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蘇徹對小狐貍的了解,老宋頭手里的那個什么“玄幽道真丹”百分之一萬不可能是真的。
多半還藏著什么雷。
要是真的,蘇徹愿意管小狐貍叫一聲干娘。
“去干嘛了?”蘇徹看著小狐貍:“我還尋思著自己如果晚來了如何收場呢?!?p> “柳大爺真是辣手,這尸橫遍地的?!?p> 小狐貍嘴巴嘿嘿笑著:“我還以為你是個等閑不殺人的正人君子呢。”
“賢妻對我還是缺乏了解,”蘇徹看著高懸于夜空之上的皓月:“重新介紹下,本人當(dāng)年在建康有兩個綽號,分別是法外狂徒和疤面煞星?!?p> “咿,夫君大人在建康的綽號不是鐵鞭小霸王嗎?”
這狐貍什么都好,就是長了一張嘴。
蘇徹看著小狐貍:“這個老宋什么來路,牛首山里的大墓又是怎么回事?”
“宋祁呢,他出身上清一脈,當(dāng)然不是上清宗,不過是上清宗分出來的法脈,他還有個師弟在郭北縣那邊。他們都是做棺材、紙扎這類生意,算是白事先生,半俗半道?!?p> 那就是林九宮無疑了。
“他們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比如為了個師妹恩斷義絕或者是為了嫡傳之名……”
“哎呀,我的相公,這讓妾身從何說起呢?”
蘇徹覺得小狐貍看自己的眼神有點(diǎn)不對勁。
“人家?guī)熜值軆蓚€,只是不想鋪?zhàn)娱_在一起。這山陰和郭北,師兄弟一人顧一頭不好嗎?”
鬧了半天是避免內(nèi)卷所以各管一攤。
蘇徹覺得自己還是被前世的思維所束縛,覺得師兄弟不在一起一定有什么故事。
哪有那么多故事。
“朝廷派來的人馬很快就到,等他們來了,我未必能抽出時間來,總是這樣見面,難免也有紕漏?!?p> 蘇徹提出了一個很有效的辦法。
“不如這樣,我最近可能會賺點(diǎn)小錢,我讓人在山陰縣內(nèi)買套宅子,你平日里就住在里面,我每晚也就有由頭能夠離衙,你覺得怎么樣?”
小狐貍琢磨了一下展顏笑道:“還是夫君想得周到,這就三下五除二的將奴家收為外室了?!?p> “慚愧,慚愧。”蘇徹接著說道:“也算是為夫一得之愚。不過牛首山的大墓,與玄山腹地的那位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小狐貍并沒有答話,只是一張紙人直沖城隍廟里面飄去。
城隍廟內(nèi),左右兩班青面獠牙的小鬼面露猙獰,或持鐵索,或持斧鋸,各班刑具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城隍神象兩側(cè)各有一尊文武判官,文判官身材削瘦,手里持著一根朱筆,似乎在琢磨要在書冊上為何人記錄一筆。
武判官豹眼環(huán)須,面若黑炭,左手扶住劍鞘,右手握著劍柄,瞠目望向堂下。
正中的城隍廟上,正有一尊少年將領(lǐng),身穿獅蠻重甲,頭戴紫金平天冠,英氣勃勃。
僅以木塑泥胎的角度看,當(dāng)年造像的匠人的確是稱得上是好手藝。
這幾尊塑像,百年之后猶有生氣。
“這山陰縣的城隍,原本便是前朝時的一員戰(zhàn)將,后來戰(zhàn)死沙場化為厲鬼,機(jī)緣巧合之下成為一方鬼帥。前朝感念,便將其封為城隍,一直護(hù)佑這山陰縣。”
“山陰縣北鄰滄水,南枕玄山,龍脈所居,前朝之時,也有許多高門大戶在此開山為陵,埋葬自家前輩。”
小狐貍提著兩件似乎全不相干的事情。
“黑山老怪么,在前朝之時并沒有什么名聲,大梁開國之后,他倒是飛速躥起,成就第五品的修為,玄山附近的妖怪里面,若要論實(shí)力,還是要說他最為高強(qiáng)?!?p> 蘇徹聞弦歌而知雅意。
這些背景資料,顯然是小狐貍憑借著自身優(yōu)勢,正經(jīng)下功夫打探出來的。
仔細(xì)想一想,如果以時間為線索,大概梳理一番。
前朝之時,山陰縣就因?yàn)榇说仫L(fēng)水極佳成為豪門的葬地。
山陰縣的城隍被封是前朝中后期的事情。
老獅子出任前朝國師并且坐化在這山陰縣是在前朝末年。
黑山老怪在本朝初年飛速崛起,并且稱雄一方。
同時,老獅子的一脈弟子來到山陰縣,修建了枯林禪寺。
黑山老怪勢力成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山陰與郭北兩地的城隍斬殺。
枯林禪寺發(fā)生奇案,滿門被人盡數(shù)屠滅,后來成了妖怪獨(dú)目的老巢。
佛門中人曾經(jīng)在此地布局,布局的對象是玄山之中的某位妖王。
自己上任路過枯林禪寺,動手傷到了那個名為獨(dú)目的妖怪。
枯林禪寺發(fā)生異變,自己得到疑似青帝自制的酒爵。
“不管當(dāng)年那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在他坐化之后,全程對此事應(yīng)該有掌握的便是本地的城隍?!?p> 蘇徹忽然有一種恍然一悟的感覺:“黑山老怪飛速崛起是因?yàn)樗玫搅水?dāng)年老獅子留下的好處,或者說他本來就是老獅子留下的后手,而兩地的城隍被斬殺,則是因?yàn)樗麄冎赖奶嗔??!?p> 小狐貍妙目之中波光瑩動。
“相公剛來這山陰縣不久,就能將情況梳理到這種程度,奴家覺得以后咱們有了孩子,就要托付給相公培養(yǎng)呢?!?p> 嗯,有個技術(shù)性問題,人和妖生下來的新物種怎么命名呢?
“相公,奴家是云狐,獨(dú)山君和於菟君是猛虎,封九難是野豬,青夫子是大蛇,這玄山附近有名有姓的大妖,本體是什么基本上人盡皆知,這位黑山老爺,本體是何物呢?”
蘇徹眉頭微皺。
這個角度,自己之前的確沒有想過。
“同樣,相公也曾拿那位獨(dú)目試劍,敢問相公,可曾看出那位獨(dú)目又是何根腳?”
蘇徹大概已經(jīng)明白自己這位便宜小妾的意思。
黑山老怪或許和獨(dú)目一樣,都是老獅子留下的后手,或者說都跟老獅子有著很深的關(guān)系。
他們或許根本就算不得妖怪。
“奴家費(fèi)盡心力,終于給我查出來,獨(dú)目的出處就在牛首山那處大墓之中,而它也藏身其中?!?p> 小狐貍舔了舔嘴唇:“相公,你說咱們要是把獨(dú)目那個殺才抓住,一切是不是迎刃而解?而且據(jù)我家長輩的說法,那位當(dāng)初奔東海的時候,共帶了三件寶貝?!?p> “頭一件,最為神秘,據(jù)說是他從前朝府庫之中得到了傳說中青帝所煉成的一件秘寶。而另外一件,則是他自西土帶來的佛宗一門無上傳承,以金頁承接,隔絕一切外法。最后一件,則是一道先天神箓,凡夫得了立地可成神明?!?p> “牛首山的那處大墓里,或許便有這三件寶貝的線索,怎么樣,相公心動么?那可都是能直指大道根本的法寶,有了或許便有登臨三品長生的可能?!?p> “我倒覺得,咱們趁早分行李,各過各的?!?p> 小狐貍皺緊眉頭:“相公你要對奴家始亂終棄不成?”
“要是咱倆猜的沒錯,那這一次的對手,應(yīng)當(dāng)就是那位黑山老怪,甚至還有已經(jīng)在此地布線的佛門?!?p> 而且老獅子如果真的留下的好處是那么幾件,基本上都已經(jīng)自動落入哥們囊中了。
實(shí)在是沒有必要再去拼命了。
落袋為安,落袋為安。
我明天就辭官回建康,然后將鐘山會的破事向便宜師傅舉報。
咱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