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之中的氣氛,顯得十分安靜。
掌域大人沉默了半晌,才微微撫須。
“本官再問你,天機盤上,你見到的兇徒,究竟是誰?”
“是我。”鄭大人眼神恍惚,臉色更加蒼白。
“你沒有理由殺他們。”掌域大人說道。
“理由可以有千萬種,比如周應(yīng)得罪了我?!?p> “南泉縣的縣令和捕頭是被咒殺的,如果他們是被你殺的,還說得過去,但周應(yīng)可是被當(dāng)場伏殺的?!闭朴虼笕司従徴f道:“事發(fā)之時,你在廣山域,不在南泉縣?!?p> “也許是我派人殺的?!?p> “你派的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p> “那你確定是兇徒就是你自己?”
“就算掌域大人再審個千百遍,這人也是我殺的。”
“為什么你就認定了自己?”
“因為天機盤上,出現(xiàn)的就是我。”
鄭大人微微咬牙,說道:“我所修行的道,絕不會錯!既然天機盤認定是我,那就一定是我!”
他抬起頭,看向掌域大人,說道:“目前看來,應(yīng)該是我派人伏殺了周應(yīng),咒殺了南泉縣令和捕頭,然后抹去了一切痕跡,就連我自身認知,都被徹底消除,才有今日之奇案。”
掌域大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轉(zhuǎn)身出門。
“大人……大人……你聽我說……”
身后傳來鄭大人的吶喊聲。
掌域大人揉著眉心,走出了房外。
房外的獵妖府眾人,都圍上前來。
“掌域大人,鄭大人怎么樣了?”
“瘋了?!?p> 掌域大人嘆了一聲,說道:“他認定了自己就是兇手。”
所有人聽得這話,盡都是面面相覷。
那一日,鄭大人以天機盤推衍兇手,下了祭臺之后,便恍恍惚惚,神志不清。
所有人都知道,鄭大人不會行兇。
偏偏他認定自己就是兇徒!
“天機盤上,出現(xiàn)了他自己的面貌。”
掌域大人嘆了一聲,說道:“老夫認為,天機盤的推演,出了變故?!?p> 眾人對視一眼,皆有同感,均表示認可。
“但我等認定天機盤出錯,鄭大人卻不能相信天機盤出現(xiàn)偏差。”
掌域大人緩緩說道:“他這一種修行人,感悟天機,最為特殊,修行不在戰(zhàn)力,而在大道感悟,一旦在他心中質(zhì)疑天機出錯,那便相當(dāng)于推翻了他一生以來所修行的道路,從此之后,他便是廢人!”
眾人皆知,正是因此,鄭大人寧愿相信他自己就是兇徒,也不愿意相信天機盤會出現(xiàn)錯誤!
“天機盤推衍出錯,原因屈指可數(shù)。”
“第一,是鄭大人本身修行出錯,無法準確推算,但在推衍開始之前,鄭大人一切正常,這一點可以排除?!?p> “第二,對方修為遠高于鄭大人,該是煉神境巔峰層次。”
“第三,對方身懷至寶,天機遮掩,無法推算?!?p> “第四,此人是無命之人,沒有命數(shù),沒有軌跡,沒有過往,沒有未來?!?p> “排除鄭大人本身問題,余下三個原因,任何一個都不容輕視,尤其是最后一個……”
掌域大人沉聲說道:“無命之人,不在天機之內(nèi),不在國運之中,無法掌控,無法測算,時刻可能成為我們無法預(yù)料的變數(shù)!上一位無命之人,修至煉神境巔峰,并以陰神化陽,即將羽化登仙,都未曾掀起天機變化,后來是國師偶然察覺,在一年前親自設(shè)局,以自身重傷為代價,以十二位皇族血脈為引,才伏殺了這位堪稱半仙的人物!”
眾人神色凜然,皆不敢妄言。
國師重傷,短時日內(nèi),難以出手。
這也是外界妖魔,膽敢趁機侵入大夏境內(nèi)的原因之一。
“大人認為,是哪一種?”有一名官員問道。
“最后一種!”掌域大人淡淡道。
“何以見得?”另一位充滿書卷氣的中年男子問道。
“若是身懷至寶,或是修為極高,鄭大人只能是無法測算,甚至遭受反噬,但是……鄭大人看見了他自己?!闭朴虼笕顺雎曊f道:“這代表對方?jīng)]有命數(shù)可言,而在這一場推算之中,氣息最終的源頭,因為尋不到對方,便落在了鄭大人本身?!?p> “掌域大人的意思是?”有一名官員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他!”掌域大人神色凝重。
“可是目前沒有線索?!边m才那官員遲疑著道。
“未必沒有線索……”忽然之間,有個中年人開口,說道:“大人之前取來的卷宗上有記錄,周應(yīng)之所以前往南泉縣,是因為南泉縣之中,有個年輕道士,用一百零八頭小妖的殘骸上報官府領(lǐng)取賞錢,而周應(yīng)奉命前去鑒定殘骸,并發(fā)放了賞錢,此后未過半日,周應(yīng)便死了,而南泉縣衙的縣令與捕頭,也在那時候死了?!?p> “如此說來,這個年輕道士,嫌疑很大?!蹦枪賳T沉吟道。
“查一查他的底細。”掌域大人忽然道。
“有三名紅衣斬妖吏,正在永堯河附近,核查這年輕道士的樣貌,探尋他的身份?!蹦侵心陼烈髁艘幌?,說道:“我們認為那一百零八頭小妖,在永堯河興風(fēng)作浪,阻斷了原天域和廣山域的道路,被這道士斬滅,但是……”
“但是什么?”掌域大人問道。
“永堯河沒了?!敝心陼?。
“……”
場中氣氛,頓時陷入沉寂之中。
“沒了?”
“沒了。”
“我記得永堯河寬數(shù)丈,延綿而去,甚為壯觀,那么大一條河,說沒就沒了?”有個花甲老者,差點胡子揪下來,滿面不可置信。
“應(yīng)是有修為極高者,以大法力,動用真火,蒸煮大河,直至燒干?!敝心陼D了下,又道:“連上流水源出口都塌了?!?p> “這……”
眾人面面相覷。
然后有一人低聲道:“其實……如此強大的人物,在煉神境當(dāng)中,怕也是頂尖之列,像是周應(yīng)這樣出身微末之人,最善于察言觀色,為人又是欺善怕惡,怎么敢得罪他?而且煉神境的存在,視凡人如螻蟻,南泉縣衙的縣令與捕頭,又哪里有資格招惹到這等人物?且這樣的人物,又哪里會把兩個螻蟻放在心上,還特地去動用咒術(shù)?”
“不管怎么樣,既然線索在他身上,就先探一探虛實,但是千萬記住,不要莽撞,注重規(guī)矩禮數(shù)。”
掌域大人看向眾人,說道:“金衣斬妖吏柳明已經(jīng)被調(diào)往淵河,如今廣山域只有老夫坐鎮(zhèn)而已,若在此期間,廣山域境內(nèi)有一尊煉神境的強者作亂,會變得非常麻煩!”
眾人皆應(yīng)一聲,神色盡都凝重。
而那中年書生,低聲問道:“那么鄭大人呢?”
掌域大人沉默了片刻,嘆道:“送去京城,且看國師如何處置,如若實在不成,送他回自家山門,頤養(yǎng)天年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