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小館里出來,已經(jīng)過了日暮,夕陽越過了西邊的山峰,重重山谷瞬間陷入昏暗。月照下的樹林更感夜晚清涼,風(fēng)聲泉聲齊鳴清晰異常。兩人便順著山西面的溪流往山上走。山林里時不時會有一些像狗卻又長著鱗片和豬毛的野獸竄來竄去??吹剿麄円膊还簦皇堑秃?,聲音聽起來像發(fā)怒的犬。
寧卓北眉頭微蹙,道:“我不記得箕尾山有這樣的野獸。”
瑾瑜聳了聳肩,“可能是別的山頭跑過來的?!?p> 兩人沿著溪水走了一陣,溪水的盡頭便消失了。
瑾瑜想起那匪首提起山洞,回頭對寧卓北道:“想這山中肯定有洞穴。這溪水應(yīng)該是從洞穴里流出來的。”
只見寧卓北突然雙目圓睜,手中的澍生劍“錚”的出鞘了幾寸。瑾瑜回頭一看,也是嚇了一跳。一個身長五尺的怪物站在他的身邊,長著虎牙狼目,鷹爪猿毛,也不吼叫,就只是瞪著一雙綠幽幽的狼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瑾瑜。
瑾瑜也看著它,然后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示意寧卓北將劍收起。那怪物看瑾瑜后退,也不攻擊,兀自往后退了兩步,蹲坐下來,還是盯著瑾瑜。
瑾瑜心下明暸,抱拳略略施了個禮,道:“在下乃目山瑾瑜。這位是華陽山寧卓北?!?p> 那怪物聽他自報家門,神色變得自如了一些,站起身便想走。瑾瑜道:“閣下可知這山上有洞穴嗎?”
那怪物看了看他,指了指山頂?shù)臇|側(cè),然后突然躍起,叉手鞠躬,向樹林深處跑開了。
寧卓北這時也已經(jīng)明白了,道:“便是偃月山怪?”
瑾瑜道:“是??雌饋韲樔?。其實(shí)脾氣還不錯。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寧卓北由衷的佩服道:“你還真是膽識過人。如果是我自己,已然拔劍抵御了?!?p> 瑾瑜笑道:“這偃月山怪雖然有點(diǎn)古怪,但是只要自報家門,他們便會離去,從來也不害人。但是因?yàn)殚L相兇殘丑陋,大多數(shù)人都會驚恐的反抗或者逃跑。所以他們的名聲也不大好。我也是正好想起來,才能這么從容的。”
既然偃月山怪說在山頂東側(cè),兩個人便徑直朝東側(cè)而上。雖然樹林濃密,但是如果知道了方向,那洞穴很快便找著了。
他們走進(jìn)洞穴時,天已全黑。那洞穴又大又深,瑾瑜從地上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然后從袖囊里取出一些明莖草,碾碎了和上泥土,糊在樹枝上,只見那樹枝便如火炬一般,夜如金燈。
兩人借著明莖草的光,從那洞口走了進(jìn)去。那山洞越走越深,越走越往下,仿佛已經(jīng)走到了山腹之中。不多時,兩人看到石洞中央有一根頂?shù)绞错敳康拇笾樱由向牝暄蜒训氖y,看起來的確像個龍柱。兩人上前查看,只見柱子上有很多抓撓和繩索綁縛的痕跡,還有一些新鮮的血跡,想來是那店小二說的前幾天上山被祭的純陽男子留下的。
再往里走,洞穴里涼風(fēng)吹送,絲絲寒意,只聽到溪水潺潺,泉水叮咚,石壁上凝結(jié)著許多的水滴,時不時就會落到身上,地上也是又濕又滑。幸好用的是明莖草,如果是普通的火把,可能已經(jīng)被打濕了。瑾瑜身上穿的是冰蠶天絲,入水不濡,但他回頭一看,寧卓北的肩頭已經(jīng)濡濕了一片,水滴順著她的發(fā)絲往下滴。
瑾瑜正準(zhǔn)備說什么,突然,兩人聽到石洞的深處傳來陣陣激烈的風(fēng)聲。那風(fēng)聲聽起來更像是掌風(fēng)。寧卓北示意瑾瑜不要出聲。兩個人消無聲息的舉著明莖草繼續(xù)往里走。
那打斗聲便越發(fā)的明顯了,而且洞穴的深處漸漸亮了起來。洞穴的盡頭豁然開朗,是一個巨大的山洞,約有幾百丈那么深。洞頂有無數(shù)的窟窿和倒掛著的鐘乳石,透過那些窟窿能依稀看到灑進(jìn)洞里的月光。洞底的中心也有無數(shù)凸起的鐘乳石,發(fā)出璀璨的光芒,便似鍍了一層金沙。整個地面綠油油的,好像結(jié)了冰的草地。而瑾瑜和寧卓北待的那個洞穴正好在這山洞的半腰。
他們貓著腰,躲在洞穴的開口處,往下看。果然有兩個人在洞穴底部鐘乳林上相斗。石壁上插著兩個火把,勉強(qiáng)能看到一個人身著黑衣,臉上也用黑布遮著,手里拎著鬼車。而另一個人,身穿青色的袍子,眉目分明,手持一把長劍,不停的刺向黑衣人手上的鬼車。那黑衣人也不亮兵器,只是頻頻躲閃,逼不得已便運(yùn)上靈氣,以掌風(fēng)擊退那青衣男子。
瑾瑜把明莖草壓低,幸災(zāi)樂禍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高手過招,這種好戲怎么能夠錯過,如果再來點(diǎn)花生米和小酒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寧卓北則是抱著劍,蹙著眉,仔細(xì)觀察兩人的身法。
看了一會,瑾瑜道:“要不要出手相助呢?”
寧卓北低頭看了他一眼,道:“助誰?”
“嗯。。。好問題,”瑾瑜一邊點(diǎn)頭,一邊思考,“雖然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可是那個看起來像朋友的人說不好想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和我們搶奪那個鬼車。那我們又何必助他。不如隔岸觀火,然后等他們打得差不多了,再漁翁得利?!?p> 寧卓北聽他這么胡亂分析了一遍,倒也不置可否。她觀看了一會,喃喃自語道:“明明那個黑衣人的武功在那青衣男子之上,卻遲遲不肯亮兵刃。而且他的身法似乎是集百家之長,看不出他自己的門派。如此小心翼翼的隱藏,必是名門之后?!?p> 那黑衣人無論被逼到何種地步,也沒有亮出看家本領(lǐng),只是一味想逃。可是那青衣男子卻步步緊逼,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jī)會。只見青衣男子手中的長劍橫著一掃,靈氣激蕩。黑衣人舉起右手以掌風(fēng)相對,只可惜掌風(fēng)不足以抵擋那凌厲的劍氣,黑衣人整個向后退去。那青衣人乘勝追擊,長劍一劈,居然將那鬼車生生劈成了兩半。一粒青灰色的珠子便從鬼車的身體里掉了下來。黑衣人一把甩開鬼車,伸手去搶那珠子。
瑾瑜和寧卓北看到那落下的珠子,不約而同的叫道:“映魂珠!”
兩人一同從洞穴中躍出。寧卓北長劍一挺,徑直朝黑衣人刺去。而瑾瑜二話不說,將手中的明莖草一扔,便去夠那映魂珠。
黑衣人此時左邊是寧卓北,右邊是青衣男子,狼狽不堪。他低頭一看,瑾瑜已經(jīng)將映魂珠攢在手里。黑衣人心急如焚,從身后取出一件兵器,只聽“鐺鐺”兩聲,寧卓北和青衣男子的劍已經(jīng)被黑衣人擋開了。寧卓北仔細(xì)一看,黑衣人手中操的居然是一把純鋼的戒尺。
這時黑衣人使了個千金墜。瑾瑜看他沖自己來了,腳尖一掂,從地上的鐘乳石躍起。黑衣人也跟著他躍起,只不過速度更快。一剎那,那黑衣人已經(jīng)到了瑾瑜的身邊,瑾瑜抽出玉笛朝那黑衣人劈去,黑衣人側(cè)身一避,將那戒尺重重的朝瑾瑜的左手手肘一拍。
“??!”瑾瑜吃痛,手里的映魂珠便脫手而出。
黑衣人也不遲疑,上前抓住映魂珠,轉(zhuǎn)身便用那戒尺刺向瑾瑜。瑾瑜閃躲不及,一個踉蹌,摔在地面上。只覺地面上的薄冰慢慢碎裂開來,露出下面的四棱形的綠色小草。他覺得身體下的地面在晃,心覺不妙。
黑衣人抬眼看看追來的寧卓北和青衣男子,運(yùn)起靈力將手中的戒尺向他們頭頂?shù)溺娙槭恿诉^去。一聲巨響,好幾根鐘乳石便掉了下來。寧卓北閃避不及,被鐘乳石撞到了地面上。那青衣男子也是愕然,堪堪躲過了那掉落的鐘乳石。再看去,那黑衣人早已從洞頂?shù)目吡又藏擦恕?p> 只聽“啪啦”的一聲,瑾瑜和寧卓北身下的冰層突然榻了下去,兩人就這么直直的墮入了冰層的下方。兩人驚呼,過了良久,只聽“咚———”的一聲,瑾瑜和寧卓北便一同落入冰泥的下那又寒又深的潭水里。他們憋著氣,游了好一會,才浮出水面。
瑾瑜一浮出水面,便嚷道:“卓北!卓北!”只聽水面“嘩啦”一聲,寧卓北也浮出了水面,“我在這里?!?p> 瑾瑜嚷道:“好冷??!趕緊,趕緊到岸上去?!?p> 趁著洞頂那稀稀朗朗的月光,兩人終于游到了岸上。由于潭水冰冷,兩個人還在不住的發(fā)抖。瑾瑜從袖囊里又摸出一點(diǎn)明莖草,碾碎了抹在自己的手上,他的手便白光灼灼。
瑾瑜照了照寧卓北,問道:“卓北,你還好嗎?”
寧卓北彎腰將衣擺的水?dāng)Q了擰,道:“還好。幸好有個潭水。”
瑾瑜突然拉住寧卓北的肩頭,道:“你,你受傷了?”
寧卓北才意識到自己的肩頭蹭了些草根,將她白色的衣服染得紅艷艷的一片。她用手一摸,那紅色的漿水就流到了她的手上。她細(xì)細(xì)一聞,有一股苦寒的氣味。她皺著眉頭,道:“是茜草?”
瑾瑜腳底拌了一下,隨即將手在地上一揮,看到地上躺著好幾具男尸,有些看上去仿佛剛死沒幾天,有些卻已經(jīng)腐爛發(fā)臭了。他蹲下身,仔細(xì)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些尸體有些似乎是被淹死沖到了岸上,有些的卻恰恰相反,渾身咬痕,頭卻向著寒潭。
兩人一邊疑惑萬分,一邊往岸上走。離開那寒潭十幾丈距離,便不再看到任何的尸體了。瑾瑜道:“奇怪,那些人是被什么咬死的?!?p> 寧卓北腳步遲疑了一下,喃喃道:“茜草,滽滽之水,發(fā)怒的犬。。?!?p> 瑾瑜聽到她說的話,突然想起店小二說,此山以前不叫箕尾山,他大叫一聲:“不好,這里根本不是箕尾山。。。這里是。。?!?p> “釐山。。?!?p> 說罷,只聽身后傳來嬰兒般的啼哭聲,然而聲音洪亮,那“哇哇”的聲音在整個山洞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