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將軍是鎮(zhèn)守蘭州的首腦,自然不能輕離,李玄宗要守著這批災星,也不能親自去,但案卷遲遲遞不到京師終是夜長夢多,中間生變就麻煩了。兄長派人來提醒既然已經(jīng)捅破天了,就速戰(zhàn)速決,對方正在上下活動打算拿了段將軍。
麻煩事不止這個,阿干河水利工程出現(xiàn)大麻煩,新修的東線水池接連坍塌,沖毀了很多民宅。
段將軍把方生等人叫來痛斥一番,嚴令年底之前必須完工,不能耽擱了開春灌溉。方生無奈向衛(wèi)府申請經(jīng)費,帶了一批工匠重新去灌縣取經(jīng)。
這群人也不著急,走走停停,一個月才到達。金知縣二話不說安排眾人去各地考察。
岷江上一艘快船順流而下,進入長江,不日抵達京師,船上下來一名年輕人和一名隨從,正是方生和馬三,二人并沒有按段將軍的指示去找相熟的大臣王爺,而是直接抵達宮門外手舉大誥喊冤。
案卷迅速遞進去,不一會錦衣衛(wèi)將二人帶走問話,查問清楚后,又提至皇宮由皇上親自訊問。
右軍都督府解除段將軍職務的命令到達蘭州,還沒來得及執(zhí)行,錦衣衛(wèi)即時趕到。圣意凍結蘭州所有人事調動,傳令甘肅鎮(zhèn)將蘭州衛(wèi)派去的官兵全部羈押,等候命令。
錦衣衛(wèi)自有其手段,周保心理防線崩塌,將所有情節(jié)和盤托出。
駙馬爺及陜西等地多名參與官員被抓,段將軍見過的那個老將軍不等官兵到來,便在家中自裁,臨死前留下絕筆,此案牽扯到的弟子部下都是受自己所迫,為故舊之情所挾不得已而為之,所有罪責在他,懇請朝廷放他們一馬。
段都指揮使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縱容部下也是罪責難逃,所幸這次查辦他積極配合,將功補過,只降了幾級退休標準。
段將軍的婚事卻險些黃了,他未來的岳丈沒事,岳母的弟弟卻深陷其中,被錦衣衛(wèi)抓了去。老段千挑萬選也沒想到這一點。
新女婿還沒成,先把自己弟弟害死,準岳母悲傷至極,一家人大吵了幾天,最終無法調和。本以為事情就這么完了,不想過了幾日段將軍的未婚妻竟自己尋到蘭州。
到底是將門虎女,把母親的意見沒當一回事,偷偷給爹爹說了一聲,跑了。老岳父對女兒如此有膽有識大為贊嘆,派了兩個親信,一路護送到蘭州。
段將軍對未婚妻的舉動驚訝不已,更是刮目相看,當下安頓下來,急派人去西安通知兄長,讓其再到岳父家提親,告罪自己不恭之過,待蘭州衛(wèi)走私大案一終結,一定帶妻子回西安向岳父岳母謝罪。
木已成舟,岳母只能答應。
方生知此喜訊暗自傷感,又跑去劉家苦求,但還是讓劉父好言勸退。金花建議他索性將劉姑娘搶出來,兩人一起逃走。方生苦笑,自己雖對禮法不甚在意,但這也太離譜了,再說了,劉姑娘一個弱質女子,怎么忍心讓她拋棄家人,跟著自己東奔西跑。
沒多久甘肅傳來消息柴同知自殺身亡,臨死前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周保招供柴同知便是蘭州衛(wèi)的接應,店子鋪血案正是他的手筆,去城外阻攔商隊,中途幾次提醒也都是他。這些年他不直接參與走私,而是故意安排幾個貪財好利的兵士值守渡口,任由周保等人拿錢擺平,貨物經(jīng)過時調離沿線巡邏的士兵讓商隊安全通過。
因為手法隱蔽,這些年一直相安無事。但那次老馬被害,他領命去追商隊,知道商隊路線,出了金城關便分派士兵去其他不同方向追擊。一人悄悄潛回店子鋪北岸,見段將軍等人全部摻和進來,于指揮又對事情非常重視,對河工值兵詳細查問,他有些慌了。但于指揮并沒帶走他們,而是去其他地方搜索,便潛伏在北岸,待夜深人靜時將所有參與人員滅口。
馮指揮上臺后,商隊可以明目張膽地過河,用不著像以前那么小心操作,加上一直是周保單線聯(lián)系,馮指揮對柴的身份并不知情,以為從此可以擺脫對方掌控,安心過自己的生活,不想沒兩年馮指揮就下臺了,又硬著頭皮開始操作。后來段將軍嚴控邊防走私,不管他幫不幫,貨都過不去,自己長舒一口氣,終于可以平平安安混到退休,沒想到又出現(xiàn)變故。
在辦公室發(fā)現(xiàn)一個假人,正是這個假人蒙蔽了看守兵士,他仗著武功高強,潛伏進出。雖然再沒其他證據(jù),但可以想見在牢中下毒的還是他。
段將軍親自帶兵去柴同知家中,家中陳設簡單,房屋老舊,完全不像一個從三品大員的家,士兵們搜索了很久,只發(fā)現(xiàn)了一百多兩銀子。
將其家人全部收押,經(jīng)過詢問他們對柴同知的所作所為毫不知情,不過透露了一個消息,老將軍是柴同知的師傅。
過了幾日一批烈士遺孤來到衛(wèi)府門前喊冤,原來他把這些年分到的錢都補貼給這些家庭困難的已故戰(zhàn)友家屬。
段將軍等人對這個真相唏噓不已。上書請求能否饒過柴的家人。但這是欽案,柴同知又殺了那么多人,最終還是判了流放一千里。
段夫人出主意,把流放地想辦法改成楊參將轄區(qū),楊參將把柴同知家人安排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僻靜村莊改名換姓。在與周邊外敵土匪流寇一次次沖突后,將他們原來的名字陸續(xù)放在陣亡名單里。柴同知一家老小在官方記錄里算是徹底消失了。
意外的是一向貪財?shù)耐粽瘅雲(yún)s與此事毫無瓜葛,周保給出的解釋是他們挑選合作伙伴也是有標準的,權勢地位能力都在其次,人品永遠是第一位。連人都做不好,怎么可能做成事,像汪震麟那種過于奸猾的人不值得合作。
歐陽倫正是利用了武人重情誼講義氣的特點,一步步誘使他們入套。
周保還招供,當年于指揮籌劃通商時,蒙古人突然襲擊邊堡,也是他們搗的鬼,具體由后來的馮指揮前往蒙古實施誘騙。讓幾個部落出兵襲擊明軍邊堡,目的就是破壞通商計劃,讓走私成為對方唯一選擇,以便獲取更大的利益,順便把不通人情的于指揮搞下臺。只是馮指揮早已畏罪自殺。具體怎么誘騙,成為永遠的秘密。
駙馬等要犯被皇上親自下旨斬首,此案塵埃落定。
段將軍上書,提出在蘭州與甘肅各地設立茶馬互市與蒙古通商,緩和兩邊關系,朝廷從中獲利,杜絕走私生存空間,朝廷答復可以在蘭縣試一試,但來往的范圍僅限于近年來沒有和大明發(fā)生過軍事沖突的部族,以達到分而治之,以夷制夷的目的。
朝廷在蘭州設立課稅局,所有內地客商將茶業(yè)鍋碗等貨物運至蘭州交割,領取鹽引茶引,購買所需要販回內地的物品返回。
朝廷規(guī)定蒙古商人不得過河,蘭州衛(wèi)便在黃河北設立馬場、草場、鹽場、茶場等,給往來客商提供便利。
段將軍先前設立的糧食倉庫也定為常例,增設督糧部官一名,由戶部指派人選擔任,所有發(fā)往甘肅的糧草都在蘭州交割。
這么多事情需要大量勞動力,蘭州衛(wèi)將民眾所服徭役不再派往外地,全部在本地勞動,軍戶所需交納的子粒也可以通過在這些倉庫場站勞動相抵。并且不管是民眾還是軍戶根據(jù)自愿可以長期在此勞動,形成專業(yè)的職工團隊,不用種地,還有工錢可以拿。
應征者在衛(wèi)府門口排成長隊。
蘭州城車馬往來不絕,人流量空前,這些人的住宿飲食都需要人手,大批的居民投入其中,開個小客棧,小飯鋪、小茶館都可以過活,臨近蘭州的幾條官道兩旁都是各色商鋪。不愿意開店行商的在自己家烙點餅、蒸籠包子,甚至煮一壺茶,隨便在大街上就能賣了。
鎮(zhèn)遠橋頭作為各路人馬的必經(jīng)之地,更是繁華,各種店鋪云集此處,其中最多的便是炒貨作坊,沿著河岸一戶挨一戶,砌著高大的灶臺,用粗鹽炒熟的大豆大板瓜子等高高地堆在大笸籃里,酥脆咸香,過往的客商都要買點,以消遣旅途的寂寞。
老金家的菜再也不用運到城里去賣,各飯鋪都提前預訂一空,只需要每天挖出來送給他們就可以,城市周邊的地幾乎都不種麥子,改成各種附加值更高的瓜果蔬菜。老金在送完自家菜后還趕著馬車在街上攬活,幫忙運送貨物,掙點外快。
人們普遍感覺生活比以前好很多,錢好掙,吃的好,穿的好,不但溫飽沒問題了,經(jīng)常還能吃頓肉改善改善。好多人家還翻新重蓋了房屋。
就是不如以前那么清閑,沒冬沒夏地忙碌。
但弊端也跟著顯現(xiàn)出來,地價飛漲,城市周邊沒有大價錢別說房子了,連塊破地都買不了。
遠郊的田地,尤其是澆不上水的卻大面積撂荒,無人耕種。
孩子們都無心讀書,小小年紀就讓留在家中幫忙干活,讓大人騰出時間外出掙錢。方生試了很多辦法,效果都不明顯,后來衛(wèi)府下令每個孩童必須上夠三年基礎教育,不然其父母徭役加重。又提高了對生員的生活補貼,這才緩解了孩童失學浪潮。
各種婚喪嫁娶禮儀慶賀的規(guī)格急速攀升,百姓熱衷于花錢攀比。彩禮的數(shù)額翻了一倍都不止,雙方切磋時常說的一句話:去年的羊肉什么價,今年什么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