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龍王一直是流波山一帶的霸主,為了炫耀自己的實(shí)力,還把自己的長子取名為東海。而流波山離中原大陸有相當(dāng)長的水路,所以即使是當(dāng)年的仙妖大戰(zhàn),流波山也沒有受到多少牽連。再加上海里物產(chǎn)豐富,寶藏繁多,流波山便是妖族里極度豪奢的一支。
既然要去流波山,自然不能帶上韓氏兄弟??v然寧卓北和東海魚浪有點(diǎn)交情,但是畢竟也過了那么多年了。而且現(xiàn)下仙妖不太平,貿(mào)然帶兩個仙門子弟去流波山,保不齊東海要做點(diǎn)什么離譜的事。所以她在桃源鎮(zhèn)就吩咐韓氏兄弟回華陽山去了。
那韓氏兄弟和郭平仲,關(guān)沫如,還有裴光昕相處得頗佳,讓他們走,他們還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幾個小輩相互之間囑咐了不少,才依依不舍的告別。
瑾瑜看了,搖搖頭道:“至于嗎,不過才認(rèn)識幾天罷了?!?p> 寧卓北指著郭平仲等人,問道:“要帶上他們?”
瑾瑜思忖了一下,道:“最好帶上。小芮就算了,那個關(guān)沫如,說不好就跑了。那個郭平仲,更加不讓人省心,說不好就把關(guān)沫如給送官了?!彼毖劭戳艘谎蹖幾勘保溃骸拔抑滥悴幌矚g,可是我借魂也是情非得已。這幾個人還得留著。你沒聽光昕說要衡炙火嗎?到時候他們?nèi)苏f不得還能派上用場。”那衡炙火可不是那么容易搞來的。
寧卓北冷哼一聲,道:“邪門歪道?!?p> 瑾瑜嘴一撇,道:“那你教我一個法子?!?p> 寧卓北道:“沒有。”
瑾瑜不滿意了,道:“你又沒有辦法,還要數(shù)落我。有你這樣的嗎?哎哎哎,怎么走了。”
寧卓北不屑與他爭辯,徑直離開了客棧。瑾瑜追了上去,道:“你知道流波山怎么去嗎?”“不知?!薄澳悄氵€走那么快?!?p> 去流波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去的,必須有一個領(lǐng)路的人,才比較容易。瑾瑜雇了一臺馬車,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到了蘭陵城以東的竹筱城。竹筱城一側(cè)接壤著碧湖,另一側(cè)則面向大海。
瑾瑜打發(fā)走了車夫,領(lǐng)著一大幫子人敲開了臨海的一座宅子。那門童看到瑾瑜,立即畢恭畢敬的行禮,道:“瑾瑜大人。”
瑾瑜扯扯嘴角道:“你們家主人在嗎?”
那門童立即道:“魚浪公子和顏芍公子都在呢?!?p> 瑾瑜愣了一下,道:“哦?還真是巧了。”他其實(shí)沒指望魚浪和東海能在這里,只不過想找個小海妖帶他們?nèi)チ鞑ㄉ搅T了?!澳勤s緊帶路吧?!?p> 那門童聽了,立即在前面帶路。寧卓北問道:“你不需要通傳一聲嗎?”
瑾瑜哼了一聲,道:“通傳什么。他們上目山的時候,哪里跟我客氣過?!?p> 那門童帶他們繞過了幾處房間,指著遠(yuǎn)處的一間敞開了門的廂房,道:“瑾瑜大人,魚浪公子就在前面的屋內(nèi)?!?p> 瑾瑜道:“好的。我們自己去就好了。”說著,他便帶著一群人往前走。
快行至門口時,他慢下了腳步,走在寧卓北邊上,輕聲道:“待會你見了他們,千萬別提我去委羽山的事?!?p> 寧卓北瞥了他一眼,道:“為何?”
瑾瑜道:“看到我安然無恙的回來,難道魚浪會不技癢,會不想去挑戰(zhàn)一下朱雀?到時候又拉上我,我可真的是沒本事和他們折騰了?!?p> 寧卓北道:“這都多少年了,還是一樣的脾氣啊?!?p> 兩人正說著,突然聽到“啊”的一聲,郭平仲,關(guān)沫如和裴光昕紛紛從那廂房門口調(diào)轉(zhuǎn)腦袋往回跑,每個人都面紅耳赤,羞愧不已。只有小芮一個人,開開心心的拍手道:“瑾瑜哥哥,有兩個哥哥在啵啵啵?!?p> 瑾瑜一聽,立即明白了為何郭平仲他們的反應(yīng)如此劇烈了。關(guān)沫如雖然平日也見過男女曖昧之事,但是兩個男人還真是不多見,所以她也臉紅紅的不敢多看一眼。
瑾瑜白了一眼,走到門邊,朗聲道:“我說兄弟們,青天白日的,你們能不能收斂一下?!?p> 只見一個眉眼俊俏的男子走了出來,身上雪青色的衣服還半敞著,露出里面結(jié)實(shí)又黝黑的胸膛。他一只手搭在另一個男子的肩膀上,那男子身著荼白,溫文儒雅。
魚浪笑道:“我們?nèi)绾尾皇諗苛?。這是自家宅院呢。瑾瑜大人?!?p> 難怪那門童連門口都不靠近。瑾瑜真是后悔沒讓人通報(bào)一聲。他板著臉道:“就算是自家宅院,也不能開著門吧。被那些小妖精看到,怎么辦?”
魚浪沒所謂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第一次。要不然你也來看看?”
瑾瑜立即道:“誒。。。打住,別招惹我。顏芍可是醋壇子,動起手來,我吃虧?!?p> 顏芍揚(yáng)揚(yáng)眉毛,微微一笑,正想說什么,突然意識到瑾瑜身后的人,道:“。。。原來還帶了客人,”他陡然看到寧卓北,愣了一下,向?qū)幾勘毙辛艘粋€禮,道:“寧姑娘,真是好久不見了?!?p> 魚浪這時也看到了寧卓北,他瞥了一眼瑾瑜,向?qū)幾勘睋]了揮手,道:“還真是稀客呀,寧姑娘?!?p> 寧卓北走上前,行了一個禮,道:“顏芍公子,魚浪公子,別來無恙。”
魚浪笑道:“我是無恙,只怕有人就不是了。”說著瞥了一眼瑾瑜。
瑾瑜臉驟然一沉,道:“魚浪,言多必失?!?p> 魚浪看他表情不對,也不敢再戲他。一邊系上衣服帶子,一邊指著郭平仲等人,道:“這幾個怎么回事?送給我吃嗎?”
郭平仲嚇了一跳,剛才的不好意思一掃而光,道:“吃什么?”
魚浪看到來了一個憨的,心里大喜,道:“吃你呀?!?p> 郭平仲結(jié)舌道:“為啥要吃我?”
魚浪道:“她們都是女的。我只吃男的?!?p> 郭平仲看著瑾瑜,哭喪道:“前輩。。?!?p> 瑾瑜搖搖頭,道:“你不要戲他。把他嚇?biāo)懒?,我還得給埋了?!?p> 魚浪得意的笑了起來,道:“難得來一個實(shí)誠的讓我耍一耍?!?p> 郭平仲發(fā)現(xiàn)原來是個玩笑,才松了一口氣。
瑾瑜道:“這幾個人,我?guī)е形易约旱牡览?。你別亂問啦?!?p> 魚浪又把這幾個人掃了一眼,道:“咦,那個小姑娘不是裴氏的嗎?不好好的在湛盧山造天爐,跑到竹筱城來干嘛?”
瑾瑜回頭看看裴光昕,淡淡道:“裴氏被滅門了。”
“什么?”魚浪和顏芍大驚。
顏芍蹙著眉,問道:“何時發(fā)生的事?”
寧卓北道:“兩日之前。”
魚浪連忙問道:“何人所為?”
瑾瑜看了一眼郭平仲幾個人,道:“這個事,咱們到時候好好說,現(xiàn)在趕緊去流波山。我要見參水大人?!?p> 魚浪臉立馬垮了下來道:“我剛剛從那里跑出來,你就讓我回去。”他好不容易不用值班,想和顏芍兩個人逍遙一下,這么快又被送了回去。
瑾瑜沒好氣,道:“這件事,事關(guān)重大。別耍嘴皮子!”
魚浪也知道事態(tài)緊急,不敢怠慢。于是立馬命人在海邊準(zhǔn)備了一條快船。一行人上了船后。海中突然出現(xiàn)無數(shù)的大魚,將船拖入水中,乘風(fēng)破浪的朝流波山行去。
那流波山雖然遙遠(yuǎn),可是在這些大魚的疾馳下,不足一日功夫,一行人已然到達(dá)了流波山。
剛上了岸,郭平仲感嘆道:“這簡直就像飛一樣。太神了?!?p> 裴光昕此時也已經(jīng)沒那么沮喪了,道:“我聽說流波山的龍妖非常厲害。以前沒真正見識過。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p> 關(guān)沫如也不由自主的點(diǎn)頭,道:“難怪凡人怕妖,真是比不了。”
魚浪聽了他們的贊美之詞,心里十分受用,沖瑾瑜笑道:“這幾個孩子相當(dāng)有眼光啊?!?p> 瑾瑜揶揄道:“他們今天贊的是你,你便開心。如果贊的是東海,你就不會那么開心了?!?p> 魚浪道:“怎么,我不如東海嗎?”
瑾瑜搖搖頭,又來了。
小芮突然搖著關(guān)沫如的胳膊,道:“沫如姐姐,你看?!?p> 他們幾個人放眼望去,正好看到一些人魚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嬉戲。一些幼小的人魚一邊啼哭,珍珠便從眼角流淌下來。
關(guān)沫如愣了一下,問道:“那真的是珍珠嗎?”
顏芍看了她一眼,道:“是珍珠?!?p> 郭平仲思忖了一下,道:“如果哭一哭就有珍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據(jù)為己有?!?p> 寧卓北仿佛想起了什么,低聲問道:“這些是泉先?”
瑾瑜道:“是?!?p> 寧卓北道:“可是鮫人居南海,如何會在此地?”
瑾瑜沉吟了一會,黯然道:“南海水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如此稀世珍品,凡人又豈會無視。正如郭平仲所說,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據(jù)為己有。于是有一群商人勾結(jié)了匪盜,圍捕了百余泉先,圈養(yǎng)在海邊。白**迫他們織綃紗,晚上就鞭笞他們,令其流淚。泉先一開始流的是珍珠,后來日日以淚洗面,有些竟流出血珍珠來。這反而讓那些商人更奉為上品。對泉先的死活根本不在乎。一心只想大肆斂財(cái)。很多鮫人不堪忍受折磨,自戕而死。。。?!辫ゎD了頓,“可諷刺的是,他們?yōu)榉踩苏勰ィ詈缶人麄兊囊彩欠踩??!?p> 寧卓北眉頭緊鎖,道:“此話怎講?”
瑾瑜道:“有一個商人的孩童,不能忍受夜夜聽到泉先哀嚎之聲,便尋到了海邊,日日祈求這些泉仙能脫離苦海。結(jié)果一傳十,十傳百,被魚浪所聞,和東海兩人率領(lǐng)了幾十名海妖,殺到南海,打傷三十多個凡人,打死了三個。孩童的父親也不能免難??墒亲詈笏麄儏s只能救下二十幾名泉先。便把他們帶回這里修養(yǎng)生息。泉先天生柔弱,不善刀劍,沒有自保的本事,經(jīng)此一劫,竟連繁衍都極為艱難。這都過去近十多年了,才出生了幾個幼童?!?p> 瑾瑜頓了頓,看著寧卓北道:“所以,你告訴我,究竟是妖屠殺了人,還是人屠殺了妖?究竟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所以,桃源山被焚,孑珆被殺,千扇自盡,心月身死,云天澤以身殉塔,這一切究竟誰對誰錯,誰是始作俑者,誰背棄盟約,誰掀起了這驚濤駭浪,誰罔顧生靈,是仙門世家,還是妖族百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