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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蘭山下

第四章 神藥

皋蘭山下 魏家老七 3066 2021-07-05 18:52:16

  希望和現(xiàn)實往往是相反的,半夜天姑又開始發(fā)燒。老金二話不說抱起孩子往外走。

  士兵聽說是病人便順利放行,老金把家人攔在外面:你們不要進來,萬一有個好歹不能全家人都折在這,趕快回去。

  金夫人哭著不走:你們?nèi)绻惺挛液吞煸€能活下去嗎。

  方生勸姐姐:你不是常說天姑是老天爺賜的嗎,有老天爺保著呢,怕什么。

  老金看了一眼小舅子,低頭進了包圍圈。

  尋了個離醫(yī)館盡量近的地方,因為提前準備好的材料,沒幾下就搭建完成。巡查的官兵見多了個棚子,過來查問。聽聞緣由,薛頭領點點頭:能主動進來,有覺悟。轉頭吩咐左右:這是本地人,照顧著點,把神藥拿過來讓孩子喝上。

  千恩萬謝接過藥,卻見那藥黑綠黑綠的,放在鼻子下一聞,一股臭味,這怎么喝啊。方生接過去聞了聞,皺著眉頭拿開:還是先找到李哥,讓他看一眼再說。

  但到處的兵丁,除了醫(yī)生主動過來,其他任何人不能靠近醫(yī)館,除了干等著再沒辦法。

  等到后半夜,還不見醫(yī)生的影子,天姑卻是越燒越厲害。

  老金咬咬牙,貼著棚子摸過去,醫(yī)館周圍都是空地,燈火通明。打眼看好像沒有看守,撒腿向里沖,沒跑幾步便讓守衛(wèi)發(fā)現(xiàn),上去一腳踹翻在地。抽刀架在脖子上。

  老金已顧不上許多,大聲喊:李哥,李酒鬼,快出來救救天姑。

  薛頭領尋聲跑過來,見是老金,喝道:剛才不是給你藥了嗎,怎么又跑來鬧事,不想活了嗎。

  老金趴在地上喊:我要見大夫。

  薛頭領罵道:混賬,大夫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拖回去。

  士兵拖著老金扔到棚口。方生扶起姐夫,拉著哭腔:孩子已經(jīng)昏迷了。

  老金抓住孩子的手,掙扎了會:喝藥吧。

  方生心里著急,但也沒辦法,抱起天姑,老金小心喂藥,只喝了兩口孩子便使勁掙扎,哇哇大哭,正要按住了繼續(xù)灌,突然不哭了,緊接著開始抽搐,抬手就把藥碗打翻在地。本來就不多的藥全潑在地上,碗也滾到外面。

  外面有人說話:哎,這是想干什么。抬頭一看,正是剛才拖老金的那兩名士兵。

  士兵氣急敗壞:剛才看你鬧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你知道這藥有多寶貴嗎,多少人想喝都喝不上,老大可憐你才分了一點,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揚起馬鞭就要抽。

  老金跪在地上哀求。軍士哪聽你解釋,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方生上前拉扯,旁邊的軍士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拿起馬鞭使勁抽。老金在地上翻滾,滿心的著急和委屈,禁不住放聲大哭。

  這時候就聽到遠處有人喊:別打了,趕緊住手。正是酒鬼。

  剛才他睡的迷迷糊糊,隱約聽到有人喊叫,等爬起來出門人已經(jīng)讓拖走,軍士說有人鬧事,沒在意回去接著睡覺,剛躺下就聽有人又哭又喊,不好,是老金的聲音。趕緊跑過去,遠遠就看到士兵在毆打二人。

  扶起老金罵道:這是我親兄弟啊,你們怎么能下這個毒手。

  薛頭領一聽打的是神醫(yī)的弟弟,沖過去就是幾巴掌:混賬東西,怎么能打無辜老百姓。

  老金趴在地上:別管我,趕快看天姑,孩子不行了。

  酒鬼忙跪在天姑旁邊,掐了下人中,沒什么用,急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

  身后有人喝道:讓開。

  回頭看是馬大夫,趕緊讓開,馬大夫從藥箱拿出銀針,一根扎在腳心涌泉穴,一根扎在人中。這兩針扎下去,孩子立刻平靜下來,長舒了一口氣,繃緊的手腳立時放松下來。

  剛才老金在醫(yī)館外大喊大叫,其實很多醫(yī)生都讓吵醒了,只是那些名醫(yī)專家早已練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本領,轉個身又繼續(xù)睡了。只有馬大夫穿衣出來,他早就看出李神醫(yī)是個半瓶水,不放心拿著藥箱也跟著過來。

  搭了一下脈:孩子得的不是瘟疫,你們到這地方來干什么。

  老金爬到跟前:孩子的情況和傳說的病癥一樣,想著這是治瘟疫的地方,我們就來了。

  馬大夫哼了一聲:胡鬧,聽別人說句閑話就把病看了,那要醫(yī)生干什么用。

  酒鬼蹲在旁邊,在馬大夫面前他可不敢擺神醫(yī)的架子,恭恭敬敬問道:老師,這孩子一直身體不好,老是生病,您看看怎么辦。

  馬大夫橫了他一眼,要不是眼前的這個假神醫(yī)對自己有恩,以他的脾氣早就罵上了。又搭了搭脈:孩子肺脾氣虛,平時就體弱多病,前幾天又吃了不干凈的東西,唉。

  老金和方生聽他說得一字不差,爬在地上使勁磕頭。

  馬大夫見二人渾身都是傷,心中不忍:不要磕了,開藥沒問題,但孩子得的不是瘟疫,這地方不能留,別病還沒治好再染上瘟疫,真有神醫(yī)也沒辦法。

  老金央求,已經(jīng)進了包圍圈,再想出去官兵肯定不干,就算能出去,萬一再發(fā)燒救個急都沒辦法,外面一個醫(yī)生都沒有。

  馬大夫是個倔脾氣,他只負責治病,其他問題解決不了。

  酒鬼治病沒水平,解決問題倒有辦法,把他們直接安置在自己住的房間。醫(yī)館雖然也在包圍圈,畢竟離其他病人有段距離,相對安全些。

  房間緊靠大堂,有道門相連,掛著面門簾。里面家具很簡單,一張木板床,一張桌子幾把椅子。

  馬大夫開出方子:這副藥喝完再看情況,記住如果孩子再發(fā)高燒手腳抽搐立刻來找我,千萬不能硬灌藥,會出人命的。

  見馬大夫胸有成竹,幾人便放下心來。老金和方生剛才心一直懸著,這會才發(fā)覺自己傷的不清,忍不住絲絲吸涼氣。

  酒鬼笑道:剛才不是勇得很嘛,現(xiàn)在怎么慫了。

  老金白了他一眼,方生卻道:李哥,你怎么一轉眼成神醫(yī)了。

  酒鬼苦笑道:別聽他們亂說,我這次是踏進鬼門關了。

  昨天下午本打算出去買點酒喝,沒出門就讓官兵堵在屋里,說是讓治瘟疫,他的這水平哪能治瘟疫啊,但當兵的不聽解釋,硬拉著進城。

  到了蘭州衛(wèi)才知道周邊所有大夫都讓集中起來。瘟疫蔓延,城里的幾位名醫(yī)都沒辦法,不知道誰給衛(wèi)府出也這個海選的主意。

  汪同知要求所有醫(yī)生必須拿出自己的方案,如果有效重重有賞,如果無效甚至病情加重,那就軍法從事。

  瘧疾這個病之前在一本古書里看到過,隱約記得有一味藥叫青蒿,其他是忘得一干二凈,沒辦法硬著頭皮寫了交給汪同知,他倒也沒說什么,吩咐手下去取藥。

  士兵見只有一味藥,懶得去找,出門隨手拔了一捆進來扔地上。他哪認得青蒿紅蒿的,大部分都是臭蒿子。酒鬼上前評理,那士兵白了一眼:你這破水平就等著砍頭吧,還計較這些,要不是同知老爺有令我都懶得找,愛要不要。

  酒鬼也是無奈,找了個大瓦盆,把蒿子洗干凈了泡進去,打算找個爐子煎,官府安排的火爐這會都讓別人占了,央求了半天沒人搭理。

  反正也是一死愛咋咋地。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覺。

  迷迷糊糊地好像到了老金家,兩個女人正坐在炕沿上哭,又看到天姑躺在炕上,伸著手說:大伯你什么時候來給天姑治病啊。

  抻手想拉孩子,但怎么都夠不到,一使勁直接摔地上了。

  酒鬼講到這,士兵端進藥來,把天姑喚醒喂了藥,不一會孩子像是干了很重的體力活,出了一身透汗,乏得動彈不了,又沉沉地睡著了。

  三人長出了一口氣,心里的石頭落地,這會沒啥事干又要聽酒鬼講故事。

  從夢里驚過來,我心想不能就這么等死,又跑出去找火爐,但性命攸關的事情誰肯讓。吵了一架,直接讓趕了出來?;氐酱筇每粗桥璩糨镒樱聊ゼ热徊荒馨牙锩娴乃幖宄鰜?,那索性給它揉出來。

  就使勁揉那個蒿子,揉不動了就拿腳踩,把蒿子踩得稀爛。把草撈出來擰干了扔掉。把剩下的臭蒿子水交上去,士兵分別做了記號拿走。

  下午汪同知過來念了幾個名字,說是胡亂開藥造成嚴重后果,要嚴厲懲罰,士兵把我們幾個拖到城門口。

  老金搭話:我看到了,你們幾個都嚇得尿褲子了。

  酒鬼罵道:扯淡,我可沒有,我只是想躲躲藏藏了十幾年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刀。結果還沒砍又把我拉回來。原來我的藥太難聞,一喝就吐,結果沒想到我負責的幾個病人有明顯好轉,并且還是所有人里面恢復最好的,你說這上哪說理去。

  方生問:所以你就成神醫(yī)了。

  酒鬼搖搖頭:這幾天人心惶惶,再控制不住要出亂子了。官府給我安了個神醫(yī)的名頭,做給百姓看的。

  官府把我定成總醫(yī)官后我挨個看了其他人的方子,發(fā)現(xiàn)越是知名專家開的方子越保守。反而我們幾個要殺頭的卻想了些奇招,可惜他們運氣太差了。

  老金不同意他的說法:那幾個死了活該,尤其那個陳大夫,遇到重病的他先吹牛能治好,開一堆補藥騙錢。回家后算準時間,又讓他兄弟上病人家里售賣棺材花圈,你說這是人干的事情嗎。

  方生接著問:那你接下來怎么打算。

  酒鬼嘆了口氣:還能怎么辦,硬著頭皮上唄。我和上面說了,要我治沒問題,但必須把馬大夫放出來幫忙。汪同知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用我的藥,馬大夫用他的醫(yī)術,加起來或許能拼一拼。

  方生和老金都使勁點頭,馬神醫(yī)是真神醫(yī)。

  天姑踏踏實實睡了一夜精神好很多。

  馬大夫對恢復情況很滿意:吃完早飯再喝一次,中午我來換個方子。

  正說話呢,金夫人和李家嫂子進門來,看到天姑好端端的坐在床上,跑過去抱住就哭。

  兩個女人一夜沒合眼,天不亮就過來。薛頭領見是神醫(yī)的家屬,便放開讓她們進來。以彌補昨天晚上誤傷的過節(jié)。

  聽聞是馬大夫及時出手救了天姑。金夫人忙跪在地上磕頭。

  馬大夫冷道:我還沒死呢,別動不動就磕頭。金夫人讓這個怪老頭懟的不知所措。

  天姑啃了兩口黑面饅頭,說:娘,這不好吃。金夫人趕快湊到跟前:你想吃啥,娘這就給你做去。

  天姑想了會:我想吃漿水面。

  馬大夫聽到漿水面眼中頓時有了光彩,笑道:漿水面是好東西,清熱解暑又能開胃。這些年光吃牢飯了,都不記得漿水面是什么味道。

  看這情形是報答的機會來了。老金趕緊吩咐方生和他姐回去做漿水面,越多越好。

  金夫人拉著丈夫出門,小聲道:光嘴上說的痛快,家里沒有一丁點白面,總不能給馬神醫(yī)搟黑面吧。

  老金道:怕什么,老劉不是送過來幾口袋嗎,做多少不夠。

  金夫人面露難色。

  老金道:難為什么,面子重要還是天姑的命重要。方生,你出來一下。

  老金道:為了給天姑治病,讓你丟點臉,行不行。

  方生道:姐夫這話說的,別說丟臉了,以命換命都無所謂。

  老金道:我就說沒事吧,趕緊出發(fā)。

  方生茫然看看兩位,很莫名其妙。

  金夫人低頭道:家里沒白面了,要給馬神醫(yī)做飯,就得用老劉家的面。

  方生為難的轉頭看遠處。

  老金道:看看,光話說的漂亮,為了孩子連這點臉都拉不下來,還以命換命。

  方生臉一下子漲的醬紫,急道:姐夫,這是兩回事,昨天你也看到了,為了天姑,我可什么都不怕。

  老金道:聽明白了,命可以不要,面子不能丟,是不是。那我去想辦法,是借是討,這個臉我去丟。

  金夫人攔住丈夫,道:胡鬧,現(xiàn)在這個節(jié)氣,就我們認識的那幾個,誰家還有白面。

  方生咬咬牙,低聲道:就用老劉家的面。說罷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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