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江之難得下起了大雨,氣勢磅礴的雨聲驅(qū)趕著沒帶傘的人們,他們大多會選擇在就近的咖啡廳里等雨停。由于下雨天風大,濃霧會變得有些稀薄,那些濃霧依賴癥比較重的市民都會選擇呆在家里不外出。這種雨天,泡上一杯咖啡,在窗前靜靜地欣賞著雨水沖刷著江之的一切,讓人感覺格外愜意。
曾經(jīng)網(wǎng)上盛傳過一張從江之之外拍攝的江之的雨景照片,厚重的積雨云帶來傾盆大雨,灌進了這個常年被濃霧籠罩的神秘城市??瓷先ゾ拖裢豢跓傻腻伬锊煌5募永渌?,異常壯觀。江之的市民也拍攝了街道的照片做回應,雨水沖刷著街道,裹挾著濃霧在近地處盤旋,看上去像仙境般飄渺美好。引來了許多網(wǎng)友的驚嘆。
方舟自從見過了周明宇以后,許多困擾了自己很久的疑問也開始有了頭緒。不必再向以前那樣把所有期望寄托于沒有盡頭的看照片環(huán)節(jié),他早早的將一些線索交給童輯去查,自己也沒懈怠,試著將整件事的脈絡(luò)梳理了一遍,只是其中有些細節(jié)還是沒能夠十分明晰。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按照慣例今天他會給自己放一天假,下午的時候他會去一個老地方坐坐。為了消磨空閑的上午,他派人開車把名一大師接到家里的劍道場,有些日子沒和名一大師切磋了,只怕再不練習真的要生疏了。
剛一見面的時候,方舟就注意到名一大師看自己的眼神和以往有些不同,但他沒有說,方舟也沒問。
半日的切磋下來,方舟感覺雖然幾天沒有溫習劍道,但這次面對名一大師凌厲的進攻,自己似乎沒有之前那么被動,他也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腳步變得有章法了起來。
“名一大師,你是不是覺得我生疏了所以手下留情了?”方舟摘下了頭部的護具,拿起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說道。
“倒不如說是你心中所想更加純粹了,沒有以前的諸多心事,刀也變得更鋒利了?!泵淮髱熣f。
“此話怎講?”
“不好說,這其中的緣由只有你自己清楚?!泵淮髱熞舱伦o具,跪坐在建道場中央。
方舟也面朝他盤腿坐了下來,跪坐實在是讓他非常難受,“請原諒我忍受不了跪坐?!?p> “無妨?!泵淮髱煍[擺手。
“不瞞您說,這幾天我一直在追查的事情有了一些頭緒,確實解開了心中的一些疑惑,雖然離真相還很遠,但我比以往都更加有耐心?!狈街劢忉尅?p> “雖然我說不清這對你而言是不是好事,但確實讓你的劍道更加精進了。不過,能毫無顧忌地揮刀只是脫離初學者的第一步。強大的武士,即使被瑣事纏身,揮刀的時候依然能有斬斷一切的魄力?!泵淮髱熆粗街郏傲硗?,你該學會隱藏自己的殺氣。刀變得鋒利未必是件好事。居合術(shù)的高手,他們的殺氣都和刀鋒一樣,平時都隱藏在刀鞘里,只有在出鞘的那一刻才會顯露出來。如果殺氣都顯露在臉上,就會被劍道的高手一眼看穿,以至于沒有了威脅。”名一大師接著說。
“可是大師,我在小說里看到RB劍道中有稱之為二階堂平法心之一方的一種劍法。不就是用殺氣震懾住對方嗎?”方舟問。
“這你也信,這不是扯淡嗎?”名一大師突然說,方舟怎么也沒想到表面正經(jīng)的名一大師會突然說出這么接地氣的話來,看來他終于放下劍道高手的架子了,方舟心想,名一大師正色道:“況且心之一方已然不能稱為作劍法了,他其中有些更為玄妙的東西?,F(xiàn)今的世界上確實不乏有劍道的高手,但大多數(shù)已然已然把劍道當成了修身養(yǎng)性的運動了。再說了,法制國家,不需要再打打殺殺了。因此,無論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而研習劍道,都該隱藏住自己的殺氣?!?p> “名一大師,什么樣的人能感受到別人的殺氣呢。”
“不好說,這更像是一種直覺。就像一個不善于隱藏情緒的人會把心情都顯示在臉上,內(nèi)心有殺戮欲望的人如果不善于隱藏,也會在臉上表達出來,只是看你有沒有察覺到。”名一大師說,“只要你能讓自己的內(nèi)心不那么焦慮,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以前看不到的東西都變得很清晰?!?p> “名一大師您誤會了,我不是要感知別人的殺氣。”方舟笑著說,“我是要在親手殺掉那個兇手之前,讓他感覺到我的殺氣,我想讓他帶著恐懼著死去?!?p> “用你們的話說叫‘關(guān)心則亂’,”名一大師搖了搖頭,“人如果一味的鉆到仇恨中去,會忽略很多美好的事物,當你真的親手殺了那個人,把帶著血的刀收回鞘中,你就會明白我說的了,但是我并不是要叫你放下仇恨,我是希望你時刻保持冷靜,否則很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名一大師說完就鞠了個躬離去了。方舟坐在原地思索著這番話的含義,名一大師經(jīng)常會說一些剛學的成語,導致方舟經(jīng)常沒辦法理解他的真正意思,不過這次他倒是明白了。
方舟回到房間里沖了個澡,躺在床上給童輯編輯了條短信:
我給你的那四個名字,查得到就查,查不到就算了,千萬別去入侵公安系統(tǒng)。
童輯則是半開玩笑似的回了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僅憑我一個人,是絕不可能從外部進入公安系統(tǒng)的,更不要說還要從那里面竊取出資料了,而且我也還沒有為了幫你查案獻身自己的覺悟。”,不過方舟并沒有注意到,他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了。
林震站在周明宇的尸體前,一股無名之火從肚子里竄到了腦門上,但更多的是后悔。他早該想到這件事瞞不住,總有一天會被童輯那個小子查到這里,但他沒想到這天來得這么快,更沒想到周明宇就這樣死了。盡管他不愿相信這件事是方舟做的,但現(xiàn)場留下各種證據(jù)都指向了方舟,這下不抓也得抓了。他朝著敞開的大門猛踹了一腳,把在場的警察都嚇了一跳。
“林隊,怎么啦火氣這么大?”跟了林震很久的警察深知他的脾氣,他安撫了一下新來的實習生女警,她也被這一腳嚇得不輕。
“白石區(qū)的刑偵支隊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晚了就什么都不歸我們管了。你趕緊去查監(jiān)控,只要是這棟樓里的,每個監(jiān)控都查一遍?!绷终鸢杨~頭的頭發(fā)全撩到頭頂,使勁抓了抓,“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可疑人員在這里出現(xiàn)過。”
“這倒不擔心,畢竟嫌疑人跟我們也有關(guān)系,按理說上面會讓我們協(xié)助調(diào)查的?!?p> “這不上面還沒發(fā)話嗎!別廢話了,你趕緊去吧?!?p> “那方顧問那邊?”
“我現(xiàn)在去。”
下了樓,林震馬上打了個電話給方舟,約他去兩人常去的餐廳?,F(xiàn)在他也顧不上什么避不避嫌了,必須在把方舟抓去審訊前把事情弄明白了,否則到了審訊室,自己什么話都插不上了。
坐上開往市局的出租車,方舟還沒從剛才被林震從睡夢中吵醒的幽怨中清醒過來,不過聽林震的口氣,感覺自己推脫不了??粗绾蟮慕值?,幾次又差點睡過去。好在司機大哥似乎不準備給他安靜的打瞌睡的時間,腳下的油門踩緊了就沒松過,幾個卡著紅綠燈倒計時的轉(zhuǎn)彎愣是把他的瞌睡勁都嚇沒了。而后在他精神未定的時候,車子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餐廳門口。方舟剛想問他如果自己的目的地是交管局的話他還敢不敢這樣開車,司機大哥就甩下一句:“小伙子給個好評哦。”揚長而去了。
方舟下了車只感覺比剛睡醒的時候還暈。
“老方啊,快來。”林震站在餐廳門口叫住了方舟。
方舟無奈地朝著林震揮了揮手。
“這么急把我叫過來,出什么事了?”
“沒吃飯吧?”林震拍拍方舟的肩膀,把他帶進了餐廳。
“得了吧,你這么急把我叫來總不是想還了上次欠的那頓飯吧?”方舟跟著林震在一個包間坐下,“說吧,到底什么事?!?p> “你的首席情報搜查官童輯,前兩天給我打了電話,問我能不能在局里給他安排個工作。”林震示意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那不是挺好,他可是個難得的人才,你們局里應該很缺這種人吧。”方舟打了個哈欠。
“這種事我可做不了主,他不是警校出身,又是個自學成才的黑客。技術(shù)么,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現(xiàn)在托關(guān)系可進不了市局了,你已經(jīng)是破例了?!?p>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招安人家,被他拒絕了。這次啊,是人家女朋友因為他沒有正當職業(yè)沒有安全感,他才想找份體面的能讓他大展身手的職業(yè)吧。這對你們來說不是個好機會嗎?”
“我之前也就是問問,也沒想著他真能同意。你知道的,這種黑客啊,一般對我們警察都不太有好感?!绷终瘘c上一根煙,給方舟也遞了一根,“而且啊,我們情報科那個小文,不知道你見過沒,那也是個搜集情報的好手?!?p> “這種人才多了也不是壞事?!狈街埸c上了煙,“再說了,像童輯這種人才,你放著他在外面自己鼓搗,就不怕他惹出什么亂子?把他安排進市局工作,還能看著他,一舉兩得。”
“你太小看我們警察了吧,他能耐再大,也逃不出江之,犯了事我照樣能把他抓回來?!绷终鹦Φ溃安贿^你說的也有道理,要不就和你一樣,我去向上級申請?zhí)仄杆麨闉榧夹g(shù)部的顧問。工資嘛,我只能盡量了。”
“等等,還是算了吧,我反悔了。”方舟一拍大腿,懊惱地說,“你別特聘他了,你們那工作這么忙,我還指望他多給我找點有用的情報,而且我給他開的工資可比你們高多了,只不過沒‘警察’聽上去這么正派而已?!?p> “得了吧,你讓他干的那些事,已經(jīng)是游走在犯罪邊緣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孩子給你帶壞,你說的沒錯,我得趕緊去給他爭取看看。”林震若有所思地說。
“那我先替他謝謝你了?!狈街垡豢醇⒎ǖ贸蚜?,得意地說,“那,你今天叫我來,就為了這事?”
林震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有一起案件,想問問你的看法...我們在白石區(qū)宇星路的一棟公寓里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闭f完意味深長地看著方舟。
方舟愣了愣,只覺得大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道你對這個地址有沒有印象?”林震接著說。
“沒,沒有?!狈街塾行┬奶?,他只是覺得不可能這么湊巧。
“也是?!绷终鹚坪跏请S口一說,“那我接著說,我們在宇星路97號公寓的一間屋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男性尸體。經(jīng)核查,該男子名叫周明宇。”
“誰?”方舟指尖捻著的煙不知道什么時候掉到了地上,他現(xiàn)在別說是瞌睡了,簡直像是被閃電劈中般清醒。
“周明宇?!绷终鹂戳艘谎鄯街?,笑著把煙頭熄滅在桌上的煙灰缸里,“有印象了?”
“什么時候的事?”方舟盡量不表現(xiàn)的很驚訝,但他前幾天才見過周明宇,現(xiàn)在林震竟然告訴他周明宇死了,在方舟看來這事簡直太蹊蹺了。就像那天分別的時候方舟提醒周明宇要小心,只是沒想到那個人行動得這么快。周明宇為自己提供了這么多情報以后被殺害了,或許就說明了那些情報的準確性,也說明了那個人真的還留在江之,并且自己已經(jīng)離他越來越近了。
“法醫(yī)推斷是在四天前,也就是你去拜訪他的那段時間?!绷终鹫f著,指了指方舟的臉,“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出門臉也不洗,臉上還有臟東西?!?p> “啊,是嗎?”方舟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機打開了前置攝像頭,這件事一瞬間對他地打擊太大了,“哪兒呢,沒有啊…”他抬起頭看著林震,“不是吧?你在懷疑我?那你他媽剛才又是問我吃沒吃過飯,又跟我聊童輯的事情,就是為了試探我是吧!”方舟本以為林震面對自己的調(diào)侃會會心一笑,但對方卻異常嚴肅。
“老方啊。”林震臉上的表情似乎很為難,“真不是我要懷疑你,只是現(xiàn)場勘察到的情況對你很不利,到處都有你的指紋,監(jiān)控攝像頭也只拍到過你進出過那里。你跟我說實話,這件事到底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p> “我確實去找過他?!狈街壅f,“我知道他一直在查江之這幾年的事情,我找他是為了問他一些事情。但我沒有殺他?!?p> “我相信你,不然的話我們現(xiàn)在就不會站在這聊了,應該是我在審訊室審你?!绷终饑@了口氣,“不過這已經(jīng)不是我信不信你的問題了。我跟你說實話吧,白石區(qū)那片不歸我管,我估摸著帶你回去審訊的文件很快就要下來了,我現(xiàn)在來找你只是想在他們接手這個案件之前盡量搞清楚這件事。所以我們長話短說,我跟你講講案發(fā)現(xiàn)場吧,我們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腿部和頭部中彈?!甭牭竭@里,方舟瞪大了眼睛,但是并沒有打斷林震,“現(xiàn)場一片狼藉,各種書籍和資料散落在地板上,電腦開著但是沒有打開任何軟件,連同郵箱、社交軟件在內(nèi)的一切程序的歷史登錄信息都被清空了,兇手像是在找什么東西。想必你也知道,周明宇不是病毒感染者,常年生活在氧氣面罩下,但我們發(fā)現(xiàn)他尸體的時候,他的氧氣面罩被扯了下來?!?p> “指紋呢?除了我就沒有別人了?”方舟呆呆地看著林震,后者搖了搖頭,他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到極點的問題,怎么可能會留下指紋,還是在氧氣面罩這種透明塑料的地方。他的腦子里一片混亂,他不知道兇手是不是真的要在周明宇那里找什么東西,他把現(xiàn)場制造的好像在找什么東西,還特意選在自己拜訪周明宇的那天殺害他,擺明了是為了嫁禍給自己。但是這一切都太奇怪了,兇手為什么會知道自己找周明宇的目的,甚至還摘下了他的面具,誠然,對于知情者而言,摘下周明宇的面具無疑是栽贓方舟的最好動機,但兇手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能力。
“現(xiàn)場除了你沒有任何其他人的指紋,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绷终鸫_認了周邊沒有人,才接著說,“不過你的那種能力只有我知道,所以現(xiàn)在局里只是要我抓你回去配合調(diào)查,要是被他們知道你的能力,你的處境會更加不利,因為這可以成為你殺害他的動機。”
“真的只有你知道嗎?”方舟戲虐地看著林震。
“什么意思?”林震瞪著方舟。
“什么意思?你告訴我,在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那件事的情況下,為什么兇手要摘下周明宇的氧氣面罩!”方舟厚著。
“沒有第三個人?我看未必吧?童輯不知道?”林震回以相同的目光,“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也告訴周明宇了吧?”
方舟說不出話來。
“你搞清楚,現(xiàn)在是我在審問你!你跟我擺什么譜呢?”林震吼道,“你自己把自己的秘密到處告訴別人,出了事還要我給你背鍋?你知道我為了讓你進市局工作費了多大勁嗎?你把我上司都當傻子嗎?我說什么他們都信,如果我沒有把你的能力告訴他們,他們怎么可能同意讓你進市局工作?現(xiàn)在你的意思是兇手是我們市局的人嗎?”
“我看了自己的臉!我的直覺告訴我人不是我殺的!你信嗎?”方舟拍著桌子,服務員敲了敲門,兩人都不再說話。他走到了桌邊,平靜地把菜放在了桌子上,服務員走后,方舟接著說,“還有,周明宇這個人你早就知道了吧?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早就調(diào)查過了,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既然不是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方舟不依不饒。
“告訴你有什么用!你會相信我嗎?!”
“這跟我信不信任你完全沒關(guān)系,你別搞錯了,現(xiàn)在是你覺得我會把一個沒有濃霧依賴癥的人的氧氣面罩扯掉!”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讓方舟火冒三丈,“腿部中彈,然后致命傷,這跟我妻子的案件一模一樣!你還不懂嗎?江之神探!”
“這點相似性完全不足以讓兩個案子并案處理,你這么會破案,你去跟審訊員說。”林震冷笑著,隨即又擺出嚴肅的神情,“再說了,只是帶你回去審問,不管怎么樣你都是嫌疑人,又不會直接把你斃了,你這么激動干嘛?”
方舟惡狠狠地瞪著林震,“總有一天你會為自己的自作聰明付出代價?!?p> 林震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嘆了口氣望向窗外。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等到菜都涼了林震才開口:“我們都冷靜一點,我叫你來不是來跟你吵架的?,F(xiàn)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兇手,或者找到證明你不是兇手。我還有些問題要問你?!?p> “你說吧,你想問我什么?!绷终鸲挤浟?,方舟也只能妥協(xié),說到底他還得靠林震還自己清白,而且自己在拘留所里多呆一天,距離知道真相之日就晚一天。
“你到底和周明宇說了什么?”
“他跟我說了這些年他調(diào)查的江之事件的一些可疑之處。作為交換,我也向他提供了一些情報?!?p> “詳細說說。”
“他調(diào)查到原江之病理研究院的研究項目被篡改了,我跟他說了我的猜想:濃霧原本是不會有致癮性的。”
“真的嗎?有什么依據(jù)?”林震十分震驚于這個案件竟然牽扯出了如此內(nèi)幕。
“沒有依據(jù),本來我們就是相互交換情報,然后順著一起推理?!?p> “那這件事我們之后再說,你們還聊了什么?”
“聊了聊我妻子的事,但是他知道的也很少。我們相互推測的部分就不跟你說了,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證據(jù)。最后如你所說的,我把自己的事告訴了他。他也給我看了他的身份證,我看了,他不是兇手,我也相信他?!狈街鬯伎贾?,最終也沒有把名單的事和鴉小隊的事告訴林震。
“這就奇怪了,如果兇手和你們調(diào)查的事件有關(guān),那他應該不可能是從你們毫無依據(jù)的推測中感受到了威脅,按理說他也不可能竊聽到你們的談話內(nèi)容。那只有可能是周明宇查到了什么至關(guān)重要的線索?!?p> “他家里的資料,你們都查了嗎?”方舟問。
“已經(jīng)派人全部帶回警局了,這下有的看了?!绷终鹂粗街郏街蹚臎]見過他的這種眼神,仿佛含著一點點的失望,“老方啊,你能把自己的事都告訴他,想必你已經(jīng)認下他這個朋友了吧。但你好像關(guān)心他調(diào)查的資料勝過這位朋友了?!?p> “老林,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周明宇的死我也很難過,畢竟我?guī)滋烨安乓娺^他,我們聊地很投機。但是現(xiàn)在是有人把他殺了還嫁禍到了我頭上,我還有時間難過嗎?”方舟反問道,“如果現(xiàn)在坐我面前的人不是你,你覺得我會說這些嗎?”
“我只是詫異,但也能理解你。見過的命案多了,是會變得麻木的。”
方舟附和著點了點頭,手指飛快地編輯一條短信,最后以一個郵箱號作為結(jié)尾。點擊了發(fā)送。
“理解我待會就不用抓我回去了?”方舟冷笑道。
林震顯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你別鉆牛角尖,又不是不讓你請律師。再說了,不管你是不是嫌疑人,呆在警局總比在外面安全。那人殺了周明宇就有可能再來殺你?!?p> “那就拜托林大隊長了,可別讓我死在局里了。”
“唉不是,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你這話怎么越說我越聽不懂了呢?”
“林震,我提醒你一句,你不讓我看公安系統(tǒng)的所有人員照片是個錯誤的決定?!狈街壅f著,但在林震看來這個話鋒轉(zhuǎn)變的太快。
林震確實被這突如其來地話噎到了,“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磕闶遣皇菑闹苊饔钅抢锫牭绞裁戳??我們市局怎么了?況且我早和你說了,我只是丫一刑偵支隊長,我沒有權(quán)力給你所有干警的資料。更別說還有很多干警在執(zhí)行臥底任務,我不能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
“你的這種要求讓我不得不懷疑你背地里在做什么不可見人的勾當!我問你,你有沒有讓那個盜竊團伙幫你去江之生化研究院幫你偷資料?”
方舟把筷子狠狠地摔在桌面上,盤里的湯汁濺得到處都是,“你有完沒完!剛才懷疑我殺了人,現(xiàn)在又懷疑我跟怪盜團有勾結(jié)!你干脆說我買兇殺周明宇算了!”
林震也不生氣,抽出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衣服上的湯漬,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收購江之生化研究院,但是進展不順利,所以你想采取更加直接有效的方法,我這樣懷疑并不過分吧?”
“我告訴你林震!你他媽如果用這種審訊犯人的語氣來跟我說話,我勸你省點心,別以為我會跟那群犯了事的混混一樣被你唬住,老子不吃這套。你覺得我為了查到真相不擇手段也好,買兇殺人也好,隨你去猜,只要你能拿出證據(jù),我方舟屁都不放一個,如果你只是想從我這套話,我沒有義務也沒有時間跟你在這扯淡,你這么閑的話,就去跟我的律師聊?!狈街壅f著,拿起手機站起了身,“現(xiàn)在我出去打個電話給家里人報個平安,然后你愛帶我去哪就帶我去哪?!?p> “我沒權(quán)力帶你回去,你就在家乖乖等著警察找上門吧?!绷终疸卣f到,考慮到他和方舟這么多年的合作關(guān)系,確實不該意氣用事就把所有事都怪在他頭上。
雨早就停了,空氣里夾雜著一些好聞的香氣。方舟點了根煙,撥通了方蕓的手機號。
“哥,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有個好消息跟你說?!狈绞|歡快的聲音傳了過來。
“蕓蕓,你先聽我說。我現(xiàn)在被卷進一個案子里了,暫時要去警局呆幾天了?!?p> “那怎么辦,要公司幫你請律師嗎?”歡快的聲音消失了。
“不用,我自己搞定。你跟爸媽說讓他們別擔心,只是監(jiān)控拍到了我,不是決定性的證據(jù)。而且既然我沒做這件事,就有辦法還自己清白?!?p> “哥,那你一切小心。我在這邊也會想辦法幫你的?!?p> “傻妹妹,我沒事,你專心上課就行了,我這邊的情況你也不了解。你就乖乖的吃飯,早點睡覺,過幾天我就出來了?!狈街郯参康?,故意提高了音量裝作很在意的樣子,“來吧,說說你的好消息?!?p> 方蕓的聲音中還是充滿擔憂,原本可以興奮地述說著這個好消息,現(xiàn)在也變得有些強顏歡笑。方舟有些心疼,原本已經(jīng)沒什么心情聽方蕓的好消息,但聽著聽著,一種巨大的恐懼漸漸籠罩著他,臉色也隨之變得越來越難看。然而他并沒有因此而消沉,反倒想起了一件事,無論如何這都要蕓舟的研究人員來評定是否可行。他從通訊錄里找到那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給了方蕓,并且叮囑她一定要把情況告訴爸媽,那邊猶豫著答應了。
林震夾起一塊肉放進嘴里,看著遠處正在打電話的方舟。他的手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鬧騰個不停,只不過和方舟的談話還沒有什么結(jié)果所以開了震動模式,現(xiàn)在看來應該是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談下去的意義了。他點了接聽鍵。
“林震,方舟人呢?”
“副局啊,總得讓人吃個飯吧。況且現(xiàn)在還沒確切證據(jù)證明人是方舟殺的?!?p> “是不是他殺的等調(diào)查結(jié)束就會有結(jié)果,你把人給我看住了,白石區(qū)的刑偵支隊已經(jīng)朝你那邊過去了?!睂Ψ秸f完直接掛了電話。
林震嘆了口氣,目光回到方舟那。他不知道方舟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從方舟的表情和周明宇家被刪除的那段監(jiān)控錄像多少能看出點端倪,眼前這個一心只為追尋十年前那件事真相的男人不知道還能不能視為值得信任的伙伴呢?也許把他控制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江之的亂子已經(jīng)夠多了,林震想著,正巧這時候方舟推開了門走了進來,林震沒看到方舟剛才的滿臉驚恐,因此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qū)W會了這么出色的表情管理。
“人已經(jīng)在路上了,我就陪你等著吧?!绷终鹫f。
“我得去一個地方?!狈街壅f這話的時候神色暗淡了不少。
“去哪兒?”林震說著,突然想起了什么,也無不傷感地說,“是啊,今天又是除夕了,我陪你去吧,我在車里等你?!?p> 方舟沒有說話,點上一根煙,默默地跟著林震上了車。
除了去江的另一邊為妻子掃墓,方舟從不會駛過渡江大橋,甚至不會來到江邊,對他而言江邊的一切就像一座大山,這七年間一直壓著他,每當他快要遺忘了,就會在去掃墓的路上再次回想起來。像一個一年一響的鬧鐘,總把往事勾起。時間是一把鈍刀子,從不會給人手起刀落的痛快。只有鮮血淋漓的切膚之痛,和處理不當?shù)钠苽L。
林震把車停在公墓的停車場里,點了一根煙。
方舟抬頭望了一眼半山腰那塊碑,正如七年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