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也不等寧卓北回答,便點(diǎn)了幾盤上好的點(diǎn)心和酒水,拎到官差的茶案上。
“幾位差大哥,辛苦啦。我們點(diǎn)多了,想說就孝敬孝敬幾位大哥啦?!?p> 幾個官差一看,瑾瑜相貌俊美,衣著得體,又謙遜有禮,最重要的是,還自帶酒水,便也和他客氣起來。
“小兄弟,沒見過呀。外地人?”
瑾瑜道:“大哥好眼力,我是徐來鎮(zhèn)的。離此處不遠(yuǎn)?!绷镯毰鸟R,他最擅長了。
“哦,的確不遠(yuǎn)。來此地游玩呢?”
瑾瑜道:“大哥有所不知,那里最近鬧什么鬼鳥,鬼背。。。”
一個差人糾正他道:“是鬼車?!?p> 瑾瑜道:“哦,對對對。我們那里鄉(xiāng)下人也說不清楚。還是大哥懂。唉,反正人心惶惶的,我就和妹妹一起來這洛水城投奔我姑母?!闭f著指了指寧卓北。
眾人一看她的裝束,便問道:“可是道人?”
“不是不是,這么打扮就圖個安全?!?p> 瑾瑜又點(diǎn)了好些點(diǎn)心和酒水,繼續(xù)問道:“不知這洛水城可有鬼車?”
“沒聽說過?!?p> 瑾瑜心里覺得奇,道:“哦,那倒好。我妹妹一個大姑娘,就是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去?!彼f這句話倒是無心的。不想幾個官差聽了,倒有點(diǎn)心思。
“我說兄弟,這洛水城,鬼車倒是沒有。但是。。。?!?p> 看官差們欲言又止的,瑾瑜便開始胡說八道:“怎么?有采花賊?那我妹妹豈不是很危險?”
說著便偷偷的給他邊上的一位看起來資歷最老的官差塞了幾兩銀子,道:“我爹娘生前最擔(dān)心我這個妹妹。如果這洛水城不安全,我們?nèi)e處也無妨。還請大哥們可憐可憐我們兄妹倆,以實(shí)相告?!边@種江湖騙子的伎倆在瑾瑜那簡直得心應(yīng)手,幾個官差算什么,哄得了他娘那才是本事。
大約是看他神情凄慘,又知情識趣,那官差便低聲的向他一一道來。瑾瑜也配合,無論說什么,不是面帶惶恐,就是跺足痛心,給足了官差面子。
寧卓北坐得離他們較遠(yuǎn),雖然能看到瑾瑜那夸張無比的神情,但卻聽不到他們說什么。寧卓北本來也不是急性子,便一邊喝茶,一邊等。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那幾個官差拍了拍瑾瑜的肩膀,瑾瑜向他們行了個禮,才踱著步子回來。
寧卓北看他回來,正想問,瑾瑜道:“走,邊走邊說?!?p> 付了錢走出茶樓,寧卓北便問:“可有鬼車?”
瑾瑜道:“沒有?!?p> 寧卓北道:“那。。。?!?p> 瑾瑜道:“鬼車就的確沒有。但是這洛水城出的事,也是出奇的古怪。約莫五年前,這邊有個花魁叫柳如湮,她有個伺候的女婢,機(jī)靈乖巧,可是不知怎么,伺候了沒幾個月,突然不見了。當(dāng)時那如玉樓的老鴇也沒多想,只當(dāng)是逃了,便派了幾個跟班去找,怎么也沒找到。只好又給那柳如湮找了另一個女婢,便是之前那個女婢的孿生姊妹。那柳如湮架子大,兩個女婢都是自己挑的。沒想到,伺候了沒半年,這女婢便又失蹤了。這老鴇不干了,便和柳如湮鬧了點(diǎn)脾氣,還捅到衙門去了。不過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衙門也懶得理他們的破事。
“再后來,事情就開始蹊蹺了。一年后,又失蹤了一個繡娘,再過一年,又失蹤了一個采桑女。這繡娘沒找到,不過這采桑女很快便找到了。不知道如何,被一條野狗在樹林里刨了出來。據(jù)說那尸體尚未腐爛,但是蒼白無比,看得嚇人。仵作驗(yàn)看后說,這采桑女便是失血過多而死。官差說當(dāng)時在采桑女的頸部發(fā)現(xiàn)一道割痕,割得很深,直入血脈。采桑女的手腕腳踝都有被綁縛過的痕跡,尤其是腳踝?!?p> 瑾瑜頓了頓,道:“聽起來像不像殺豬放血呀?”
寧卓北一愣,“殺豬放血?”。
他們仙門子弟向來吃齋。這殺豬放血,看來也是不懂。于是瑾瑜一邊比劃,一邊道:“殺豬放血就是這樣呀,吊起來,割破喉頭,把血放盡,然后再。。?!笨磳幾勘泵碱^緊鎖,一臉厭惡嫌棄,他也就不再繼續(xù)說了?!澳悴粣勐犨@個,咱們就不說了。繼續(xù)說那失蹤的事。
“去年失蹤的便是綢緞莊的小丫鬟。這小丫鬟的尸體最近被找到了。不知是不是那兇手運(yùn)氣不好。這丫鬟的尸體本來沉在東邊一處荷塘下邊。那荷塘在一所廢棄的宅子里,多少年了也沒人關(guān)顧。但今年突然有人想要蓋祠堂,便打算把那地方拾掇一下,把那荷塘清理清理給填了。這一清理,便發(fā)現(xiàn)了那小丫鬟的尸體。”
寧卓北道:“尸身如何?”
瑾瑜道:“尸身已經(jīng)略微腐爛。推知埋了一陣子。但還是能看出頸項的刀痕。手腳也似乎被綁過,尤其是腳踝,破損的范圍很大,似乎不是簡單的繩子,聽起來更像是腳鐐之類的東西。我問他們,今年是否還有人失蹤過,他們說沒有。我猜是有,但是還未知是誰?!?p> 這一切聽起來雖然都古怪蹊蹺,但都不似鬼車或鬼車的主人所為。
寧卓北道:“嗯,聽起來兇手有自己的盤算,一年一個。這幾個女子有什么共同特點(diǎn)?”
瑾瑜道:“不全是本地人,也談不上都是妙齡少女。但都是處子之身?!?p> 寧卓北沉吟了一下,道:“那。。。那她們有沒有被。。?!?p> 瑾瑜看她臉上緋紅了一下,已經(jīng)明暸,心中暗笑她古板,也不戲她,道:“沒有,死時也還是處子之身?!?p> 寧卓北仿佛自言自語道:“那圖的是什么。。?!?p> 瑾瑜突然道:“哦,對了,那個找到的采桑女,便是純陰之身。”
寧卓北道:“那其余的幾個女子呢?”
瑾瑜道:“不知。不過想來也應(yīng)該是?!?p> 如果和徐來鎮(zhèn)一樣,遇害的女子都是純陰之身,那鬼車吸取魂魄便好,而這些死者卻被放血,不知是何目的。寧卓北和瑾瑜就這樣一邊思索一邊在洛水城里亂走,好在這個城夠大。他們走了好幾圈,也沒走出去。
瑾瑜一開始還興致勃勃的跟著想,可不一會,他想不明白,就開始走神了,時不時看看路邊的小玩意,時不時看看寧卓北。
寧卓北還是一手持劍,一手低垂,兀自低首思考,睫毛一顫一顫的,像只飄飄的蝴蝶,嘴唇看起來很柔軟,偶爾抿在一起,她的發(fā)帶時不時吹到瑾瑜的臉上,搔得他癢癢。瑾瑜正想開口調(diào)戲她。寧卓北忽然抬起頭,一臉嚴(yán)肅的說:“我有一個想法?!?p> 瑾瑜道:“愿聞其詳?!?p> 寧卓北道:“若這兇手在飼養(yǎng)一個妖物,而這妖物需食女子鮮血,那便合情合理了?!?p> 瑾瑜聽她說道“妖物”,大為不悅,道:“精怪好嗎?精怪。妖什么妖,我們哪里這么沒品,吸血。要吸也吸魂啊?!?p> 寧卓北面露愧疚,道:“是我失言。對不起?!?p> 瑾瑜擺了擺手,“吸血的精怪倒是很多。但是哪里還會埋尸呀?!?p> 寧卓北道:“對,所以必是人為。而此人有求于這個精怪?!?p> 寧卓北繼續(xù)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兇手行兇的方式,也在變化?”
瑾瑜聚精會神,道:“你說?!?p> 寧卓北道:“一開始,短短一年便失蹤二女。長此以往,必為官府所查。所以第三名和第四名女子,都是間隔了些時日才被擄走。而且正如你說,她們很可能被吊起來放血。如果那精怪喝了如此多的鮮血,可能不需頻繁的害人。”
瑾瑜順著她的思路,往下說:“可是精怪會長大,需要的鮮血便會激增?!?p> 寧卓北一臉恍然大悟,道:“所以第五名女子,一開始沒有死,她被囚禁了。慢慢的放血喂那精怪。這就是為何那丫鬟身上有腳鐐的痕跡?!?p> 瑾瑜道:“慢慢放血,雖然不會立即死去,但是也不可能活太久?,F(xiàn)在這丫鬟死了。那便是說,兇手已經(jīng)囚禁了第六名女子?!?p> 寧卓北道:“沒錯。我們得快?!?p> 瑾瑜此時勾了一下嘴角,道:“我有一個辦法?!薄芭??”“有一個人肯定知道此事?!薄罢l?”“柳如湮!”
最初兩個失蹤的女子便是柳如湮的婢女,而且還是雙生女。柳如湮想必知道她們都是純陰之身,才會執(zhí)意要納為自己的女婢。后來連丟了兩個女婢,還被老鴇捅到了官府,估計這才忌諱消停了。即使她不是幕后黑手,估計也脫不了干系。
瑾瑜道:“跟我來?!?p> 說著七繞八繞的就把寧卓北帶到了一座豪華雅致的樓臺旁,其間楊柳花卉,假山流水樣樣不少。門前廳下掛著無數(shù)花燈,想那晚上勢必?zé)狒[非凡,人聲鼎沸。
寧卓北看看樓上的匾額,“如玉樓”,睥睨了瑾瑜一眼,道:“你還真是輕車熟路啊?!?p> 瑾瑜訕笑了一下,道:“我不熟。以前經(jīng)常在附近的紫蓋山嬉戲,偶爾來此游玩?!焙苷J(rèn)真的強(qiáng)調(diào)道:“真的不熟?!?p> 寧卓北也不糾結(jié),道:“現(xiàn)在便怎樣?”
瑾瑜道:“我進(jìn)去打探一下,你嘛。。。?!迸ゎ^看了看寧卓北,別說她是個道人了,就算是尋常女子,也不能隨意進(jìn)入這種地方。
寧卓北道:“我在旁邊的茶樓等你?!闭f著便朝如玉樓邊上的茶樓走去。