都值得。

  之后的日子里,祝策時不時都來柏逐昔面前露個臉,刷刷存在感。雖然一直都在被拒絕,但他一直都沒有放棄。

  看他那么熱血沸騰又不怕麻煩,在工人們面前叫她路老大,單獨見面時又叫她二當家。柏逐昔都替他感到辛苦,生怕哪一日他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

  “你這一天天的不嫌累嗎?府衙離我這碼頭好幾里地,你不累馬都累?!?p>  “不累,我甘之如飴。”

  “那我祝你早日得償所愿?!?p>  “絕不辜負你的期待?!?p>  祝策笑得燦爛,柏逐昔只得翻了個白眼,一甩門簾進了屋去。

  他精力倒好,只是她不是個愛鬧騰的人。

  除了祝策時不時蹦出來之外,了安也常常會來小院找她。外面?zhèn)鞯亩际前刂鹞粜欧?,所以花了大價錢請常思法師過來誦經祈福。神佛一類,在民間本就受追捧,尤其是大濮,任他是做官的還是種地的,多少都會在家中擺上佛龕,早晚一炷香供著。

  她的確是給北川寺捐了不少香油錢,但誦經祈福什么的并沒有,如果了安唱的搖籃曲也算,那倒是真聽了不少。

  剛打發(fā)走祝策回來就看見院子里有堆放好的柴火,便知道是了安來了。

  有時候她覺得了安是個特別有生活氣息的人,偵偵和阿查偶爾會過來跟她待上兩天,多了不行,到底嫁了人,就算夫郎寵著,也要顧著家中其他人的想法。雖說來的次數(shù)不多,但每次過來她們都少不得要對了安評價一番,說得最多的就是了安若是個女人,必定是后宅好手。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會,用偵偵的話來說就是,如果沒有了安,柏逐昔一個人住在這只怕已經餓死。

  “在想什么?洗手吃飯吧?!绷税舶炎詈笠坏啦硕松狭俗?,指了指門外架子上的水盆,催促她快些去洗手。

  她其實希望了安少來這里,別的不說,來這要從碼頭前面過。碼頭上那群大老粗說話總是不好聽,雖說都敬著了安,說話沒什么惡意,但遣詞用句總是讓讀過書的人聽了撓肝。

  了安從來不在意這個,也總勸她不要聽別人說了些什么,他話雖不多,一旦說教起來也是讓人聽了想睡覺。柏逐昔自認自己說不過他,只得作罷。

  “祝郎令又來找你了。”近來他尋摸出一個規(guī)律,凡是柏逐昔回來的時候一臉不耐煩,都不用往別處猜,一定是祝策又纏著她勸說許久。

  “他還真是執(zhí)著。”柏逐昔無奈,夾了一箸羊肉塞進嘴里恨恨嚼著。

  “這事倒也不是不能答應,總歸是對朝廷有好處,對百姓也有好處。他既然找到你,事情到最后他也一定會保全你?!?p>  他覺得祝策的話不無道理,掃平其他幫派,或是將他們收入囊中,對朝廷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武陵江湖幫派復雜,又和商道糾纏,不管怎么說受苦的終究是普通百姓。

  “你不懂江湖上的事兒,罷了,以后別再說這些話?!?p>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了解的領域,在柏逐昔看來,了安就是不清楚江湖規(guī)矩。

  黑山石也好,荊竹門也好,雖然不是什么正經的江湖門派,卻也有自己的一套規(guī)矩要守。外人只管看著他們如何恣意瀟灑,卻不知他們并非完全自由。

  就拿黑山石內部來說,柏逐昔平時再怎么混,遇事的時候在大當家面前也須得恭恭敬敬。各幫派不管有什么矛盾,做生意的時候也得守規(guī)矩,押貨過別人地盤,凡是提前打過招呼的,都不能再出手吞貨,否則便是不守信義。

  至于偏幫著府衙對別的幫派出手,更是無人能容。

  她雖不算守規(guī)矩,但這些基本的道義還是會守著,看著可笑,卻也是真真切切的處世之道。干他們這一行的,總要有點匪徒的自我修養(yǎng)。

  了安看她吃得不認真,也是無奈。

  她總是把自己包裹得很緊,根本不愿接受別人的好意,也不是很能聽進別人的話。跟她講再多道理都沒用,總得發(fā)生點事情讓她看明白才行。

  碼頭上的貨又被燒了一批,氣得路平兒直捶墻,平日里那些普通的貨燒了也就燒了,他也不是賠不起。這次的貨卻是外朝來的新貨,運到都城去利潤都是好幾番的翻。

  一分錢沒掙著也罷了,如此一而再來使絆子,就像是在他和柏逐昔臉上跳舞一樣,把倆人本就剩余不多的溫和給踩了個稀碎。

  柏逐昔變裝都懶得弄,扛著刀從陳坪碼頭口上一路打到了老花刀面前,老花刀正氣她弄走云霄,又恐懼她知道事情真相來找自己。這下她打到面前來,兩人見面正是分外眼紅。

  他的刀自然敵不過柏逐昔,聽到虎嘯聲的時候他便知道那些傳說并非完全沒有根據。額上滴下幾滴汗來,老花刀眼神緊張地望向躺在床上的燕返。

  柏逐昔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刀身從他的脖子上挪開,指向了燕返。

  “二當家!有話好好說!”老花刀自然是害怕的,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已經被柏逐昔廢了,能保下他這條命實屬不易。

  柏逐昔笑著看向他:“好好說?你可曾同我好好說過?縱容你兒子當街調戲我阿姊的時候可曾想過她是個有孩子的寡婦,燕返那樣行徑,若我阿姊是個受不住的,旁人三言兩語就能害死她!

  三番兩次縱火燒我的貨,打我的人,他們哪個不是有家有子的?只想著如何報復我,卻不知這世上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

  我是傷了你兒子,若你是個有膽識的,只管來面對面找我,何必在背后做這些小人行徑。

  云霄的事我本不想同你計較,她自己也忒蠢了些,竟信了你的鬼話。你養(yǎng)她在后宅這么多年,從身到心折磨她,讓她恨所有人,恨自己的哥哥。

  你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曾想過,終有一日會報應到自己兒子身上?”

  她鮮少有這樣長篇大論質問別人的時候,多是直接下手,但老花刀布的局里,樁樁件件都踩在她的忌諱上,讓她不得不多言幾句。

  眼瞧她的刀就要落到燕返脖頸上,老花刀自知敵不過她,屋外一眾人被她打得爬不起來?;蛟S這就是命,時也,運也……

  屋外忽而沖進來一群人,是祝策帶著府衙的人進來,他身后還跟著了安,雖然換了常服,戴著冪籬,但那身形體態(tài)還是讓柏逐昔認出了他。

  了安快步上前,奪下了她手中的刀。

  祝策帶著人把屋里屋外的人都給帶走了,老花刀被押走之后,了安撩開冪籬瞪了她一眼。

  “一點也沉不住氣?!?p>  祝策走進來:“二當家,走吧?!?p>  了安沖她點頭,揉了揉她的腦袋:“沒事,我會解決的,去吧。”

  本來心中還一肚子火,了安三言兩語,她竟也靜下心來,乖乖同祝策走了。

  武陵的府衙不是隨便進的,進去之后不會當即開庭,先要在獄里住上一夜。雖不會被打,但獄里陰冷潮濕,蚊蟲蛇鼠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窩著,隨時都可能竄出來。這樣的地方別說住上一夜,便是進也不太敢進。

  柏逐昔也不太敢進,她從小到大就沒吃過環(huán)境的苦。

  “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真是栽了?!彼驹陂T口,看里邊臟污的樣子,只想把了安拉過來揍一頓。

  衙役正要催促她快點進去,祝策就走了過來:“她是被告,要抓緊審,直接帶到刑室?!?p>  刑室雖然掛了一堆陰森的刑具,好歹是個干燥齊整的地方。

  衙役出去后,柏逐昔動了動手腕,一施力便將手鐐給掙開了。祝策看著掉落在地上斷開的鐐銬,咽了咽口水。

  “二當家,你知不知道鐐銬壞了我是要賠的。”

  她從腰側解下荷包扔到他懷中:“聒噪。”

  祝策掏出紙筆來:“今日衙中幕賓不在,所以我一個人審你,多少配合點。說吧,為何到陳坪碼頭鬧事?”

  他算是搞清楚了,就不能給柏逐昔插話的機會,直接把問題問了才最省事。

  “尋仇?!弊屑氄f來也不算,但總得有個理由搪塞一下。

  “什么仇?”

  “積怨而已?!?p>  ……

  她也不是不配合,只是說出來的話多少讓人有些接不上。祝策覺著就她這個態(tài)度,明日升了堂,多少得挨頓打。

  柏逐昔卻不擔心這個,她仔細想了想了安能說出那樣的話來,應當是有十足把握。雖不知了安是什么時候開始準備的,但顯然他和路平兒、祝策都有聯(lián)系,否則不會出現(xiàn)得那么及時。

  “問完了嗎?問完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祝策眉頭跳了跳,看來她一點都沒想著去牢房。

  “你這樣對老花刀和牢里其他犯人來說都不公平?!弊2哌€是希望她多少能夠注意一點目前的處境,好歹是個犯人,這么隨性不好。

  柏逐昔在桌面上摸了一把,抬手看,并沒有沾上灰,還算滿意。

  “這世界哪有公平可言呢,要是有,你就不會死纏著我不放了,”她說著躺到了桌板上去,“走吧,別讓人進來,明日午后再宣我升堂。”

  祝策還是沒動,要不讓人進來打擾她休息他倒做得到,但升堂的時間他說了也不算。

  “他知道我早上起不來。”她丟出這么一句話,便閉上了眼,不再搭理祝策。

  祝策往外走,想她說的話。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應該是了安。了安的身份特殊,這城里的人沒誰不知道這件事。衛(wèi)都侯府的嫡長孫,蝸居在遠離都城的武陵當和尚,這樣的事出了武陵仍是一件大新聞。

  是啊,這世上本就沒什么公平可言。若是有,他不會揪著柏逐昔不放,若是有,柏逐昔也不會在進了牢獄還這般無所謂。她之所以這樣輕松,是因為她知道有了安在她身后,不管她做什么都會有人替她善后。

  祝策還想說些什么,但柏逐昔已經往桌板上一趟,雙手枕在腦后翹著腳閉上了眼。她腳丫子在空中晃啊晃的,嘴里哼哼著不知什么奇奇怪怪的曲子,祝策就站在她跟前,但她一點睜開眼跟他說句話的意思都沒有。

  他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強求,什么時候不能。

  武陵府衙的手銬制作技藝并不是很精細,只求了個不易掙脫,至于別的并沒有過多追求。她戴著這手銬,覺得又笨重又勒手,武陵還是離都城太遠了些,武陵的官員也不夠在皇帝面前露臉,否則都城里那些精湛的技藝早傳了來。

  在牢里待了一夜,老花刀并沒有什么憔悴的感覺,瞧著反而比昨天凌人。老花刀也戴著手銬,眼神一直隨著她游動,她勾了勾唇角,假笑了一下,沒說話,隨著衙役往公堂的方向去。

  “堂下何人?”

  她抬頭看向公堂之上那人,體態(tài)略胖,雙鬢略斑白。這人她有點印象,雖然她不直接在這些官員面前露臉,但大當家他們每每和官員們打了交道都會告訴她。

  楹娘作得一手好丹青,城中官員和來往巡撫,凡是她見過的聽過的都能畫出神韻來給她過目。堂上之人正是這府衙中掌刑斷獄的司法參軍事林為固,柏逐昔對他了解不多,只記得從前聽大當家說過這是個守死理的人。

  因著路平兒這個人在商場上素來劍走偏鋒,又有黑山石撐腰,所以從不曾過多和官場糾纏,所以黑山石和城中官員來往并不多。她又是個不理這些事的人,所以對這些人了解少之又少。但也因著這堂上是個認理的人,她才覺得今日這一訟,老花刀必輸無疑。

  武陵府衙沒有讓人下跪的習慣,是以這會兒老花刀正端正著身子回話,將柏逐昔提刀闖陳坪碼頭的事一五一十說了。沒有添油加醋,柏逐昔本身做的就已經很過分了,陳坪碼頭上近百號人被打得站都站不起來,隨便拎幾個過來都是實打實的人證。

  等老花刀講完,林為固輕拍醒堂木,看向柏逐昔:“原告所述,被告可有辯駁?”

  柏逐昔搖了搖頭,沒什么好辯駁的,她站在這的最終目的也不是為了昨天的事。

  “本案情節(jié)具明,被告既無辯駁,便依《刑律》判處杖二十。但陳坪碼頭上的人無大傷,又念你是女兒身,減判為笞三十,另判你賠付陳坪碼頭湯藥及誤工損失費,由陳坪碼頭出具明細,擇日于堂上交付??捎挟愖h?”

  “沒有?!?p>  她應著,不管笞三十還是賠錢,好像都沒有什么。林為固在官場上混跡了這么多年,像柏逐昔這樣的人他還是首次見,這些江湖人自有一套生活方式,是他們這些當官的看不準的。

  他不想在這件事情上過多糾纏:“既如此,便就此結案,來人,帶被告去刑室?!?p>  “慢,草民還有一事?!?p>  “何事?”

  “草民要狀告荊竹門大當家蓄意縱火、毀我貨物,勾結官員、私據河道?!?p>  此話一出,老花刀臉色瞬間黑下去,林為固本還想著這案子結了他也就可以下值了,但聽她說到勾結官員,身子都不自覺坐正。

  她打到荊竹門去的事情,沒有物證也無所謂,畢竟那么多人都受了傷,她自己也認罪,案子就不需要再去偵查。但勾結官員的事情必須得有實據,朝廷這些年對江湖上這些幫派本就不滿,要是再出江湖與朝堂相互勾結的事,上面定是要大怒。

  除非能將這種事情捶死,否則只要老花刀有一絲機會翻案,別說是他一個小小的司法參軍事,便是武陵刺史,也得將仕途和命運交代在此處。

  林為固有些為難,他并不想把這種麻煩事攬到自己身上來。就在他苦苦思索要怎樣解決眼前這麻煩的時候,就聽得一道清冷的聲音自堂外響起。

  “林司法為何不接案?”了安一邊走進來一邊摘下了冪籬,雙手合十朝林為固行了一禮。

  林為固哪里敢受,了安在城中不僅僅因著特別的身份和佛法超然為人所知,還因著他對大濮的各種律法也很熟悉,可以說他也是這武陵城中最厲害的辯訟。他都出來說話了,林為固也算是騎虎難下,只能接了這案子。

  林為固下了堂,走到了安面前回禮:“常思法師緣何來此?”話音落下,他便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了安還是那溫溫潤潤的樣子,將一木匣子交到林為固手中:“小僧謹代蕭娘子參與此案,這些都是荊竹門大當家這些年勾結府衙官員的證據,還有參與縱火之人的供述?!?p>  林為固收了匣子,當堂開了,一份份看下去,臉色越來越差。

  “此案還需衙門詳查對應,今日暫先如此。來人,將原告帶回牢中收押,蕭二娘于陳坪碼頭鬧事事實明確,笞三十,即刻執(zhí)行。祝思元,你速帶人往刺史府一趟,請搜查令搜查書證中各人?!?p>  祝策接了令,帶人出去,柏逐昔也被人帶著往堂后去受刑。

  “常思法師,可否借一步說話?”林為固宣布下堂之后就來請了安另敘,了安沒有拒絕。

  府衙后院,柏逐昔正在受刑,林為固帶著了安穿過后院往書房去。

  女子身嬌,衙役們在施笞刑的時候一般會選擇放棄鞭笞腿和背部,只擊打臀部。雖然瞧著有些辱人,但實則已經是衙役們對犯人的善意了。

  許是柏逐昔那無所謂的態(tài)度讓衙役們拿捏不準這個人,不敢下重手,于是打得比較快。了安穿過回廊時他們正好施完刑,了安也松了一口氣。

  “常思法師,本官有一事不明,還請法師賜教,”林為固請他坐下,給他倒了杯茶,“法師應該知道,圣上一向不喜歡這些江湖門派和官場有勾結,蕭二娘將荊竹門勾結官員的事抖露出來本是好事。但那些官員中亦有在我之上的,即便我有心處理好此事,也只怕是有心無力?!?p>  武陵官場混亂復雜其實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林為固知道了安的品行,所以可以放心大膽的將這些話講給他聽。

  了安微笑著:“小僧既然同意替蕭娘子辯訟,便會盡我所能將事情的真相呈現(xiàn)在大家面前。林司法身為武陵司法參軍事,自然也只需做好自己分內事。素來聽聞祝郎令和林司法一樣,對案件認真負責,既然祝郎令已經去查辦該案,林司法又何必憂心這么多呢。”

  林為固愣了愣,站起身來向了安躬身行禮:“謝法師解惑?!?p>  了安都這么說了,便是要對這件事情一管到底,只要他確定要管,林為固便也沒什么后顧之憂。

  雖然她從小到大受的傷也不在少數(shù),那些衙役也沒有太過使勁,但這三十板子下來,屁股還是開了花。

  路平兒一直在堂外等著,她一出來路平兒便送她回了小院,不敢往大夫人那邊去,怕大夫人瞧見了掉淚。

  “我覺得你越來越像個女人了?!甭菲絻呵浦蚺吭谧裕趾脷庥趾眯?。

  “要是從前遇上這種事情,那老花刀哪里還有命上公堂。再說那些衙役,你不用刀都能放倒他們,現(xiàn)在還任由他們一板子一板子打到你身上來。真是越活越像個娘們兒,全然沒了以前那囂張樣子。”

  “你懂個屁,”柏逐昔斜睨了他一眼,“昨晚上我仔細想了一下,咱以前在山上的活法在這城中根本行不通,打打殺殺雖然痛快,卻也容易惹麻煩。

  就拿老花刀這事來說,我是可以一刀殺了他,但殺了他之后呢?荊竹門就算沒了老花刀和燕返,也還有別人。我可以為弟兄們報仇,他們也可以,這樣糾纏下去,除非我把人都殺光,否則終究是麻煩。

  倒不如把事情挑明,我和老花刀打來打去都是江湖恩怨,算不得什么大事。老花刀勾結官場才是大事,把這事捶死,荊竹門才是真的再無翻身可能。”

  路平兒沉思了一會:“你腦子比以前好使了,想來在常思法師身邊待著還是有點用處的?!?p>  又被柏逐昔啐了一口:“少放這些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和他往來?!?p>  “我說的可都是你的好話?!?p>  “呸?!?p>  他們在一處總是說不了多少正經話,一路聽他瞎扯了許久,柏逐昔覺著放松了不少。

  路平兒手上事情多,今日來堂外等她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沒辦法繼續(xù)在這照顧她,只把傷藥一瓶瓶擺好放在她床邊。

  “自己想辦法抹抹吧,我看你這傷也不重,就不叫人過來照顧你了?!?p>  “趕緊滾吧。”

  她趴在床上,翻看他給的謄抄本,都是老花刀勾結官員的證據。路平兒也不是那矯情的人,知道這點事她自己能做好,便走了。

  過了還沒半炷香,門突然被打開又關上。

  她正解了衣服要脫褲子給自己上藥,聽見響動趕緊扯過被子來圍住身子,回頭罵道:“路平兒你皮癢……”

  未完的話消散在見到來人的一瞬,了安一邊摘冪籬一邊走進來,聽到她罵人也愣住,不過稍頃,又繼續(xù)往前走,冪籬被擱在桌上,紗布垂在桌邊微微飄動。

  “我就說路平兒哪來的膽子不敲門就進來?!彪m然兩人關系親厚,但路平兒還是一個很有禮貌的人,進她房間總是會敲敲門,只是往往不等她回應就推門而入。

  了安走至她身旁,扯掉她身上的被子,扶她躺下:“疼不疼?”語音帶顫。

  那一片紅腫,又有裂開的傷口,帶著血珠。

  凈手之后,將帕子在溫水中浸過擰掉水分,輕輕的敷在傷口上。不敢有一絲刮擦,生怕這些傷口變得更嚴重。

  “都怪我思慮不周……”他小心翼翼地給她清理傷口上的血跡,說話的時候聲音總是顫抖的。

  柏逐昔扭過頭去,只瞧見他眼眶泛紅。

  “沒事兒,我常年習武,這點小傷不算什么?!彼行┫胄Γ钟行┫肟?。趕緊回了頭埋首在枕頭上,寬慰他。

  了安仔細看過那些藥,挑了瓶他覺得最好的藥,仔細上了。又幫她穿了褲子,蓋好被子,拿著換下來的衣物出去洗。他出去的時候雖然垂著頭,但柏逐昔還是瞧見了他眼周的水光。

  上完藥之后的傷口傳來絲絲清涼,她的臉上卻是跟火燒一樣,她伸手去揉自己的臉,卻是越揉越燙。

  “沒出息,這算什么啊,不過就是被人看到光屁股的樣子……”

  了安晾曬好衣物進來就聽見她嘴里念念有詞,只是聲音太輕,不知她到底在念叨些什么。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他蹲在床邊,直勾勾瞧著她。

  話本中總說目光灼灼,她素來不明白這個詞到底是什么意思?,F(xiàn)在被他這樣看著,好像突然就悟了這個詞。

  了安生了一雙好看的眼睛,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揚,內眼角卻是比較向下。比畫上的狐貍眼少了幾分魅惑,多了幾分澄澈,但還是勾人的。

  她仔細打量著了安的眼睛,神使鬼差地,探過身子吻他。

  經書上說什么來著?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唇上那一片柔軟,鼻腔中滿是女子身上香甜的氣息,眼前是那張熟悉的可愛的臉。他腦中反復著幾段經文,到最后什么都沒剩下,只剩下四個字。

  意亂情迷。

巴列查七

故事的大部分設定是根據唐朝來寫的,我也沒大搞清楚唐朝的官員體系,寫的時候我是把城按道州縣里面的州來寫的,看著可能有些亂。   至于原告被告這個,實在是不知道別的表達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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