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鞭痕從我的右耳耳側一直延伸到嘴角,就仿佛一條丑陋的爬蟲,紫紅的顏色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猶為刺眼。
我怔怔地看著這道疤,目光緩緩下移,在我的脖子上、胸前、大腿、手臂以及看不到的后背上,到處都是這樣的爬蟲。
這一切都提示著我,那不是一場惡夢,而是無比真實的存在。
我究竟是怎樣死里逃生,來到這里的呢?這兒又是什么地方?這會不會又是梅森的另一條詭計?
正在這時,我聽到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有兩道人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除了剛才突然離開的那名女仆外,還有一個衣著華美的年輕姑娘。
“噢,感謝上帝,你可算是醒了?!蹦贻p姑娘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語調歡快地說道:“安娜告訴我你醒了的時候,我還以為又是她的錯覺,畢竟她已經有好幾次聲稱你醒了,可是等我來看的時候,你卻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啊抱歉,我忘了作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莫妮卡·亨特,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p> 不得不說,這樣一位看上去熱情而單純的少女在我充滿種種陰謀詭計聯(lián)想的時候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確是很能給人安慰。
我心里的擔憂和緊張瞬間降低到了一個正常的水平,我連忙向她問好,并詢問這里是哪兒。
“這里是位于牛津郡博高爾特的諾蘭莊園,一個美麗的地方,希望你會喜歡?!?p> 牛津郡我是知道的,它正處于泰晤士河的流域。聽到自己已經離開了倫敦,我的心情進一步放松。
“那么是誰救了我,我又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呢?”
“是我的哥哥安東尼,他乘船從倫敦回到牛津,發(fā)現(xiàn)了落水的你?!?p> 聽到這個回答,對我而言簡直如同仙樂,感謝上帝,我真的被人救了,而不是被安置在梅森先生的某種宅子里!
“不知道亨特先生是否在家,我理應當面向他致謝?!?p> “很抱歉,你已經昏迷了半個多月,安東尼早已回到學校去了。是的,他在牛津大學讀書,并不常?;丶??!?p> 我竟然昏迷了半個多月?難怪身上的傷都結痂了,原來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啊,你看上去可真驚訝,不過這是難免的。畢竟你的傷多么嚴重啊,你被送回這兒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你滿身傷痕,傷口還又紅又腫甚至已經被海水泡得開始潰爛了。你氣息奄奄,還發(fā)起了高燒。就連休斯醫(yī)生都斷掉你救不活啦,但是安東尼不肯放棄,他堅持說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繼續(xù)救治?,F(xiàn)在看來他是對的,你撐下來了,這不得不說是種奇跡,你真是一個頑強的人兒!”
聽她這么說,我越發(fā)對那位安東尼先生好奇不已,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呢?他能對一個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并盡心盡責地進行救治,一定是個善良正直的紳士吧?
亨特小姐頓了頓,提醒道:“事實上他是我父親的次子,我還有一個哥哥名叫埃德蒙?!?p> “啊,抱歉,那么我應該稱呼他為安東尼先生。”在英國,長子才能被稱為亨特先生,次子只能稱呼其名字。
“這沒什么,誰也沒有先知那樣的能力,不是嗎?”
莫妮卡就像一個歡樂的天使,擁有著她這個年齡大多數(shù)少女所共有的天真無邪和歡樂熱忱。
她有著一頭棕色的卷發(fā),編成兩條粗粗的發(fā)辮,然后盤在腦后,并以鮮花和珠子裝飾,顯得十分時髦漂亮。
她的眼睛是褐色的,但是形狀很漂亮,膚色比一般英格蘭姑娘略深,勝在皮膚光滑細嫩有光澤,彌補了膚色不夠白的缺陷。她的鼻子高挺而秀美,嘴唇雖然有些厚,但唇色鮮艷,整張臉組合起來,給人一種野性的美??傊拈L相是那種非常有特色,能夠令人一眼記住的類型。
在我打量亨特小姐的同時,對面的兩雙眼睛也同樣緊緊地盯著我。
亨特小姐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臉上,準確地說是右臉頰上,說道:“您可真是位美人,可惜——”
我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右臉頰,在那里摸到了一塊疤痕狀的凸起。
亨特小姐那雙美麗的眼睛里盛滿了憐憫,“雖然我不知道您經歷了什么,但我想那一定非常的可怕,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當你來到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人們理所當然的會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來自哪里,發(fā)生過什么。我不愿意騙人,但我想我的身份還是不要暴露的好,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呢?
所以,我給自己編了一個化名,告訴她我叫珍妮·希爾頓?!爸劣谖疑砩习l(fā)生的事,請原諒我現(xiàn)在還不想提起。”
“啊,當然,您有權力保持沉默,我是完全能夠理解的?!焙嗵匦〗惴浅sw貼且友好地說:“那么珍妮,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p> 亨特小姐立刻甜蜜地笑了,“我難得碰上年齡相仿的伙伴,莫蘭莊園雖然是座美麗的老宅子,但是無可否認,它是個寂寞冷清的地方,現(xiàn)在你來了,這真叫我高興,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我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我的直覺一慣很準,如果我一眼就討厭某個人的話,那么我這輩子都對他喜歡不起來。”
亨特小姐既愛笑,又健談,她給我講了許多她生活中的趣事,直到樓下傳來了用餐的鈴聲,她才驟然醒悟。
“天哪,我竟然纏著一個病人說了這么多,如果我的母親在這兒的話,一定又要指責我不懂規(guī)矩了?!?p> 我只能笑了笑,表示沒關系。
“那么您想要吃點兒什么嗎?您能下樓和我們一塊兒共進午餐嗎?”
事實上我真的很餓,但可能是在床上躺了太久,肌肉有些無力,人也比較虛弱。本來我想著,既然已經醒了,就應該第一時間去見見自己的恩人。
但是剛才的這番談話已經耗盡了我所有精力,剛站起來就一陣頭暈目眩。
“噢,您看起來還很虛弱,在床上繼續(xù)躺著吧,我會讓安娜給您送來食物的。”亨特小姐體貼地扶著我在床上躺好,這才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