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一直沒離開給其他人剃胡子的那名患者。
他的身材還算健壯,照比我們屋子里的這群老弱病殘簡直天壤之別。他的個頭看上去也比我高,目測能有一米八以上,不到185的樣子。
他的動作干凈利落,不一會兒的功夫,屋里的所有患者就都剃干凈了胡子。
“哎!”
我叫了他一聲。
他正好走到我身旁問道“干嘛?”
他的聲音不算太粗,但是鼻音有些重。至于他的長相嘛,是那種需要見三次以上才能記住的普通人。
“你叫什么?”在精神病院里我邁出了社交的第一步。
“王世超,你叫啥?”他眉眼帶笑,似乎很高興我這么問他。
“我叫王思宇,真巧啊,咱倆都姓王?!蔽一盍巳畮啄辏趺炊紱]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跟一個精神病套近乎。
“本家,哈哈哈哈本家?!彼呎f笑著邊走出了房間,可能又去干別的什么活了。
我扭過頭目送他走進了食堂,偶然間,我的目光跟我身后的男護士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他是一個陌生的面孔,既不是志強,也不是龍哥,更不是那個打了我的牛哥。
一想到牛哥,我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從上次他打完我,我就一直再也沒見到他。
我記著他打完我之后手就骨折了,也許休了病假。想到這我便問道跟我目光相對的男護士“護士,你們那個牛哥哪去了?”
我小心翼翼的詢問他,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敢再提及什么他打了我的事情。因為在他打了我之后,這件事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無消息了。
我怕一旦我輕易提起,又會遭遇扎肌肉針的風(fēng)險。我只能小心翼翼打探著牛哥的消息。
“問這干嘛?”男護士果然沒好氣兒的回了我一句,我已經(jīng)猜到他會是這個態(tài)度。
“我不干嘛,我記著上回他打完我手好像骨折了,想問問他手有沒有事兒?!蔽业膬?nèi)心雖然記著仇,但我一定不能輕易表現(xiàn)出來。
“你還挺關(guān)心他的,他住院了,手還打了石膏,養(yǎng)病呢?!彼拿恳粋€字都觸動著我的心靈,我也獲取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一點,牛哥沒有因為毆打我而坐牢。
第二點,我的妻子有可能還不知道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毆打事件,但這種可能性很小,因為護士長之前說過,發(fā)生了這種事一定會通知家屬。
第三點,我的妻子在知道了發(fā)生毆打我這個事兒之后并沒有把牛哥送進牢里,只有一個解釋,她們應(yīng)該是達成了某種和解。
這樣想來就合理多了,她收了牛哥的錢,達成了和解協(xié)議。牛哥因此沒有坐牢,而我的妻子也獲得了利益。
想到這里我苦笑了一下,我挨了這一頓胖揍,竟然被她兌換成了現(xiàn)金。
一陣痛意撅住了我的心,我已經(jīng)欲哭無淚,她都能把我這個正常人送進精神病院里來,還有什么事是她辦不出來的?
她甚至都不曾來看我一眼,我臉上的傷還沒完全恢復(fù),掉了的牙也已經(jīng)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而此刻我千瘡百孔的心里也已經(jīng)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這不是因愛生恨,我們之間早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狗屁愛情。去他娘的狗屁的愛情!
我的心里和腦海里波濤洶涌,我努力壓抑著它,以免爆發(fā)出來造成不可預(yù)估的后果。
“二哥,水熱沒熱!?”食堂那邊再次傳來了聲音。隱約聽到走廊的盡頭一個渾厚的男聲響起“熱了!開始洗澡!”
一通“啼哩吐?!钡哪_步聲,患者們剃完胡子后從食堂里回到了各自的病房。
我扭著頭看著門外烏央央的人群,又是一陣感慨。
這么多精神病跟我在同一屋檐下,讓我沒想到也不敢去想的是,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將會跟這一群精神病朝夕相處。
“把拖鞋都換上,都去洗澡了!”護士的聲音回蕩在走廊和病房里??磥磉@里的患者所有的吃喝拉撒,日常生活起居都是在這里面進行的。
我回頭問身后的男護士“護士,我是不是也得去洗澡???”我多么希望他回答我“是”,然后給我解綁。
但是事與愿違,他冷著聲音說“你不用洗!”
我的希望再次破滅。
“羅亮讓你那屋能動彈的患者都去洗澡!”一個老太太模樣的女護士在護士站沖著我們這屋喊著。
她的樣子比那個護士長的年齡還要老很多。
“知道了,甄姨?!蹦凶o士回應(yīng)著老護士的話后沖屋里喊到“能動彈的起來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