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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

第二百零七章 金蟬脫殼

夏鼎 醉挑書燈 2284 2023-10-06 23:41:41

  陰雨連綿,連著下了七八天,整個山路都變得泥濘不堪。走過山路的人都知道,這種天氣走山路,無異于在蝸牛在沼澤中行走??葜∪~都零星落在山路上,偶爾還有幾只蛤蟆或蚯蚓爬過。

  寒浞在兩個看守的押送下已走了二三百里,他們已走了不過十多天,可寒浞卻覺得自己已走了兩三個月。這種度日如年的煎熬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著他。很多時候他明明已經(jīng)心如死灰,覺得沒有任何指望,可當(dāng)他躺在草窠或山石上時,他身上的痛感漸漸襲來,他又生出強(qiáng)烈的恨意和不甘心。

  他寒浞不能就這樣輕易認(rèn)輸,總有一天,他要將那些趾高氣昂、道貌岸然、頤指氣使的人全都踩在腳下,他要讓他們仰望他、恐懼他、臣服他!

  可他現(xiàn)在卻無能為力,只能任憑雨水順著他的肩膀、頭發(fā)、臉頰、脖領(lǐng)、胸膛流下。他心里的恨意和不甘還是熱的,他的身上卻冷得像塊冰。

  他的身體已禁不住打著哆嗦,他的牙齒也不受控制地撞擊在一起,他盡力讓自己縮成一團(tuán),在雨中步履蹣跚地前行。兩個看守一前一后,也是疲憊不堪。這樣漫長的看押犯人流放,對于他們也是不多見的。

  老看守向來不喜這種忤逆父母的紈绔之輩,一路上對寒浞都是鐵青著臉,絲毫沒有半分笑意,不時還揮動著手中的短棍砸在寒浞背上,催促他不要墨跡。小看守由于比寒浞大個八九歲,心里還把他當(dāng)不懂事的弟弟看,有時反而還會額外關(guān)照一下寒浞。可寒浞畢竟是大族長伯明氏要驅(qū)逐流放一千里,削除族籍,終生不能再踏入寒國土地一步的要犯。這一路上他也免不了挨餓受凍,嘗遍這十三年來沒有嘗過的苦。

  起初倔強(qiáng)冷傲的寒浞在硬抗了二十多天后,終究是挺不住了。他的嘴唇干裂像陳年的樹皮,他的雙腳也磨出血泡,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沾滿塵土和野草。

  他知道,這樣硬碰硬不是辦法。也許,也許還沒到流放地,他這個素日橫行驕縱慣了的寒國小霸王就咱交代在這荒無人煙的半路上。

  連日來,他已觀察出老看守往往清晨和半夜盯得緊,晌午時總是教給小看守,自己找個樹蔭休憩一會兒。老看守早晚盯得緊,只要他那老辣凌厲的目光一掃,寒浞就脊背發(fā)涼。若是有個怠慢,那短棍便裹挾著風(fēng)勁劈頭蓋臉地打在他的身上。寒浞起初還仗著身強(qiáng)力壯,勉強(qiáng)硬抗,可逐漸他摸出那老看守的脾氣??偸浅盟樕D(zhuǎn)陰前就趕緊起身趕路,耷拉著腦袋愁眉苦臉,那老看守才不再惱怒,他也少挨了許多棍棒。而小看守寒浞則是微笑感謝,也不多話,令那小看守漸漸放下戒備,不時還給他喂些溪水。

  這樣又過了三五日,這天正是烈日高懸,太陽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三人走了大半天路,都是累得口干舌燥,汗流浹背。老看守畢竟上了年紀(jì),找個樹蔭便停下來嚷著要歇息。小看守沒奈何,也只得讓寒浞停下來??僧吘固鞜?,又行了半天路,口里早就干的冒煙??蛇@荒郊野外,又沒有泉水、溪流,甚至連山棗、漿果也無處尋覓。三人面面相覷,老看守決定自己留下,讓小看守去找些野果或泉水來解渴。

  寒浞默不作聲,心中卻在盤算著如何脫身。

  老看守掃了寒浞一眼,厲聲喝道:“小子,你放老實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告訴你,我當(dāng)年也是老族長麾下的先鋒,你這樣的毛頭小子十個八個都不在話下!別看我現(xiàn)在老了些,這把老骨頭也能卒瓦了你!”

  寒浞耷拉著頭,身子縮成一團(tuán),囁嚅道:“是……是……,寒浞知道……”

  老看守沒好氣道:“呸!我還用不著你知道,你有半點心思能逃過我老人家的這對招子。我也算你是個好小子!”接著轉(zhuǎn)頭對小看守道,“行了,你也別閑著,趕緊去找水和野果,我們待會兒還得忙著趕路!”

  小看守也不敢違背他的意思,只得獨身去尋泉水和野果。

  老看守將寒浞帶到一棵大樹前,用藤繩將他捆在樹上,自己則依舊找了樹蔭歇息。

  寒浞被藤繩勒得渾身生疼,可他卻不敢喊叫半聲,唯恐惹惱了眼前這個老看守,一頓木須炒肉是免不了的。

  老看守似乎對自己綁的藤繩很滿意,又或是估計寒浞難以逃脫,將木棍靠在腳邊,便枕著胳膊在樹下的一塊方石上睡了。不大一會兒功夫,竟響起了鼾聲。

  若是往日,寒浞定然不敢生半點逃跑的念頭??山袢招】词夭辉冢峡词赜忠阉?,這樣千載難逢的機(jī)會,若是不把握住,他寒浞便只能做一個流犯,永無出頭之日。

  他的額頭已是汗珠涔涔,他的心中卻是異常冷靜。這種機(jī)會稍縱即逝,他必須要把握住。不,是一定要把握??!

  天授不予,必受其咎!

  他的心里已無數(shù)次咬牙發(fā)狠,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逃出去。而且一定要干凈利落,不能拖泥帶水。

  可眼看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他要在老看守睡醒和小看守回來前,完成這件“大事”。稍有差池,不但難以逃走,反而會招致老看守的毒打和更為嚴(yán)密的看守。迢迢千里,山高路遠(yuǎn),他縱然筋骨強(qiáng)壯,也不知道能不能抗到那瘴癘橫生的荒蠻之地。

  他的掌心已滲出細(xì)膩的汗珠,可他沒有慌亂,因為掌心還有一塊鋒利如刀的石刃。

  那是剛才他趁老看守轉(zhuǎn)頭交待小看守時,偷偷藏在袖子里,以備不時之需。

  寒浞望了一眼老看守,目光冰冷而且伴有幾分嘲笑,“老頭子,你終日打雁,今日也要叫雁啄了眼!”

  他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幾分。可那藤繩畢竟也很結(jié)實,縱然有石刃也要拉上些功夫。

  就在這時,老看守忽然翻個身子,一腳將身旁的木棍踢倒了。

  “咣當(dāng)!”

  寒浞登時臉都擰到一團(tuán),心也提到嗓子眼,這緊要關(guān)頭,老看守要是醒了,那就前功盡棄了。

  可不過一會兒,老看守的鼾聲又響了起來。

  寒浞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他握著石刃的右手顫抖著拉著藤繩,那藤繩漸漸被磨出一個豁口。寒浞用力一掙,那藤繩竟被硬生生掙斷了。

  寒浞望著老看守一眼,頭也不回地沿著山路逃走。他不走大路,專挑偏僻險要的小路走,不管身上沾的蛛網(wǎng)和落葉,只顧逃命。就這樣奔走了兩三個時辰,找到一處潮濕的巖洞,便鉆進(jìn)里面躲了起來。

  他知道,他必須隱忍,必須隱藏自己的蹤跡和野心,這樣才有機(jī)會能活下來變強(qiáng)。

  他像一只躲藏在暗處的野獸,等待著出洞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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